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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年我偷偷看录像带,被嫂子发现,她没骂我,反而坐下一起看

热点资讯 2025年11月27日 04:45 1 admin

1988年的夏天,像一口烧干了的铁锅,把整个城市都炙烤得冒烟。

88年我偷偷看录像带,被嫂子发现,她没骂我,反而坐下一起看

知了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喊得人心烦意乱。

我叫陈进,十六岁,正上高一。

那年头,最大的娱乐,就是看电视。

但我们家的那台14寸黑白“飞跃”,早被我妈用一块绣着红牡丹的布盖了起来,美其名曰防尘,其实是防我。

她说我一看电视,心就野了,魂就飞了,成绩单上的分数就跳水了。

我哥陈辉,比我大六岁,在红星机械厂当学徒。

他去年结了婚,嫂子叫林素。

嫂子不是我们这个城市的人,听说是从南边一个小镇来的,说话口音软软糯糯,像掺了糖的水。

她长得好看。

不是那种画报上浓眉大眼的明星脸,而是像……像山里的一汪泉水,清清亮亮的,让人看着心里就舒坦。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我们家那五十平米的小房子,一下子就显得更挤了。

我、爸妈、哥嫂,五口人,两个房间。

我和我哥住一间,用一个布帘子隔开。

他结了婚,帘子那边就成了他和嫂子的新房。

我睡在帘子这头,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木板床。

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帘子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我哥刻意压低的咳嗽,和嫂子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个夏天,我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台录像机。

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黑色的铁壳子,笨重得像块砖头,牌子是“金星”。

我哥把它当宝贝一样供在他们房间的五斗橱上,还特意扯了根电线,把黑白电视机也搬了进去。

他说这是厂里淘汰下来的,他求了半天情才弄回来的。

我妈为此念叨了他好几天,说他败家,弄个“只能看不能听响”的玩意儿回来吃灰。

但我知道,我哥有他的门路。

他那些厂里的哥们儿,总能搞到一些香港来的录像带。

武打片,枪战片,还有……一些“不健康”的片子。

我哥总是在爸妈睡下后,拉上帘子,和嫂子一起看。

声音开得极小,像蚊子哼哼。

但我还是能从那细微的缝隙里,看到闪烁的光影,听到模糊的枪声和女人的尖叫。

我的心,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痒得不行。

终于,机会来了。

那天是周三,厂里要搞什么技术大比武,我哥和我爸都要加班,很晚才回来。

我妈被邻居王婶拉去居委会开会,说是要学习什么“精神文明建设”的文件。

家里,只剩下我和嫂子。

还有我。

我趴在自己床上装死,耳朵却竖得像兔子。

我听到嫂子在厨房里洗碗,哗啦啦的水声。

然后是她回屋的脚步声,很轻。

帘子被拉上了。

世界安静下来。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砰砰砰,像擂鼓。

我等了大概十分钟,感觉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像个小偷一样,一点一点地挪到布帘子旁边。

我掀开一个角,往里看。

嫂子没在。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块豆腐干。

录像机!

它就静静地趴在五斗橱上,像一头沉睡的黑色怪兽。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了。

我溜进我哥的“新房”,心脏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我记得我哥藏录像带的地方。

在床底下的一个破皮箱里。

我跪在地上,把箱子拖出来,打开。

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几盘带子。

《英雄本色》、《喋血双雄》、《警察故事》。

还有一盘,没有封面,只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江湖龙虎斗”。

就是它了。

我听我同学胖子吹嘘过,说这片子“带劲儿”。

我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

录像机发出一阵“咔哒”声,然后开始转动。

电视屏幕闪烁了几下,雪花点消失了。

画面出来了。

粗糙的画质,晃动的镜头。

香港的街头,霓虹灯闪烁,几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在追逐。

我把音量调到最低,整个人趴在电视机前,眼睛一眨不眨。

我承认,我很紧张。

我怕我妈突然回来,怕邻居听见,更怕……嫂子。

她去哪儿了?

