在我们单位,好像有天眼存在,只要底层员工做一点点违规的事情,不到五分钟领导就会知道 ,而且连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渐渐发现,底层员工的生存空间里,似乎...
2025-11-21 0
我49岁了。
绝经快两年。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搁在女人身上,就像一道坎。迈过去,你就正式被划归到“老太太”的预备役里了。
身体里的潮热一阵一阵,像没打招呼的客人,说来就来,搞得你半夜三更一身黏汗,心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镜子里的女人,眼角的褶子能夹死蚊子,嘴角往下耷拉着,一脸“别惹我”的丧气。
我叫刘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前半辈子,在国营纺织厂上班,后来厂子黄了,下了岗。开了几年小卖部,挣点辛苦钱。再后来,儿子小军上了大学,我把店盘了,彻底当个闲人。
老公李卫民,在我三十八岁那年,跟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跑了。
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我没哭没闹,离了。他大概觉得我挺没劲的,连场像样的戏都演不起来。
这些年,就我和儿子小军两个人。
现在小军也毕业工作了,谈着女朋友,一个月难得回来住两晚。
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大部分时间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
有时候,我坐在沙发上,能从下午三点太阳偏西,一直坐到路灯亮起,一动不动。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想我那死在车间的爹,想我那絮叨一辈子的妈,想李卫民走那天留下的那个决绝的背影,想小军小时候肉乎乎的小脸。
想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气。
日子,就这么着吧。
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无滋无味,慢慢蒸发干净。
直到我碰见了老王。
老王,大名王建军,比我大五岁,五十四。
我们是在小区公园认识的。
我每天早上去公园里甩胳膊踢腿,活动一下我这生了锈的膝盖。
他呢,每天在公园那片空地上打太极,一招一式,慢悠悠的,看着挺有那么点意思。
一开始,谁也不认识谁。
就是个脸熟。
后来有一次,我甩胳膊甩猛了,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是他,从旁边一步跨过来,伸手扶了我一把。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但很稳,很有力。
“您没事吧,大姐?”他问我,声音有点沙哑,但很温和。
我当时脸“刷”一下就红了。
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我赶紧站稳,拍了拍身上的土。
“不客气,您这腿脚,得慢点活动。”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就是有点黄,估计是老烟枪。
就这么着,我们搭上了话。
我知道了他是退休的木工,老婆前几年生病走了,女儿嫁在深圳,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他也知道了我的情况。
我们俩,都算是孤家寡人。
有时候,我在公园溜达完了,会站他旁边看他打拳。
他打完了,会跟我聊两句。
聊今天天气不错,聊菜市场的白菜又涨价了,聊小区里那只流浪猫又生了一窝小崽子。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聊完,我心里就觉得敞亮了点。
那种感觉,就像一间关了很久的屋子,被人推开了一扇窗,透了点气进来。
有一天,我照例从公园回来,在楼下碰见他。
他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鼓鼓囊囊的。
“刘静。”他叫住我。
我愣了一下,他以前都叫我“大姐”的。
“哎,王师傅。”
他走过来,把塑料袋递给我,“这是我自家小菜园里种的黄瓜和西红柿,没打农药,你尝尝。”
我看着那袋子菜,绿的碧绿,红的鲜红,上面还带着点泥土的芬芳。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少年了,除了我儿子,没人给我送过东西。
还是个男人。
一个老头子。
我心里有点慌,又有点说不出的……暖。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推辞着。
“拿着吧,就几根菜,值什么钱。”他把袋子硬塞到我手里,“我那园子里的菜,吃都吃不完。”
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
很烫。
我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我提着那袋子菜上了楼,感觉那塑料袋有千斤重。
我把黄瓜和西红柿拿出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水流哗哗地响,我的脸却在发烧。
刘静啊刘静,你都多大岁数了,绝经的老女人了,还在这儿怀春呢?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一句。
镜子里的女人,一脸的哭笑不得。
那天晚上,我用他送的菜,做了个拍黄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味道,好像比平时要好一点。
吃完饭,我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条微信。
是我们上次在公园,他说方便联系,互相加上的。
我对着输入框,删删改改了半天。
最后发出去一句:“王师傅,你送的菜很好吃,谢谢你。”
发完我就后悔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惦记着这事儿吗?
