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阳,今年二十七,在一家不好不坏的互联网公司当项目经理。我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下班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十分钟。从公司地库开上主路,拐过三个红绿灯,再...
2025-11-22 1
我叫陈阳,今年二十七,在一家不好不坏的互联网公司当项目经理。
我人生最大的追求,就是下班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十分钟。
从公司地库开上主路,拐过三个红绿灯,再上高架桥的那十分钟。
那是我的“黄金十分钟”。
在这十分钟里,车里只有我和我选的音乐。可能是德彪西,可能是落日飞车,也可能就是电台里嘶哑的交通广播。
窗外的世界像默片一样流淌,车里的小空间,是我的庇护所,我的充电舱,我的灵魂桑拿房。
这个习惯从我摇到号,用所有积蓄买了这辆二手大众朗逸开始,雷打不动。
直到林晚的出现。
林晚,新来的设计师,就坐我斜对面。
她来的第一天,整个部门的空气湿度都仿佛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倒不是说她有多惊为天人,主要是她那股子……鲜活劲儿。
像一颗刚被丢进温水里的泡腾片,滋滋作响,停不下来。
她来的第三天,灾难降临。
那天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冲向我的“黄金十分钟”,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陈阳哥,下班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跟她不熟,非常不熟。
我僵硬地回头,挤出一个我认为还算和善的微笑。
“啊,是,准备走了。”
“你是不是开车呀?我今天看见你从地库上来的。”
完了。
我脑子里警铃大作。
“那个……我住得挺偏的,不一定顺路。”我开始了第一轮挣扎。
“没事没事!”她笑得像个太阳花,“我就住公司附近那个xx小区,听说离高架不远,能把我捎到高架口就行,我走回去!”
她说的那个小区,正好是我上高架前的必经之路。
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一个还想在公司维持“老好人”形象的我,还能说什么?
“……行吧。”
从我嘴里挤出这两个字,像挤出了我半条命。
我的“黄金十分钟”,从那天起,变成了“尴尬二十分钟”。
十分钟开车,十分钟用来应付林晚。
她一上车,我的庇护所就瞬间变成了菜市场。
“陈阳哥,你这脚垫挺好看啊,网上买的?”
“陈阳哥,你这音乐品味好独特啊,这是啥?听着像……做法事?”
我放的是坂本龙一。
“陈阳哥,你今天中午吃的啥?我跟你说,楼下那家麻辣烫又涨价了,一个破面筋敢卖我三块!”
我的灵魂在哀嚎。
我的桑拿房被人泼了冷水,充电舱被人拔了电源。
她不是坏人,我知道。
她甚至很热心。第二天就给我带了她自己烤的饼干,说感谢我。
饼干很硬,差点硌掉我的牙。
但我还是得笑着说:“谢谢,真好吃。”
我试过反抗。
有一次我说:“我今晚得去我妈那一趟,往南边开,跟你不顺路。”
她说:“没事啊陈阳哥,正好我今天也想去南边那个商场逛逛,你把我放那就行!”
我试过早走。
提前十五分钟溜到地库,刚打着火,车窗就被敲响了。
林晚拎着包,气喘吁吁地站在外面:“陈阳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我试过晚走。
我在工位上磨蹭了一个小时,眼看着整层楼都黑了。
我鬼鬼祟祟地摸进电梯,长舒一口气。
电梯门一开,林晚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看到我,她眼睛一亮:“陈阳哥!你今天加班这么晚啊,辛苦了!走吧!”
我感到了绝望。
一种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绝望。
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我车上装了定位。
我跟我的发小,胖子,在烧烤摊上控诉。
“她简直就是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我狠狠地撸下一串腰子。
胖子叼着烟,一脸“你小子在凡尔赛”的表情。
“人家一小姑娘,长得又不差,每天陪你下班,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你不懂!”我把扎啤杯墩在桌上,“那不是陪伴,那是入侵!是殖民!是对我个人神圣领土的悍然侵犯!”