我一边看,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电影里的打斗很激烈,拳拳到肉,看得我热血沸腾。

小马哥太帅了。

我幻想着自己也穿着风衣,叼着牙签,双枪在手。

就在这时,电影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穿着红色的裙子,头发烫成大波浪,嘴唇像熟透的樱桃。

她靠在酒吧的吧台上,抽着一根很长的女士香烟。

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

这……这就是胖子说的“带劲儿”吗?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就在我看得口干舌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好看吗?”

我的魂儿差点吓飞了。

我猛地回头。

嫂子就站在我身后。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下面是条蓝色的长裤,手里还端着一个搪瓷缸子。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睛像两口深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下死定了。

她肯定会告诉我哥,告诉我妈。

然后就是我哥的一顿暴揍,和我妈三个小时不重样的数落。

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嫂……嫂子,我……”

我结结巴巴,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我想去关掉录像机,但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电视里,那个红裙子女人正对着镜头抛媚眼。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嫂子没有骂我。

她甚至没有提高一丁点儿音量。

她只是走过来,把手里的搪瓷缸子放到桌上。

缸子里是晾好的白开水。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动作。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搬了把小板凳,就坐在我旁边。

眼睛,也看向了那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

“一起看吧。”

她说。

声音还是那么轻,那么软。

我愣住了。

彻底愣住了。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偷偷看这种“不健康”的录像带,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不骂我,不告状,反而……要跟我一起看?

这……这算什么?

电视里,那个红裙子女人开始跳舞了。

音乐很吵,她的身体扭动着,像一条蛇。

我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尤其是嫂子就坐在我身边。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雪花膏的味道,也不是肥皂的味道。

是一种……很干净,很好闻的味道。

像雨后青草地。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脸烫得能煎鸡蛋。

我不敢看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屏幕。

但我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她那边瞟。

她看得很认真。

不像我,坐立不安,像屁股底下有钉子。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闪烁的光影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女的,演得真假。”

她突然开口说。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

“啊?”

我没反应过来。

“你看她笑的样子,”嫂子指了指屏幕,“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像戴了个面具。”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屏幕上,那个红裙子女人正靠在一个男人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被嫂子这么一说,我再一看,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她的笑,只在嘴角,没到眼睛里。

“装的。”

嫂子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气氛有点尴尬。

我甚至觉得,还不如她劈头盖脸地骂我一顿来得痛快。

电影继续放着。

后面的情节越来越“火爆”。

男女主角开始亲吻,拥抱。

虽然是黑白画面,但那种冲击力,对于我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是核弹级别的。

我的呼吸都快停了。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嫂子。

她的脸颊,好像也有一点点红。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

她还是那么认真地看着。

甚至,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嫂子,她是不是……也很孤独?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哥对她不好吗?

好像……也说不上。

我哥那个人,就是闷。

在厂里干活累,回家话就少,吃饭的时候扒拉两口,就躺床上抽烟。

他会给嫂子买新衣服,买雪花膏,过年过节也会把工资交给她。

但他很少跟嫂子聊天。

我几乎没见过他们俩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更多的时候,是嫂子在说,我哥在“嗯”、“啊”、“哦”。

有时候嫂子说得多了,我哥还会不耐烦。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叨逼叨,烦不烦!”

每当这时候,嫂子就不说话了。

她会低下头,默默地收拾碗筷,或者拿起针线活。

那背影,看着有点……落寞。

现在想来,她嫁到我们这个北方小城,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

每天面对的,就是我们这一大家子。

我妈对她,算不上坏,但总有点婆婆对媳D妇的挑剔。

嫌她做饭盐放多了,嫌她洗衣服水用多了,嫌她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爸呢,基本就是个隐形人。

我哥又是个锯嘴葫芦。

而我,只是个埋头读书的小叔子。

她在这个家里,像一个外人。

一个漂亮、安静,但始终融不进来的外人。

录像带放完了。

结尾是男主角抱着女主角,在夕阳下拥吻。

老套的结局。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录像机还在“嗡嗡”地转。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千米。

浑身都是汗。

“看完了?”