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不敢去看。
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我像被电了一下,扑过去拿起手机。
是他回的:“你喜欢吃就行。”
后面还跟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就是老年人最爱用的那种,一个黄色的圆脸,咧着嘴笑。
我看着那个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傻乎乎的。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好像就近了一步。
他隔三差五会给我送点自己种的菜。
有时候是一把小葱,有时候是几个辣椒。
我过意不去,就做了包子或者饺子,给他端一碗过去。
他住在我隔壁那栋楼,三单元。
他家收拾得很干净,不像一般单身老男人的窝,乱七八糟。
地板擦得发亮,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就是太冷清了。
我第一次去他家,他正在那儿捣鼓一个坏了的收音机。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小零件和工具。
“你还会修这个?”我挺惊讶。
“以前做木工,这些电工的活儿也顺带学了点。”他一边说,一边用小镊子夹起一个零件,“老物件了,舍不得扔。”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花白的头发在灯下有点晃眼。
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挺有味道的。
不是那种年轻人的帅气,是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沉静的魅力。
那天,我把饺子放下,没多待就走了。
可他那个低头捣鼓收音机的样子,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我们开始一起去逛菜市场。
他会很仔细地挑菜,告诉我哪种鱼新鲜,哪种肉炖汤好。
我跟在他后面,听着他在那儿跟小贩讨价还价,为了一毛两毛钱争得面红耳赤。
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琐碎,是我很久没有体验过的。
李卫民以前从来不干这个。
他觉得这是女人的事,掉价。
有一次,我们买完菜往回走,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们俩都没带伞,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拉着我,跑到路边一个公交站台下躲雨。
雨下得特别大,噼里啪啦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了。
我们就站在那个小小的站台下,肩膀挨着肩膀。
他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能看到他不算壮硕但很结实的肩膀轮廓。
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杂着雨水和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我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着我的胸口。
我不敢看他,只能看着地面上被雨水砸出的一个个小水坑。
“冷不冷?”他突然问我。
“不……不冷。”我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没再说话,却往我这边又靠了靠,好像想用身体帮我挡住一点风。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
不是伤心,是一种委屈。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下水道堵了,我自个儿通;灯泡坏了,我踩着凳子换;半夜发烧,我一个人去医院挂急诊。
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早就变得刀枪不入了。
可原来,我还是渴望有个人能在我冷的时候,问我一句“冷不冷”。
哪怕,他只是一个比我大五岁的老头子。
雨停了,我们俩默默地往家走。
快到楼下的时候,他说:“刘静,要不……以后我们就搭个伴儿过日子吧?”
我“轰”的一下,脑子全炸了。
我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点紧张。
“我不是想占你什么便宜。”他急急地解释,“我就是觉得,我们俩都一个人,挺孤单的。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我给你种种菜,修修东西。你给我做口热饭吃。”
“就这么简单。”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当我没说。”
我看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看着他眼睛里那点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理智告诉我,这太荒唐了。
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儿子会怎么想?街坊邻居会怎么看?
可是,情感上,我却动摇了。
那种被人需要,被人惦念的感觉,像一剂毒药,让我无法抗拒。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他眼里的光都快要熄灭了。
我听到自己用一种很陌生的声音说:“我……我考虑考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老王那张诚恳的脸,一会儿是我儿子小军那张会皱起眉头的脸。
我害怕。
我怕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为老不尊,一把年纪了还找男人。
我也怕,怕自己再一次付出真心,最后又落得一场空。
可是,我又贪恋那份温暖。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园。
我没看到他。
他平时打拳的那个地方,空荡荡的。
我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一连三天,他都没出现。
我开始心慌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拒绝了他,没面子?还是他出什么事了?
我坐立不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换了衣服,下了楼,直奔他住的那个单元。
我站在他家门口,抬起手,又放下。
来回好几次。
最后,我一咬牙,敲了门。
等了半天,门才开。
开门的是他,脸色有点苍白,穿着睡衣。
“刘静?你怎么来了?”他看到我,很惊讶。
“我……我看你这几天没去公园,我以为你……”我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哦,前两天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就没出门。”他解释道。
我松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吃药了吗?”我一连串地问。
“吃了吃了,没事了。”他笑了笑,“快进来坐。”
我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还是那么干净,只是茶几上多了个药盒子。
“你吃饭了吗?”我问。
“还没呢,懒得做。”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生病了更得吃东西。”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管得也太宽了。
他却好像很高兴,眼睛都亮了,“那……你能给我下碗面条吗?”