胖子吐了个烟圈:“说人话。”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那你跟她说啊。”胖-子-说-得-轻-巧。
“我怎么说?‘林晚,我讨厌你,你以后别坐我车了’?我明天还想不想在公司混了?”
HR姐那张八卦的脸立刻浮现在我眼前。
“那你受着呗。”胖子又撸了一串。
“不行!”我拍着桌子,“我得想个办法,一个一劳永逸的,能让她主动放弃的办法!”
胖子眯着眼看我,像在评估一件滞销产品。
“你对她放个屁?”
“……滚。”
“在她面前挖鼻屎?”
“我不要脸的吗?”
“或者……”胖子突然坐直了,脸上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属于狗头军师的笑容,“你干脆跟她表白。”
我愣住了。
“什么?”
“你想啊,”胖子凑过来,压低声音,“现在的小姑娘,最怕什么?最怕油腻男的尬聊和突如其来的表白!”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发现了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想,你,一个跟她根本不熟的男同事,突然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对她进行一番深情款款的告白。”
“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林晚惊恐的眼神,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用“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光速拒绝我。
从此以后,她为了避免尴尬,肯定会躲着我走。
别说蹭车了,在公司茶水间碰见都得绕道。
这个计划……
听起来……
竟然该死的有道理!
“她肯定觉得你是个变态,”胖子继续煽风点火,“觉得你图谋不轨,蹭个车而已,你居然想泡她!以后她看见你的车都得绕着走!”
“高!”我一拍大腿,“实在是高!”
“但是,”我有点犹豫,“万一……万一她……”
“万一她答应了?”胖-子-笑-得-像-个-弥-勒-佛,“你小子就偷着乐吧,白捡一女朋友,还愁啥?”
我白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
我跟林晚,除了每天那二十分钟的尬聊,没有任何交集。
她连我听什么音乐都觉得像做法事,能看上我?
除非她瞎了。
这个计划,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在酝酿情绪,设计台词。
我甚至上网搜了“如何进行一场油腻又尴尬的表白”。
要点有三:时机要突然,表情要真诚,用词要浮夸。
我选定了周五。
周五的傍晚,解放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人的心情会比较放松,警惕性也会降低。
更容易被我的“真诚”所“打动”,从而产生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那天下午,我坐立难安。
每次林晚从我座位后面经过,我都会心跳加速。
那不是心动,是做贼心虚。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林晚像往常一样,哼着小曲儿坐上了我的副驾。
“陈阳哥,今天周五!晚上有啥安排?”
“没……没什么安排。”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在冒汗。
车子缓缓驶出地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我的“黄金十分钟”旧址,即将成为我的行刑场。
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我的表演。
“林晚。”
我开口了,声音有点抖。
“嗯?怎么了陈阳哥?”她正低头捣鼓手机,头也没抬。
“那个……”
妈的,台词是什么来着?
“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啊?你说。”她终于抬起头,有点疑惑地看着我。
车厢里,我精心挑选的,一首无比悲伤的纯音乐正在流淌。
我觉得这氛围烘托得特别好,像追悼会。
“林晚,”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深情又真诚”,“从你来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你了。”
这是我从网上抄的油腻语录第一句。
林晚眨了眨眼,没说话,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有戏!她已经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我再接再厉。
“你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枯燥的办公室生活。你的笑声,像风铃一样,在我心头叮当作响。”
我快吐了。
真的。
林我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林晚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她不看我了,而是扭头看着窗外,嘴唇紧紧地抿着。
她在忍!她在忍着说出“你啊”的冲动!
胜利就在眼前!
我决定放出大招。
我把车稳稳地停在路边,因为下一个路口就是她家小区的方向了。
我必须在这里,完成这致命一击。
我转过身,面对她,用我这辈子最诚恳的语气说:
“林晚,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说完,我紧张地盯着她,心脏狂跳。
等待着那句预想中的“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车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首悲伤的音乐还在没完没了地响。
林晚还是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我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是不是被吓傻了?
