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偷我方案获奖，我没闹，庆功宴上我用原始文件加密了全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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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项公布的那天，我们城市的天空出奇的蓝。

蓝得像一块刚被擦拭过的玻璃，透明得让人心慌。

我在公司楼下的小花园里抽完了三根烟，才终于摁灭了最后一星火光。

手机屏幕上，公司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无数条“恭喜林薇”的消息，配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像一场热闹的电子烟花。

林薇。

我的同事。

用我的方案，拿了年度行业金奖。

“薇薇太牛了！为我们部门争光！”

“女神！求带！求分享经验！”

“张总已经在订庆功宴的位子了，今晚不醉不归！”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没回复，也没点赞。

风吹过，有点凉。

我抬起头，看着头顶那栋闪闪发光的写字楼，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巨大的，透明的，与我无关的玻璃罩子。

回到工位时，林薇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她穿着新买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笑得春风得意。

“哎呀，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她嘴上谦虚着，“主要还是张总指导得好，团队也给力。”

我听着，差点笑出声。

她确实没做什么。

她只是在我请病假的那天，从我没锁屏的电脑里，复制了我的最终版方案。

一个字都没改。

甚至连我藏在最后一页，用白色字体写下的“献给我去世的猫”这行小字，她都原封不动地交了上去。

“周然，你回来啦！”

有人看见了我，喊了一声。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林薇也看了过来，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得意的笑容掩盖。

她朝我走过来，姿态优雅得像一只天鹅。

“周然，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这个方案是我们一起讨论的，所以……”

她想说什么？

说这个奖有我的一半？

可笑。

我看着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恭喜你，林薇。”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这是你应得的。”

林薇愣住了。

围观的同事们也愣住了。

大概在他们的剧本里，我应该要么暴跳如雷，当场撕破脸；要么痛哭流涕，扮演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可怜。

但他们都猜错了。

我不闹。

真的，一点都不想闹。

闹有什么用？

去跟张总说方案是我的？

证据呢？

原始文件在我电脑里，可她提交的版本，提交时间比我的最后修改时间还要早。

她可以说是我后来才模仿她的。

在这个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公司里，没人会为了一个失败者，去得罪一个拿了金奖的红人。

我太懂这个游戏规则了。

“谢谢，谢谢你，周然。”

林薇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实了些，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她甚至给了我一个拥抱。

那拥抱又轻又快，像一片羽毛落在身上，随即飘走。

香水的味道很浓，呛得我有点想打喷嚏。

“周然你真是太大度了，”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背。

小气？

不，我只是觉得，为这种事情浪费口水，不值得。

有更好的玩法。

更安静，也更彻底。

庆功宴定在城里最贵的那家酒店。

张总包下了整个顶楼的旋转餐厅，意气风发地宣布，今晚全公司的消费，他买单。

林薇像个女王一样，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在人群中穿梭，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默默地吃着我的牛排。

“周然，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我们部门的另一个同事小李端着酒杯过来，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同情。

“不舒服？”

我摇摇头，“有点吵。”

“也是，”小李叹了口气，“这事儿……唉，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我笑了笑，“我没往心里去，真的。”

我指了指林薇，“你看她，多风光。我应该祝福她。”

小李用一种“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我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肉质很好，很嫩。

但我尝不出什么味道。

“我还能冲上去，把奖杯砸在她脸上吗？”

小李被我的比喻吓了一跳，“你可别乱来！”

“放心，”我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说了，我不闹。”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完美的时机。

晚宴的高潮，是张总的祝酒词。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满面红光。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们的英雄，林薇！”

聚光灯打在林薇身上，她娇羞地笑着，眼中闪着泪光。

“是她的才华和努力，为我们公司赢得了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这是我们公司历史性的一刻！”

掌声雷动。

张总接着说：“为了表彰林薇的杰出贡献，公司决定，奖励她现金二十万！另外，我们技术部研发的新一代办公协同系统，也将以‘薇’命名！”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林薇激动地捂住了嘴，眼泪真的流了下来。

她看向我，眼神里是赤裸裸的炫耀和胜利。

仿佛在说：你看，你失去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

我回了她一个微笑。

是的，就是现在。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我早就准备好的程序。

界面很简单，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按钮下面有一行小字：

“Are you ready for the show?”

我的手指悬在按钮上，听着耳边张总激昂的声音。

“……让我们举起酒杯，为了林薇，为了我们辉煌的未来，干杯！”

“干杯！”

所有人举起了酒杯。

我也举起了我的。

不过我杯子里的是柠檬水。

在喧嚣的顶峰，我轻轻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出现一行新的绿色的字：

“Show time.”