“行。”我把包放下,卷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他家的厨房,东西不多,但都摆得井井有条。
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挂面。
我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还滴了几滴香油。
我把面端到他面前。
他看着那碗面,眼圈突然有点红。
“我老婆以前,也最会给我做这个。”他低声说。
我心里一酸。
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
“好吃。”他抬起头,对我笑,“比她做的好吃。”
我被他逗笑了。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他吃着面,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谁也没说话,但一点也不尴尬。
就好像,我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多年。
等他吃完,我收拾了碗筷。
准备走的时候,他叫住我。
“刘静。”
“嗯?”
“我那天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问得还是很小心。
我转过身,看着他。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
“行。”我说。
就一个字。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黑夜里点燃了两颗星星。
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一句“我爱你”。
就是两个孤独了太久的中老年人,决定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我们没有住在一起。
还是各住各的。
但每天,他会来我家,或者我去他家,一起吃晚饭。
他包揽了所有力气活儿。
换煤气罐,扛大米,修修补补。
我呢,就负责做饭,洗衣服。
他吃饭不挑食,我做什么他都说好吃。
他把我那台用了十几年的缝纫机给修好了,还给我的阳台做了个漂亮的花架子。
我用缝纫机,给他改了几条不合身的裤子。
日子过得平淡,但很踏实。
我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连小区的保安都说:“刘姐,你最近气色看着好多了。”
我嘴上不说,心里甜丝丝的。
这种平静,被我儿子小军的一次突然袭击打破了。
那天是周末,小军没打招呼就回来了。
推开门的时候,老王正在我家厨房里,帮我择菜。
他身上还围着我那件带着小碎花的围裙。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小军愣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疑惑,再到愤怒。
“妈,这是谁啊?”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是……王叔叔。”我赶紧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老王也有些局促,他解下围裙,“小军是吧,你好你好。”
小军根本没理他,他死死地盯着我,“妈,你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他拉到卧室,关上门。
“小军,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找了个老头子在家里?”他压低声音,但怒气一点没少,“妈,你都多大岁数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我跟我女朋友怎么说?说我妈找了个男朋友?一个比我爸还老的男人?”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们就是……搭个伴儿过日子。”我小声辩解。
“搭伴儿?说得好听!你们住在一起了?”他逼问我。
“没有!”
“那也差不多了!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图你什么?不就图你这套房子吗?等把你哄到手,把房子一骗,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急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人心隔肚皮!你跟他认识才多久?”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凭什么就这么相信老王?
“妈,你赶紧让他走!以后别再来往了!你要是缺钱,我给你!你要是寂寞,我多回来看看你!你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小军说完,摔门就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卧室里,浑身发冷。
客厅里,老王已经走了。
厨房里,他择了一半的青菜还放在盆里。
桌子上,他带来的那瓶酱油,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以为我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结果,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
在儿子眼里,我这么做,是“丢人现眼”。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一把年纪了,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我算什么呢?
我只是小军的妈,一个应该安分守己,等着老死的寡妇。
那天晚上,我给老王发了条微信。
“王师傅,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
他很快就回了。
“是因为小军吗?”
“嗯。”
“我明白。”
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我们就这样,又退回到了原点。
在公园里碰到,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他再也没给我送过菜。
我也再也没给他端过饭。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死水一潭的状态。
甚至,比以前更糟。
因为我品尝过温暖的滋味,所以现在的孤寂,显得格外刺骨。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潮热也来得更频繁了。
我瘦了好多,眼窝深陷,看着像个鬼。
小军回来看我,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他给我买了很多补品,燕窝,阿胶。
“妈,你听我的,好好保养身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悲哀。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拼了命养大的儿子。
可他,一点都不懂我。
他以为我需要的,是燕窝阿胶。
他不知道,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我冷的时候,帮我挡挡风的人。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比所有山珍海味都更能暖我的心。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李卫民,我那个消失了十一年的前夫,突然出现了。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我家楼下。
人模狗样地下来,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堆起一脸假笑。
“刘静啊,好久不见,你……看着憔悴了不少啊。”
我懒得理他。
“你怎么来了?”我问,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来看看你和小军啊,毕竟……我们也是夫妻一场。”他说得那叫一个情深义重。
我差点笑出声。
“用不着,我们过得挺好。”
“哎,你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他跟上来,“我听说……你最近跟一个老头子走得很近?”
我的心一沉。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虽然跟你离婚了,但我也不能看着你被人骗啊!”他一脸的正义凛然,“刘静,你别傻了,那老头图你什么?还不是图你这房子!我打听过了,他就是个退休的穷木匠,女儿在外面也不管他。他这是赖上你了!”