我是不是演得太过火了?
正当我准备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时,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在路灯的光影下,有点看不真切。
然后,我听到了三个字。
轻轻的,飘忽的,但又无比清晰的三个字。
她说:
“好啊。”
我大脑宕机了。
像一台被瞬间灌入无数病毒的电脑,蓝屏了。
什么?
她说什么?
好啊?
好啊是什么意思?
是“你今天的表白好啊,好得像个笑话”的意思吗?
还是“天气好啊,我们不要谈这个了”的意思?
我看着她,嘴巴张成了“O”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晚看着我这副蠢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我更懵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说,好啊。”她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我答应你。”
轰隆。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被一道天雷劈得粉碎。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胖子那个狗头军师不是这么给我分析的啊!
她为什么会答应?
她凭什么会答应?
她图我什么?图我开车送她回家?图我车里放的“做法事”音乐?图我那句“你像一道光”?
“你……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说,我喜欢你,想让你做我……”
“女朋友。”她替我说了下去,然后冲我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我听清了,也答应了。所以,陈阳……男朋友,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对吗?”
男朋友……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完了。
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我这是搬起一座山,把自己给活埋了。
接下来的路,是怎么开到她家小区门口的,我完全不记得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都是麻的。
“那我……下车啦?”林晚解开安全带,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明天见,男朋友。”她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推门下车。
“砰”的一声。
车门关上了。
世界清净了。
我一个人坐在车里,那首悲伤的音乐还在循环播放。
我现在觉得,它的应景。
这简直就是我的葬礼进行曲。
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嘀——”的一声长鸣,像是我绝望的呐喊。
我掏出手机,给胖子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开始咆哮:“你个王八蛋!你害死我了!”
胖子在那头被我吼得一愣:“怎么了?表白失败了?被骂了?好事啊!目的达到了!”
“她答应了!”我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达十秒的沉默。
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阳!你他妈是个天才!哈哈哈哈!”
“笑!你还笑!”我气得想把手机捏碎。
“不是……哥们儿,”胖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气喘吁吁地说,“这……这剧情,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她真答应了?”
“千真万确!”
“那……恭喜你啊!”胖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脱单了!还是用这么清奇的方式!”
“恭喜你大爷!我现在怎么办?我明天怎么面对她?我怎么去接她上班?”
一想到明天早上,我就头皮发麻。
我现在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去接她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不能只把车停在路边等她了。
我是不是得下车,在她家楼下等?
是不是还得给她买份早餐?
天啊!
我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开十分钟车而已!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凉拌。”胖子幸灾乐祸地说,“你就当自己真多了个女朋友呗。反正你也是单身狗,又不亏。”
“我亏大了!”我哀嚎,“我的车!我的音乐!我的‘黄金十分钟’!全都没了!”
“行了行了,”胖子安慰道,“你就先这么处着,过一个星期,你就跟她说性格不合,和平分手。不就行了?”
一个星期?
我要跟她扮演一个星期的情侣?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挂了电话,我在车里坐了很久。
夜色越来越深,车窗外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开始复盘整件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我的表情不够油腻?还是我的台词不够浮夸?
或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晚她……其实早就对我有意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开始回忆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每天上车,都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公司里谁谁谁的八卦,新上映的电影,哪家外卖好吃……
我一直以为那是她自来熟,性格开朗。
现在想来,一个女孩子,会每天对一个不熟的男同事说这么多废话吗?
她给我带饼干,给我分享零食。
有一次我感冒了,她第二天默默在我桌上放了一盒感冒药和一瓶维生素C泡腾片。
我当时还以为是行政部发的福利。
还有,她好像总能精准地知道我什么时候下班。
无论我早走还是晚走。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的“表白”,在她看来,就是一场双向奔赴的浪漫告白?
而我,这个始作俑者,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一种巨大的愧疚感和荒谬感同时涌上心头。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自作聪明,结果把自己耍了的小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开车到了林晚的小区门口。
我挣扎了很久。
是像往常一样停在路边,还是……像个“男朋友”一样,把车开进去,停在她家楼下?