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在那一刻，看起来是这样。

音乐继续，觥筹交错。

林薇在舞台上发表着她的获奖感言，声音哽咽，情感真挚。

“……这个奖项不只属于我个人，它属于我们整个团队，属于我们伟大的公司……”

真能演啊。

我不禁在心里为她鼓掌。

如果不是我知道内情，我可能真的会被她感动。

小李碰了碰我的胳膊，“想开点，就当喂狗了。”

我差点把嘴里的柠檬水喷出来。

“你这比喻……”

“实话。”小李撇撇嘴，“圈子里都传遍了，谁不知道她那点破事儿。也就是张总被猪油蒙了心。”

“慎言。”我提醒他。

“怕什么，反正我也准备辞职了。”小李喝了一大口酒，压低声音，“这种破公司，待着没意思。”

我看着他，没说话。

变化，是从第一声惊呼开始的。

“我的手机怎么黑屏了？”

一个离我不远的女孩叫了起来。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我也是！”

“电脑！快看大屏幕！”

宴会厅中央，那块本来在循环播放公司宣传片的巨大LED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

然后，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红色的加密锁图标。

图标下面，是一行黑色的，哥特式风格的英文：

“Your files are being encrypted.”

（你们的文件正在被加密。）

音乐停了。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块屏幕，脸上的笑容还僵着。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情况？！”

“谁搞的恶作剧？”

“快叫技术部的人！”

张总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他对着话筒咆哮：“技术部！王经理！死哪去了？”

技术部的王经理连滚带爬地跑上台，手里拿着他那台同样黑屏了的笔记本电脑。

“张总……不行啊……”他都快哭了，“服务器……服务器被锁了！所有的文件，所有的……全都被加密了！”

“什么？！”

张总一把抢过他的电脑，屏幕上，同样是那个该死的红色加密锁。

“这……这是勒索病毒？”

“不……不知道……”王经理声音发抖，“它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也没有要赎金……”

“那它要什么？！”

王经理摇摇头，面如死灰。

“它……它只要一个密码。”

“密码是什么？！”

“密码就是……就是这次金奖方案的……原始文件的……文件名。”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舞台上那个穿着华丽晚礼服，此刻却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人身上。

林薇。

原始文件的文件名。

只有真正的作者，才会知道那个文件名。

为了防止创意泄露，我对每一个大项目的文件，都会设置一个独一无二，且极其复杂的命名。

它通常是一串由日期、项目核心词、随机数，甚至是我当时听的某首歌的歌词组成的乱码。

除非看到源文件，否则，神仙也猜不出来。

而那个真正的源文件，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我个人加密云盘的最深处。

“林薇？”

张总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公斤的颤抖。

“文件名……是什么？”

林薇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台下。

但那些刚刚还围着她，夸她“女神”的同事们，此刻都像避瘟神一样，默默地退开了。

“我……我……”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忘了……”

“忘了？！”

张总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二十万的奖金你没忘！‘薇’系统你没忘！现在你跟我说你把文件名忘了？！”

“我真的……我……”

林薇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没人同情她。

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只有愤怒和鄙夷。

公司的所有文件。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所有人的心血，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所有客户的资料……一切的一切，都可能在瞬间化为乌有。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饭碗问题了。

这是所有人的饭碗，被她一个人，亲手砸了。

我站了起来。

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慢悠悠地朝舞台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周然……”

小李想拉住我，但我对他摇了摇头。

Show time.

现在，该我这个主角登场了。

我走上舞台，从地上捡起那个被张总摔掉的话筒。

试了试音。

“喂，喂。”

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看着我。

包括张总，也包括已经瘫软在地的林薇。

“张总，”我看向他，语气平静，“别急，也别怪技术部。”

“这不是病毒，只是一个小小的加密程序。”

“你……？”张总的眼睛眯了起来，“是你干的？”

“是我。”

我承认得干脆利落。

“周然！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张总怒吼。

“我当然知道。”

我笑了。

“我只是想请大家，看一场烟花。”

我顿了顿，环视全场。

“一场价值二十万，还有一个‘薇’系统的，盛大的烟花。”

“当然，”我把目光落回到林薇身上，“这场烟花，还需要一个点火的密码。”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薇，现在，我再问你一遍。”

“那个方案，那个让你拿到金奖，拿到二十万奖金，拿到一个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系统的方案。”

“它的，原始文件名，到底是什么？”

林薇的身体筛糠一样地抖动着，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周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开始哭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精致的妆容变成了一场灾难。

“你原谅我……求求你……你把密码说出来……公司不能没有这些文件……”

“哦？”我挑了挑眉，“现在知道公司不能没有这些文件了？”