这些话,跟小军说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觉得很讽刺。
这对父子,在这一点上,倒是出奇地一致。
“我听说,你为了那老头,跟小军都闹翻了?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
“李卫民!”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当年抛妻弃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懂不懂事?你现在跑来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他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他摆摆手,“我现在,不是担心你嘛。”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给我。
“这里是两万块钱,你拿着,想买什么买什么,别委屈自己。跟那老头断了,啊?听话。”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我看着那个信封,觉得无比恶心。
我抓起信封,直接摔在他脸上。
“李卫民,你给我滚!拿着你的臭钱,滚得越远越好!我刘静就算是去要饭,也不会要你一分钱!”
我的声音很大,引得楼里好几个人都探出头来看。
李卫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跟开了染坊似的。
“你……你不知好歹!”他捡起地上的钱,狼狈地钻进车里,一溜烟跑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
是气的,也是委屈的。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错的?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一个离了婚的,绝了经的老女人,就不配拥有自己的生活,不配被人真心对待?
我就活该守着这间空房子,孤独终老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给老王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沙哑,温和。
“王师傅,是我,刘静。”我的声音在抖。
“嗯,我知道。”
“你……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你在家等我。”
半个小时后,他来了。
他好像也瘦了点,头发更白了。
我们俩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还是我先开的口。
“对不起。”我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说,“我理解你的难处。”
“不,是我太懦弱了。”我摇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我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太在乎我儿子的想法。我活了快五十年,就没为自己真正活过一天。”
“我以前,总觉得女人这辈子,就是为了丈夫,为了孩子。现在我才明白,人活着,首先得为了自己。”
“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王建军,我不想再跟你只做普通邻居了。”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我儿子不同意,我前夫也来找我,街坊邻居都在背后说我闲话。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在乎了。”
“我今年四十九了,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想每天早上,能跟你一起去公园。我想跟你一起去逛菜市场,跟你为了一毛钱跟人吵架。我想吃你种的菜,也想做饭给你吃。”
“我不想再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对着电视发呆了。”
“我就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搭把手。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我说完这一大段话,已经泪流满面。
我觉得我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
他看着我,眼圈也红了。
他伸出那只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我愿意。”他说。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
“刘静,我愿意。”
那天晚上,他没有走。
我们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只是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睡在卧室里。
但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因为我知道,客厅里有个人。
这个房子,不再是空的了。
第二天,我跟老王一起,手牵着手,去了菜市场。
我们俩的手,都有些干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牵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
小区里的人看到我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但我没有松开手。
我反而,握得更紧了。
老王感觉到了我的紧张,他侧过头,对我笑了笑。
“别怕,有我呢。”
我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我又没偷没抢,我只是想跟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在一起过日子。
碍着谁了?
小军又来了。
这一次,他还带了他的女朋友,莉莉。
莉莉是个挺时髦的姑娘,画着精致的妆,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怜悯。
“阿姨,我们也是为你好。”莉莉开口了,语气倒是挺客气,“小军压力也很大,他朋友同事要是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他有什么好被笑话的?”我反问,“他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阿姨,你跟这位……王叔叔,毕竟年纪都大了。你们这个,叫黄昏恋吧?说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
“而且,您就不怕他是骗子吗?现在这种骗老人的新闻可太多了。等他把您的房子、钱都骗走了,您怎么办?”
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经过精心包装的刀子。
客气,但伤人。
“莉莉,谢谢你的关心。”我平静地说,“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
“王叔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他不是骗子。”
“至于房子,这房子是我婚前财产,是我自己的名字。就算我愿意给他,那也是我的自由。”
“妈!”小军急了,“你怎么油盐不进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笑了,笑得有点凄凉,“为了我好,就是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这个房子,直到老死吗?”
“为了我好,就是让我放弃自己的感情,去成全你的面子吗?”
“小军,我养你这么大,我为你付出了半辈子。我现在,只是想为自己活几年,过分吗?”
小军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莉莉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阿姨,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她站起来,“我们也是好心。既然您不领情,那就算了。小军,我们走。”
小军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失望和不解。
他跟着莉莉,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很累。
为什么,获得一点属于自己的幸福,就这么难?