嫂子问。

“嗯。”我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把带子退出来吧,不然你哥回来要说的。”

“哦,好。”

我手忙脚乱地按下退带键,把那盘罪恶的录像带取出来,塞回皮箱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来,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嫂子,对不起,我……”

“没事。”

她打断我。

“下次想看,等家里没人的时候。”

她站起来,端起那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

“别让你哥知道。”

说完,她就走出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有庆幸,有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从那天起,我和嫂子之间,好像多了一个秘密。

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还是会偷偷看录像带。

但不再是一个人。

每次,只要家里没人,嫂子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到我旁边。

我们一起看周润发,看张国荣,看王祖贤。

我们看江湖里的快意恩仇,看英雄们的义薄云天,也看那些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

我们很少交流。

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地看着。

但那种沉默,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有温度的沉默。

我知道我身边有个人,她也知道。

我们像两个躲在角落里取暖的刺猬,小心翼翼地分享着那一点点从屏幕里透出来的,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光和热。

有时候,看到好笑的地方,我会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赶紧捂住嘴。

一转头,发现嫂子也在笑。

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真好看。

有时候,看到悲伤的结局,比如程蝶衣在舞台上自刎。

我感觉鼻子发酸。

我偷偷看她,发现她的眼圈也红了。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突然很想跟她说点什么。

想跟她说,嫂子,别难过。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算老几?我有什么资格安慰她?

有一次,我们看的是一部文艺片,名字我忘了。

里面有个女主角,也是从乡下来到大城市,最后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变得庸俗而麻木。

电影结束的时候,嫂子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我愣住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十六岁的我,还没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我只能含糊地说:“应该……不会吧。”

她没再说话,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和嫂子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在饭桌上,她会不动声色地把我讨厌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

我妈数落我成绩下降的时候,她会突然开口,说一句:“陈进最近学习挺用功的,我好几次半夜起来,都看他房间灯还亮着。”

我妈的火力,就会被瞬间转移。

“亮着灯有什么用?指不定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人书!”

虽然还是会被骂,但我心里,却是暖的。

我哥对我俩的“亲近”,似乎毫无察觉。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世界里,只有厂里的机床,和酒桌上的兄弟。

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老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会做饭、会洗衣、会暖被窝的女人。

有一次,我哥喝多了。

半夜里,我被帘子那边的争吵声惊醒。

是我哥在发酒疯。

“你整天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啊?我陈辉哪点对不起你?吃我的,穿我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有……”嫂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很无助。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笑?我娶你回来,不是让你给我当个活菩萨供着的!”

“陈辉,你讲点理好不好……”

“理?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跟孙子一样伺候人,回家还要跟你讲理?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接着,是“啪”的一声脆响。

很响。

响得我心脏都抽搐了一下。

然后,是嫂子压抑的哭声。

我的血,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我想冲过去,掀开帘子,对着我哥那张醉醺醺的脸,狠狠地给上一拳。

但我不敢。

我怕。

我怕我哥,也怕事情闹大,最后无法收场。

我只能躺在床上,像个懦夫一样,听着帘子那头嫂子越来越小的哭声,和着我哥越来越响的鼾声。

那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嫂子的脸颊上,有一块淡淡的红印。

她用头发遮住了。

饭桌上,谁也没说话。

我哥像没事人一样,呼噜呼噜地喝着粥。

我妈看了一眼嫂子,又看了一眼我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扒拉了两口饭,就说吃饱了。

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那个周末,家里又只剩下我和嫂子。

我没有去看录像带。

我没心情。

我坐在自己房间里,对着一本数学题发呆。

嫂子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花油的瓶子。

“小进,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小声说。

我抬起头。

“什么忙?”