“那你偷我方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不能没有这个方案？”

“我……我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冷笑一声，“你买香奈儿的时候不糊涂，你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不糊涂，你炫耀自己拿到二十万奖金的时候不糊涂，现在跟我说你一时糊涂？”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薇，你配吗？！”

她被我吼得一个哆嗦，彻底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她的哭声，和我的声音。

“各位。”

我转向台下的同事们。

“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同情我，有的人看我笑话，有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不在乎。”

“我今天做这件事，不是为了报复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个金奖，是我的。”

“那二十万奖金，也是我的。”

“至于那个‘薇’系统……”我轻蔑地笑了一下，“对不起，用她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我走到舞台边缘，看着台下那些或震惊，或愤怒，或茫然的脸。

“我知道，锁住公司的文件，会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我道歉。”

我微微鞠了一躬。

“但是，有些事，错了，就是要付出代价。”

“今天，是她林薇。”

“明天，就可能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当抄袭和偷窃被当成‘才华’来表彰，当努力和原创被当成‘傻子’来嘲笑。”

“那这个地方，就不值得我们任何一个人，再付出一丁点的真心。”

说完，我扔掉话筒，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

张总拦住了我，他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周然，你这是在威胁整个公司！这是犯罪！”

“随便你怎么说。”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报警。”

“你！”

“不过我提醒你，张总。”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个方案的原始文件里，可不止有创意。”

“还有……我们公司这两年，每一笔‘账外’的资金流水，和它们……‘合理’的去向。”

张总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张平时在会议上挥斥方遒的脸，此刻，血色尽褪。

我推开他，径直朝门口走去。

没有人敢拦我。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林薇更加凄厉的哭喊。

“我说！我说！我想起来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大叫。

“文件名是……是……”

她报出了一串字符。

可惜，是错的。

那是我故意留在桌面上的一个 decoy (诱饵) 文件，一个只有框架，没有核心内容的空壳。

真正的“钥匙”，被我用一种更古老，也更可靠的方式，藏了起来。

我没有回头。

推开宴会厅那扇沉重的门，外面的冷空气涌进来，让我瞬间清醒。

走廊里空无一人。

我靠在墙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憋了很久很久。

从方案被偷的那一刻起，不，从我进入这家公司，看到无数不公和肮脏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憋在我的胸口。

现在，终于，都吐出来了。

世界清净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海边。

冬天的海，冷得像一块铁。

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听着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沙滩。

“哗——”

“哗——”

单调，重复，却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的力量。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

那是一部很旧的诺基亚，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

我开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是几个小时前发的，来自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串字符。

那串字符，才是我真正的“文件名”。

也是我的“护身符”。

那个号码，属于我的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顶级的网络安全专家。

我们曾经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我想毁灭世界，他会帮我递上键盘。

今天，他递上了。

那个所谓的“加密程序”，其实更像一个定时发布的指令。

当我按下手机上的“Show time”时，它并没有立刻开始加密。

而是向我朋友的服务器发送了一个“预备”信号。

而真正触发加密的，是林薇在台上，被聚光灯照着，被所有人祝贺的那一刻。

我朋友通过酒店的监控，实时看到了那一幕。

是他，在那个荣耀的顶峰，按下了真正的“执行”键。

至于那个需要输入文件名的解锁界面……

当然是假的。

就算林薇真的说对了文件名，系统也不会解开。

那只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的解锁密码，只有我知道。

我把它设置成了我那只去世的猫的名字，加上它的生日。

一个，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

海浪声中，我的手机响了。

是小李。

“周然，你……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复杂。

“我很好。”我说，“公司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乱成一团了。”小李苦笑一声，“张总快疯了，技术部那帮人折腾了半天，屁用没有。”

“林薇呢？”

“被她家里人接走了，听说当场就精神崩溃了，一个劲儿地胡言乱语。”

“哦。”

我应了一声，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是她应得的。

“周然，”小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你真的把所有文件都……”

“没有。”我打断他，“我没那么疯。”

“啊？”

“我加密的，只是公司服务器上，过去三年的所有项目归档，以及财务部门的核心数据库。”

“……操！”小李那边传来一声惊呼，“那不就是公司的命根子吗？！”

“差不多吧。”

“那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看着远处的海面，“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

“那你现在……”

“我？”我笑了笑，“我现在在休假。”

“明天，不，今天了，我会正式提交辞职信。”

“然后呢？”

“然后，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挂了电话，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要来了。

而旧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发了一封辞职邮件给HR，抄送了全公司。

邮件内容很简单：

“本人周然，因个人原因，自即日起，正式辞去XX公司XX职位。感谢公司多年的培养。”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然后，我关掉了工作手机，拔掉了SIM卡。