老王来了。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们吵架。
他手里提着一袋子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活虾。
“晚上给你做油焖大虾。”他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那些虾。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王建军,”我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他们都不要我了。”
他转过身,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不宽阔,也不温暖,甚至有点硌人。
但他抱得很紧。
“不怕,”他在我耳边说,“你还有我。”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打湿了他的衬衫。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
他搬了些常用的东西过来,但大部分家当还在他自己那边。
他说,这样,万一哪天我后悔了,他随时可以走,不会让我为难。
我听了,心里又酸又暖。
他每天早上出去打拳,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回热乎的豆浆和油条。
我做好午饭,等他回来一起吃。
下午,他会看看报纸,或者捣鼓他那些老物件。
我呢,就织织毛衣,或者看看电视。
晚上,我们一起去公园散步。
碰到熟人,他会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老伴儿,刘静。”
我的脸会红,但心里,是甜的。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一盘菜咸了还是淡了。
为了电视看哪个频道。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吵完了,不出十分钟,他又会像没事人一样,削个苹果递给我。
“别生气了,老太婆,吃苹果。”
我就会被他逗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
跟李卫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几乎不吵架。
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小事。
他只关心他的生意,他的朋友,他的面子。
而我和老王,却在这些无聊的争吵中,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想把阳台上的几盆花换个大点的盆。
那花盆又大又沉,我搬不动。
老王看见了,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来帮忙。
他搬土,我扶着盆。
我们俩弄了一身泥。
他看着我脸上的泥点子,哈哈大笑。
我也看着他,笑得喘不过气。
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不需要多富裕,也不需要多浪漫。
就是有个人,能陪着你,一起干点傻事,一起笑。
这就够了。
小军大概有两个月没联系我。
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
我心里难受,但我也没再主动去找他。
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强求他理解我。
我只能等。
等他自己想明白。
这天,我正在厨房做饭,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老王买菜回来了。
打开门,却看到小军和莉莉站在门口。
小军的脸色很差,眼睛红红的。
“妈……”他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我心里一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莉莉……她怀孕了。”
我愣住了。
“这是好事啊!”我赶紧让他们进来。
“好什么啊!”小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头,一脸痛苦,“我们还没准备好要孩子。而且……莉-莉家,要五十万彩礼,还要在市中心全款买一套婚房,写她的名字。”
我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万彩礼?全款婚房?
这简直是要我的命。
我这些年是攒了点钱,但离这个目标,差得远了。
“妈,我该怎么办啊?”小军抬起头,无助地看着我。
我看着我儿子,这个在我面前一直趾高气扬,指责我不懂事的儿子。
现在,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来向我求助。
我心疼得不行。
“别急,别急,总有办法的。”我安慰他。
莉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那天晚上,老王回来了。
我把事情跟他说了。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
“钱不够是吧?”他问。
“差远了。”我叹了口气。
“我这儿……还有点积蓄。”他说,“是我准备养老的钱。不多,大概有二十来万。”
我愣住了,“那怎么行!那是你的养老钱!”
“什么养老钱。”他摆摆手,“咱俩现在不是在一起吗?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先给孩子把难关过了要紧。”
“可是……”
“别可是了。”他打断我,“小军也是我半个儿子。当爹的,能不帮吗?”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个男人,他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任何法律上的牵连。
可在我最难的时候,他却愿意倾其所有来帮我。
而我的亲生儿子,我的前夫,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第二天,老王取出了他所有的存款,一张存折,交到我手里。
“密码是你生日。”他说。
我拿着那本薄薄的存折,觉得它有千斤重。
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加上老王的钱,凑了三十多万,交给了小军。
“妈,这……这钱……”小军看着我,眼圈红了。
“这里面,有二十万,是你王叔叔给的。”我平静地说。
小军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我身旁的老王。
老王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小军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给我和老王鞠了一躬。
“谢谢妈,谢谢……王叔叔。”
那一刻,我知道,我儿子长大了。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亲人。
房子的事,还是没解决。
莉莉家咬死了不松口。
小军和莉莉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莉莉哭着回了娘家。
小军一个人,在我家住了下来。
他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如刀割。
老王劝我:“让他自己静一静吧,年轻人的事,得他们自己去解决。”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李卫民又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事。
他一进门,就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
“这里面有五十万。”他看着小军,说,“够你付首付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小军看着那张卡,没有动。
“爸,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把车卖了。”李卫民说得云淡风轻,“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管你吗?”
他又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
“刘静,你看到了吧?关键时刻,能靠得住的,还是我这个亲爹。”
“不像某些外人,那点钱,够干什么的?”