她转过身,撩起后背的衣服。

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

像一块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触目惊心。

“我哥打的?”我问,声音在发抖。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昨天……喝多了。”她替他解释。

我心里一阵火烧。

喝多了?喝多了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嫂子,你……”我想说,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妈?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帮你擦药。”

我接过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了。

然后,轻轻地,敷在她的伤处。

她的身体很瘦,我能清晰地摸到她背上的骨头。

我的手在发抖。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她瑟缩了一下。

很轻微的,像受惊的小鹿。

“疼吗?”我问。

“……不疼。”

她的声音,像是在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屋子里很安静。

我能听到窗外知了的叫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那些淤青。

红花油的味道,很刺鼻。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她身上的那种青草香。

“小进。”

她突然开口。

“嗯?”

“你以后,一定要考上大学。”

“……”

“考到大城市去,北京,上海,都行。”

“离这里,越远越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决绝。

我没有说话,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回应她。

那天之后,我们又恢复了看录像带的秘密活动。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们看得更多的是文艺片。

那些关于梦想,关于远方,关于挣扎和自由的电影。

有一次,我们看《芙蓉镇》。

看到刘晓庆扮演的胡玉音,在被批斗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活下去,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嫂子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是无声的流泪,而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在不停地耸动。

我慌了。

我手足无措地递给她一张卫生纸。

她接过去,擦了擦眼泪,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我知道,那不是沙子。

那是积压了太久的委屈、不甘和绝望。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我哥,出事了。

他在厂里跟人打架,把对方的头给打破了。

对方家里不依不饶,报了警,还闹到了厂里。

厂里要开除他。

我爸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托人,送礼。

家里的积蓄,一下子就花光了。

我妈天天在家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我爸的白头发,一夜之间多了好多。

我哥被关了几天,放出来了。

但工作,是彻底没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成了无业游民。

他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随时都可能伤人。

他开始整天整天地喝酒。

喝醉了,就骂人,摔东西。

家里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嫂子成了他最主要的出气筒。

他骂她丧门星,说都是她把霉运带到了这个家。

嫂子不还嘴,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一地狼藉。

她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

人也越来越瘦,像风一吹就能倒。

我看着她,心疼得像被刀割。

我好几次想冲上去跟我哥理论,都被她拉住了。

她冲我摇头。

那眼神,像是在哀求。

我懂她的意思。

她怕我再激怒我哥,怕我也会挨打。

我只能忍。

把所有的愤怒和无力,都压在心底。

然后,用更加疯狂的姿态,投入到学习中去。

嫂子说得对。

我必须考出去。

我必须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这成了我唯一的信念。

终于,有一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哥又喝醉了。

他回来的时候,我和嫂子正在看录像带。

看的是《秋天的童话》。

一部很温暖的电影。

我们看得太入神了,连我哥踹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当他满身酒气地出现在门口时,一切都晚了。

他看到了我们。

看到了并排坐在一起的我们。

看到了屏幕上,周润发正对着钟楚红傻笑。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好啊……好啊!”

他狞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老子在外面被人当狗一样看,你们俩倒好,在家里看这个?”

“陈辉,你听我解释……”嫂子站起来,想去扶他。

“滚开!”

他一把推开嫂子。

嫂子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了桌角上,发出一声闷哼。

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哥!你干什么!”

我站起来,挡在嫂子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敢这么正面对着他吼。

“我干什么?”他指着我的鼻子,“你个小白脸,小兔崽子,你还敢问我干什么?”

“你他妈的是不是也想尝尝这女人的味道?啊?”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也扎进了嫂子的心里。

我看到嫂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你混蛋!”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在他胸口。

他踉跄了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我,敢对他动手。

我也愣住了。

然后,他爬起来,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

“我打死你个小!”

他的拳头,雨点般地落在我身上。

头上,脸上,背上。

我没有还手,也没有躲。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那一刻,我一点都不怕。

我只觉得,这个男人,我的亲哥哥,真可悲。

“别打了!别打了!”