世界彻底清净了。

我在家里昏天暗地地睡了一整天。

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斑。

我打开了我的私人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消息。

有小李的，有其他同事的，甚至还有几个已经离职的前同事。

内容大同小异。

“牛逼！”

“解气！”

“早就看那女的不爽了！”

“周然，你现在在哪？张总找你快找疯了！”

“听说公司股价今天跌停了……”

我一条一条地翻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点开小李的最后一条语音。

“周然，张总私下找我了，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说……他说只要你肯回去，把系统解开，一切都好商量。金奖给你，奖金给你，再给你升职加薪……”

我轻笑一声，删掉了语音。

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一个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地方，就算表面重新粉刷得再光鲜，也依旧是个粪坑。

我不想再让我的脚，踩进去了。

我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加了两个蛋，一把青菜。

热气腾腾的面汤喝下去，整个胃都暖了起来。

这才是生活。

真实，温暖，握在自己手里的生活。

吃完面，我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不是公司那台。

是我自己的，一台性能怪兽，里面装着我这些年，所有的心血和创意。

我点开那个金奖方案的原始文件。

文件名，是一串长长的，毫无规律的字符。

“20231026_ProjectNightingale_V3.final_absolutely_final_with_my_cat_Memory’s_purrrrrrr.psd”

（2023年10月26日_夜莺计划_第三版_最终稿_绝对最终稿_带着我的猫“回忆”的呼噜声.psd）

很长，很蠢，也很“我”。

我看着这个文件名，突然有点想笑。

原来，我一直念念不忘的，除了那只叫“回忆”的猫，还有它睡觉时，那让人安心的呼噜声。

我打开文件。

里面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画出的几百张设计图，写的十几万字的设计文档。

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我的心血。

在文件的最后一个图层，我用最小号的字体，写下了一句话。

“献给我自己，和所有还在坚持原创的傻子们。”

我把这句话，截图，保存。

然后，登录了一个很久没用的微博账号。

那是我大学时注册的，后来工作忙，就荒废了。

上面只有几个僵尸粉。

我把那张截图，发了上去。

配文：

“天亮了。”

没有定位，没有@任何人。

就像是，对着一个无人的山谷，喊了一声。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电脑。

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退休”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饭，下午看书，看电影，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阳台上发呆。

我拉黑了所有工作相关的联系人，退出了所有工作群。

关于那家公司的消息，我都是从小李那里听来的。

据说，公司请了国内外好几个顶级的技术团队，想破解我的加密。

结果，都失败了。

我朋友设计的这套系统，用的是一种混合加密算法，密钥的长度是2048位。

以目前全世界的算力，想要暴力破解，大概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张总彻底没辙了。

公司的业务全面停摆，客户大量流失，股价一泻千里。

董事会震怒，连开了几天的紧急会议。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张总引咎辞职，被踢出董事会。

林薇，因为涉嫌商业窃取和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被公司正式起诉，索赔一个天文数字。

听说，她家把房子都卖了，才勉强凑够了律师费。

而那个金奖，也被主办方收回了。

因为有人（据说是小李）把庆功宴那晚的录音，匿名发给了组委会。

一场闹剧，终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小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周然，你听说了吗？那女的……算是彻底毁了。”

“嗯。”

“张总也滚蛋了！新上任的CEO是从总部空降过来的，听说是个狠角色，正在大刀阔斧地改革。”

“哦。”

“喂，”小李不满地嚷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大仇得报，不应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吗？”

“有什么好庆祝的？”我淡淡地说，“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也是。”小李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新CEO托人联系我，想请你回去。条件随便你开。”

“不回。”

“真的不回？这可是个好机会，现在公司里那些牛鬼蛇神都被清洗得差不多了。”

“小李，”我打断他，“你知道一个苹果，如果从里面开始烂了，会怎么样吗？”

“……会烂得更快？”

“不，”我说，“是就算你把烂掉的部分都挖掉，它也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那个味道了。”

“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吃一个烂苹果？”

“外面，有的是新鲜的好果子。”

挂了电话，我打开招聘网站，开始浏览新的工作机会。

我的简历很简单，只放了几个我独立完成的项目作品。

当然，也包括那个“夜莺计划”。

不过，这一次，我给它打上了我的名字。

独一无二的，水印。

我很快就收到了好几个面试通知。

其中一家，是业内的顶尖公司，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面试那天，我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

面试官，是那个公司的创始人，一个在行业里被称为“大神”的人物。

他看了我的作品集，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藏不住的欣赏。

“‘夜莺计划’，是你做的？”