他的话,说得很难听。
我气得浑身发抖。
老王却很平静,他拉住我,对我摇了摇头。
然后,他看着李卫民,笑了笑。
“是,我没你有钱。”他说,“我就是个穷木匠。我给不了孩子大富大贵。我能给的,就是在他妈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挡一下。在他妈冷的时候,给她披件衣服。在他妈难过的时候,陪她说说话。”
“钱,是好东西。但钱,买不来人心。”
李卫民的脸,又一次涨成了猪肝色。
小军突然站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银行卡,走到李卫民面前。
“爸,谢谢你。”他说,“但这钱,我不能要。”
他把卡,塞回了李卫民手里。
“为什么?”李卫民愣住了。
“因为,我已经想清楚了。”小军说,“如果莉莉爱我,她就不会因为一套房子,就不要我们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这样的人,我也不要了。”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生病,妈背着我跑几里路去医院。我想起你跟妈离婚后,妈一个人开小卖部,没日没夜地挣钱供我读书。”
“我想起,前段时间,我像个混蛋一样,为了所谓的面子,伤害了她。”
“而王叔叔,一个跟我非亲非故的人,却愿意拿出他所有的养老钱来帮我。”
小军转过身,看着我和老王。
“妈,王叔叔,对不起。”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们面前。
“是我错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我的儿子,放声大哭。
那是我这些年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
后来,小军去找了莉莉。
他们谈了什么,我不知道。
只知道,最后,莉莉回来了。
他们决定,不要那五十万彩礼,也不要市中心的婚房了。
他们用我们给的钱,加上他们自己的一点积蓄,在离市区稍远一点的地方,付了个小房子的首付。
他们说,日子,要靠自己过。
婚礼那天,办得很简单。
就请了些最亲的亲戚朋友。
李卫民也来了。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也没有一丝同情。
就是觉得,人啊,真是奇怪。
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婚礼上,小军拉着莉莉,专程走到我和老王面前。
他举起酒杯。
“爸,妈,”他叫道,“我敬你们一杯。”
那一声“爸”,叫得老王,眼圈瞬间就红了。
我看着他们,看着我身边这个给了我下半生安稳的男人,看着我眼前这个终于长大了的儿子,和这个愿意跟他一起吃苦的儿媳。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酒,有点辣,但回味,是甜的。
现在,我和老王,还是住在我那套老房子里。
小军和莉莉的小家,也布置得有模有样。
周末,他们会回来看我们。
莉莉会亲热地叫我“妈”,叫老王“爸”。
她会跟我抢着做饭,小军会陪着老王下棋。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
有时候,我会恍惚。
觉得这辈子,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纺织厂的机器轰鸣,有小卖部的零钱叮当,有李卫民决绝的背影,有小军叛逆的争吵。
但现在,梦醒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身边,有一个人。
他会牵着我布满皱纹的手,陪我走完剩下的路。
这就够了。
我49岁,绝经了。
前段时间,我和一个比我大五岁的老头子在一起了。
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相关文章
11月20日上午,第十五届全运会男子10000米项目完赛。在当天下午公布的正式成绩公告中,比赛中率先撞线的云南队选手蒋发坤成绩被取消,山东队唐浩然凭借...
2025-11-21 0
近日,河北省宣布自2025年1月1日起,将对工伤职工的伤残津贴和供养亲属的抚恤金标准进行统一调整。这一举措像春风化雨,直接关系到众多工伤职工及其家庭的...
2025-11-21 0
我49岁了。绝经快两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搁在女人身上,就像一道坎。迈过去,你就正式被划归到“老太太”的预备役里了。身体里的潮热一阵一阵,像...
2025-11-21 1
文 | 小娱侃圈编辑 | 芒果粉序2025年11月,国民党主席郑丽文上任刚满20天的时候,两岸关系的话题就因为她的一则特殊表态而再度升温了。她的副手,...
2025-11-21 0
60岁还在刷10公里,第二天膝盖肿成馒头的人,今年冬天又多了三成。 北京朝阳公园早七点,穿羽绒服的大爷把配速压到六分半,跑完一圈就蹲路边揉膝盖。旁边戴...
2025-11-21 0
近期因为日本新首相高市早苗的嚣张言论,两国的关系也是来到了冰点,但除了中日这边,台湾这边有着不小的事情发生。刚上任国民党党主席仅仅二十天的郑丽文,以及...
2025-11-21 0
本文内容均引用权威资料结合个人观点进行撰写,文末已标注文献来源,请知悉。11月7日,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在国会发表言论,“台湾有事”可...
2025-11-21 1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