最终,理智(或者说,求生欲)战胜了懦弱。
我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没给她买早餐。
我甚至连微信都没发。
我就这么在车里等着,希望她能明白,昨晚的一切,只是一个荒唐的误会。
七点四十五分,她的身影准时出现。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看起来比平时更……亮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车,然后小跑着过来。
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一气呵成。
“早啊,男朋友。”她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烧了。
“……早。”
“给你带了早餐。”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我。
是一杯豆浆,和两个肉包子。
还是热的。
“我……我不饿。”我撒谎了。
其实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行,必须吃。”她把袋子硬塞到我怀里,“你都瘦了,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似乎想摸我的脸。
我吓得猛地一缩。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有点尴尬。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事。”她收回手,笑了笑,但那笑容有点勉强,“快吃吧,不然冷了。”
我默默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很好吃。
但我食之无味。
一路上,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以前都是她一个人说,我偶尔“嗯”“啊”地附和。
今天,她不说了,我更不知道说什么。
车里的空气,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宁愿她像以前一样,跟我吐槽那家涨价的麻辣烫。
到了公司地库。
停好车,我俩一前一后地往电梯走。
快到电梯口的时候,碰到了HR姐。
HR姐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我们俩身上扫来扫去。
“哟,陈阳,林晚,一起来上班啊?真巧。”她笑得意味深长。
“不巧,”林晚突然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陈阳哥现在是我男朋友,他送我来的。”
我的胳膊瞬间僵硬得像块铁板。
我能感觉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HR姐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恭喜恭喜!我说你们俩怎么天天一起下班呢!”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我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晚却显得落落大方,她冲大家笑了笑,说:“刚开始,谢谢大家。”
然后,她就这么挽着我,在众人的注目礼中,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我才意识到,我的胳膊,还被她紧紧地挽着。
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我的皮肤上。
有点烫。
“你……”我刚想让她松手。
电梯门开了。
我们到了。
她松开我,对我眨了眨眼,说:“我去打卡啦。”
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这一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成了全公司的焦点。
不断有人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陈阳,你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啊!”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胖子给我发微信,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个都没回。
我偷偷观察林晚。
她看起来很高兴。
跟同事聊天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有好几次,她的目光和我对上,她就会冲我甜甜地一笑。
我立刻像触电一样,把头转开。
我心里越来越乱。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把我缠得越来越紧。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一个骗子。
我欺骗了一个女孩子的感情。
虽然,这段感情的开始,本身就莫名其妙。
下班的时候,我破天荒地主动给她发了微信。
“我在地库等你。”
她秒回:“好哒~”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猫亲亲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车上,依旧是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歉?坦白?
“对不起林晚,其实我那天跟你表白,只是想让你以后别再蹭我车了。”
这话我说不出口。
太伤人了。
而且,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这件事捅到公司去?
那我陈阳,就彻底社会性死亡了。
“陈阳。”她突然开口。
“啊?”我吓了一跳。
“我们周末……要不要出去约会?”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约会?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我周末要加班。”我撒了第一个谎。
“啊?这样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那好吧。”
车子又陷入了沉默。
快到她家小区时,我终于鼓起勇气。
“林晚。”
“嗯?”