“是。”

“很了不起的构思。”他赞叹道，“特别是关于‘情感交互’的部分，非常有前瞻性。”

“谢谢。”

“我听说，这个项目之前在XX公司，惹出了不小的风波？”

他问得很直接。

我也回答得很坦然。

“是。”

“能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我想了想，说：

“我只是觉得，一个设计师，如果连自己的作品都保护不了，那他就不配做设计。”

大神笑了。

“那你最后，保护住了吗？”

“您觉得呢？”我反问。

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喜欢你的性格。”他说，“下周一，直接来上班吧。薪资，给你现在市场价的三倍。”

“另外，”他补充道，“公司会为你配备一个顶级的法务团队，处理你之前那家公司，所有可能的，法律纠纷。”

“我只有一个要求。”

“您说。”

“以后，不要再用那么‘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了。”大神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我的公司，服务器虽然结实，但也不想体验一次‘集体失忆’。”

我也笑了。

“放心，老板。”

“在这里，应该用不上。”

新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没有了复杂的人事关系，没有了无休止的内斗。

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充满了创造的热情。

我的才华，在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尊重和发挥。

我很快就融入了新的团队，并且主导了好几个重要的项目。

那个“夜GEO计划”，在新公司强大的资源支持下，也得以重启，并且，做得比我最初的构思，还要完美。

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家公司，那些人，那些事。

像是在看一部，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荒诞电影。

关于那家公司的后续，我都是从小李的“转播”中得知的。

新CEO上任后，铁腕整治，开除了大部分的“关系户”和“老油条”。

公司元气大伤，但总算是止住了颓势，开始慢慢恢复。

只是，想要回到从前的行业地位，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而林薇，因为巨额的赔偿，和被行业彻底封杀，日子过得很惨。

据说，她后来得

了抑郁症，整个人都脱了相。

有一次，小李在街上碰到她。

她穿着一件旧得发黄的羽绒服，头发枯槁，眼神呆滞，手里还提着一袋打折的蔬菜。

完全没有了当初那个“女神”的影子。

小李说，他当时差点没认出来。

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了当初的幸灾乐祸，只剩下唏嘘。

“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以前，我刚入行时，我的导师跟我说的一句话。

他说，设计师的笔，是有灵魂的。

你用它来创造美好，它就会回报你美好。

你用它来偷窃和欺骗，它也终将，让你一无所有。

现在想来，真是至理名言。

一年后。

我主导的“新夜莺计划”，正式上线。

产品发布会那天，我作为主设计师，站在了聚光灯下。

面对着台下成百上千的媒体和观众，我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但当我开口，开始讲述我的设计理念，讲述这个项目背后的故事时，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

我讲到了那只叫“回忆”的猫，讲到了它带给我的灵感。

讲到了原创的价值，和坚持的意义。

我的演讲，赢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发布会结束后，大神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漂亮。”

“谢谢老板。”

“今晚有庆功宴，”他眨了眨眼，“不过你放心，我们公司的服务器，今天放假。”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

庆功宴上，我成了绝对的主角。

但我没有像林薇那样，迷失在鲜花和掌声里。

我只是安静地，和我的团队成员们，分享着成功的喜悦。

我们一起熬过的夜，一起吵过的架，一起攻克的难关……

这一切，都凝聚在了这个完美的作品里。

这才是，一个项目，最真实的，意义。

半夜，我从庆功宴上溜了出来。

一个人，又来到了那片海。

依旧是冬夜，依旧是冰冷的海风。

但我却觉得，无比的温暖。

我脱掉鞋子，赤脚走在沙滩上。

冰冷的沙子，刺激着我的脚底。

海浪，一下一下地，亲吻着我的脚踝。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微博。

那条“天亮了”的微博下面，已经有了几千条评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恭喜你。”

“我也是设计师，你的心情，我懂。”

“坚持原创，真的太难了。谢谢你，给了我一点点力量。”

“看了你的故事，我决定，明天就去辞职！”

“……”

我看着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的留言，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跟我一样的“傻子”。

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角落，为了同一个信念，在默默地坚持着。

我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轮明亮的月亮。

它不像一年前那么清冷，那么遥不可及。

它就像一盏，温暖的，回家的灯。

我对着月亮，轻轻地说了一声：

“谢谢。”

谢谢那段不堪的经历，让我看清了人性的丑恶，也让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谢谢那个勇敢的自己，没有选择沉沦，而是选择了反抗。

也谢谢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但总有光。

我重新穿上鞋，转身，向着城市的光走去。

我知道，我的路，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会走得，更坚定，也更坦然。

因为，我的笔，有灵魂。

我的心，有光。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