“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我小心翼翼地措辞,“我的意思是,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彼此都还不太了解……”
我想暗示她,我们这段关系,可能需要冷静一下,重新考虑。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说:“我觉得不快啊。”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
“我第一次坐你车的时候,你车里放的那首曲子,是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我愣住了。
“我当时就觉得,喜欢听这种音乐的男生,内心一定很温柔。”
“后来,我发现你桌上摆着村上春树的书,你用的键盘是HHKB的,你喝咖啡只喝手冲。”
“你感冒了,会自己默默扛着,也不跟人说。”
“你会在午休的时候,一个人戴着耳机,看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而我,完全傻掉了。
这些连我自己都没太在意的细节,她居然都观察到了。
“所以,”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我挺了解你的。在你跟我表白之前,我就已经……有点喜欢你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不是愧疚,也不是慌乱。
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酸酸的,麻麻的,还有点……甜。
“所以,陈阳,”她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们快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说不出“快”这个字了。
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现在说“快”,说“我们分手吧”,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混蛋。
“……不快。”
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声音,回答了她。
车子停在她家小区门口。
她解开安全带,却没有马上下车。
“那……周末真的要加班吗?”她又问。
“……不加了。”我说。
“那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文艺片,听说评分很高。”
“……好。”
“说定了?”
“……嗯。”
她终于笑了。
像乌云散开后,露出的太阳。
“那我下车啦,明天见。”
“明天见。”
她下车后,我没有马上开走。
我坐在车里,反复回味她刚才说的话。
她说她早就喜欢我了。
她说觉得我有趣。
这怎么可能?
我,陈阳,一个沉闷无趣,甚至有点孤僻的IT男。
有趣?
这两个字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活在什么楚门的世界里。
或者,林晚这个人,其实是个顶级PUA大师?她在给我下套?
可她图我什么呢?
我越想越乱。
那个周末,我真的和她去看了那部文艺片。
电影很闷,讲的是一个灯塔看守员孤独的一生。
我看得昏昏欲睡。
林晚却看得很认真,结束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从电影院出来,她说:“那个看守员,有点像你。”
“啊?”我没反应过来。
“就是……看起来很孤独,但内心世界一定很丰富。”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看完电影,我们去吃饭。
我本以为她会选什么网红餐厅。
结果她带我去了商场负一楼的一家麻辣烫。
就是她经常吐槽的那家。
“别看我总说它涨价,但味道是真不错。”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拿着盘子选菜。
我们俩坐在小小的桌子前,吃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我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吃完饭,我送她回家。
到了楼下,她没有马上上去。
“陈阳,”她叫住我,“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陪我看这么闷的电影,吃这么便宜的麻辣烫。”
我心里一动。
“不闷,挺好看的。”我撒了第二个谎。
但这个谎,我说得心甘情愿。
她笑了。
“那个……我能抱你一下吗?”她小声问。
我僵住了。
她看我没反应,有点失望,说:“不行就算了……”
“可以。”
我说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她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我。
很轻,很软的一个拥抱。
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我的身体还是僵硬的。
但我的心,好像有一块地方,悄悄地融化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开始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相处。
每天一起上下班。
车里的气氛不再尴尬。
她还是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我不再觉得那是噪音。
我甚至会主动问她:“今天公司又有什么八卦了?”
我车里的音乐,也不再只有坂本龙一和德彪西。
我建了一个新的歌单,叫“Lin”。
里面放的,都是她喜欢听的流行歌曲。
虽然我还是觉得有点吵,但看着她跟着音乐小声哼唱的样子,我觉得,吵点也挺好。
我的“黄金十分钟”没有了。
但我好像,得到了更珍贵的东西。
我们周末会一起去看展,逛公园,或者就宅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影。
我发现,林晚其实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只会咋咋呼呼的傻白甜。
她会画画,画得很好。
她会做饭,做得比我妈还好吃。
她看书也很多,我们能从村上春树聊到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发现,我们之间,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
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我不再每天穿着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
她会拉着我去逛街,给我挑衣服,说我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开始觉得,打扮一下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再每天中午一个人吃外卖。
她会做好便当,我们俩中午在公司的休息区一起吃。
很多人都羡慕我。
连胖子都酸溜溜地说:“陈阳,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嘴上说:“滚蛋。”
心里,却是甜的。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林晚了。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恐慌。
因为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的。
我那个荒唐的,为了赶她下车而编造的表白。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我们之间。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炸。
我越来越害怕。
我怕她知道真相后,会怎么看我。
她会觉得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骗子吗?
她会恨我吗?
她会离开我吗?
我不敢想。
这种恐惧,让我晚上睡不着觉。
林晚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陈阳,你最近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她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可能项目压力太大了。”我搪塞道。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给我炖了汤,让我注意身体。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我决定坦白。
长痛不如短痛。
就算她会离开我,我也必须告诉她真相。
我不能再这样欺骗她下去了。
我选了一个晚上,在她家楼下。
还是在那辆车里。
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林晚,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嗯,你说,我听着呢。”她看我表情严肃,也收起了笑容。
“那天的表白……就是我第一次跟你表白……”我艰难地开口,“是假的。”
我说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等待着她的审判。
是暴风骤雨,还是冰冷的沉默?
车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下车走了。
她才轻轻地开口。
声音很平静。
“我知道。”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你……你知道?”
“嗯。”她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我彻底懵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陈-阳,”她看着我,眼神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你见过谁表白,眼神躲躲闪闪,台词背得磕磕巴巴,车里还放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的纯音乐版?”
“那首歌,是电影《战场上的快乐圣诞》的配乐。电影讲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你那天的表情,不像是在告白,更像是在奔赴刑场。”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原来,我的演技,从一开始就这么拙劣。
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她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那你为什么……”我艰难地问,“为什么还要答应?”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笑了。
笑得有点狡黠,像一只小狐狸。
“因为,我也想找个理由,能每天名正言顺地坐你的车啊。”
“而且,”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也想看看,一个为了让我不蹭车,宁愿假装表白的社恐男生,到底能有多有趣。”
我的大脑,再一次宕机了。
信息量太大,我处理不过来。
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俩就在演戏?
我假装在追她。
她假装被我追到?
我们俩,在这辆小小的朗逸里,上演了一出长达数月的《史密斯夫妇》?
“所以,”我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你早就知道我在骗你,你还……”
“我还每天给你带早餐,陪你看闷电影,给你挑衣服,对不对?”她替我说了下去。
我点了点头。
“因为,”她收起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我,“演着演着,我好像……就当真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但会默默记住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我发现,你虽然不喜欢热闹,但还是会陪我去人挤人的漫展。”
“我发现,你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
“陈阳,”她的眼眶有点红,“你是个骗子。但你也是我见过,最温柔的骗子。”
我的心,被她的话,一字一句地填满了。
酸的,胀的,暖的。
原来,在我观察她的时候,她也一直在观察我。
原来,在我慢慢沦陷的时候,她也早已动了心。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技高一筹的演员。
却没想到,早就在对方的剧本里,成了真正的主角。
“对不起。”我看着她,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你该道歉的,不是这件事。”她说。
“那是什么?”
“你应该为,你明明也喜欢我,却一直不敢承认,而道歉。”
她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鼓励。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的倒影。
我终于明白了。
我害怕的,从来不是那个谎言被揭穿。
我害怕的,是失去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是从她给我带的那份热包子开始?
还是从她看穿我孤独的那个拥抱开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现在,我不想再骗她了。
更不想,再骗我自己了。
我凑上前,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和我想象中一样,很软,很甜。
带着一股麻辣烫的……香味。
这个吻,很笨拙,很青涩。
但很真诚。
一吻结束。
我们俩都气喘吁吁,脸颊通红。
“林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说。
“这一次,是真的。”
“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然后,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啊。”
还是那三个字。
但这一次,我知道,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谎言和试探。
只有真心。
从那天起,我那辆二手朗逸的副驾,就成了林晚的专属座位。
我的“黄金十分钟”彻底消失了。
但我拥有了无数个,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和她在一起的,二十分钟,两个小时,一辈子。
有时候,我还是会怀念,一个人开车,听着德彪西,在高架桥上飞驰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自由。
但现在,我更喜欢,身边坐着一个人,她叽叽喳喳地跟我分享今天的八卦,跟着电台里的口水歌一起乱唱,然后在我等红灯的时候,偷偷亲我一下。
这种感觉,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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