嫂子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我哥的腰。

“陈辉,你疯了!他是你弟弟!”

“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我哥甩开她,一脚踹在录像机上。

那台“金星”录像机,像个破玩具一样,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电视屏幕,也“滋啦”一声,黑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哥粗重的喘息声。

我爸妈被惊动了,冲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和我嘴角的血,我妈“哇”的一声就哭了。

“作孽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爸脸色铁青,指着我哥,手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个逆子!”

那天晚上,家里闹翻了天。

我哥被我爸用皮带抽了一顿。

我妈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

只有嫂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从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嫂子走了。

走的时候,谁也没告诉。

她只留下一封信,压在枕头底下。

信是写给我哥的。

我没看内容。

我只看到,我哥看完信后,一个人坐在床边,抽了一整包的烟。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坐着。

那背影,像一座瞬间被抽空了的山。

嫂子也给我留了东西。

是一本书。

用牛皮纸包着,放在我的书桌上。

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扉页上,有她留下的一行字。

字写得很娟秀,很清丽。

像她的人一样。

“小进,要飞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

我捏着那本书,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那年冬天,特别冷。

家里,也冷得像冰窖。

我哥彻底颓了。

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不见人。

我妈的眼泪,好像流干了。

我爸,更沉默了。

这个家,好像散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我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课本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做的练习册,堆起来比我还高。

我只有一个念头。

飞出去。

我必须飞出去。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嫂子。

我想让她知道,她在我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发芽了。

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

是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去了邮局,给我能想到的,嫂子家乡的那个地址,寄了一封信。

信里,我只写了一句话。

“嫂子,我飞出来了。”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我总觉得,她会知道的。

大学四年,我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电影。

我去了天安门,爬了长城,逛了故宫。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们那个小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一个更大,更精彩,也更复杂的世界。

我哥,在我上大二那年,南下去了广东。

听说,是在一个电子厂打工。

他偶尔会给我写信。

信里,不再有愤怒和抱怨。

他说,他想明白了。

他说,他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林素。

他说,他找过她。

但她老家的人说,她早就出去打工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他说,这辈子,大概是见不到了。

也好。

他说,是我耽误了她。

我看着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

我进了一家外企,做技术工作。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

我有了自己的车,虽然只是代步。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

我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下意识地,拿她们和嫂子比。

比她们的眼睛,有没有嫂子那么清亮。

比她们的笑容,有没有嫂子那么干净。

比她们在看电影的时候,会不会也突然说一句:“这演得真假。”

我知道,这很荒唐。

嫂子,林素,她只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幻影。

一个在特殊年代,特殊环境下,偶然闯入我生命里的过客。

她像一颗流星,划过我贫瘠而灰暗的青春夜空。

短暂,却留下了永恒的光亮。

有一年,公司派我去深圳出差。

办完事,我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回北京。

我租了辆车,凭着记忆里我哥信中提到的那个模糊的地名,一路开了过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工业区。

无数的厂房,像一个个巨大的火柴盒,排列得整整齐齐。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塑胶的味道。

我哥就在这其中一个“火柴盒”里。

我给他打了电话。

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惊讶。

我们在一家路边的大排档见了面。

他比以前黑了,也瘦了。

但眼神,却比以前亮了。

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戾气和迷茫。

我们喝了很多酒。

聊了很多。

聊这些年的生活,聊北京,聊深圳。

最后,还是聊到了她。

“你……后来,有她的消息吗?”我问,有些艰难。

他摇摇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

泡沫沾满了他的胡子。

“没有。”

“我有时候会想,她现在会在哪儿呢?过得好不好?”

“是不是……已经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是个好女人。”他说,“是我配不上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住在他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

屋子里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临睡前,他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

一个很旧的,破皮箱。

我认得那个箱子。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盘录像带。

没有封面。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江湖龙虎斗”。

“当年那台录像机,我后来把它粘好了。”

他说。

“但这盘带子,我再也没看过。”

“我一看它,就想起那天的事,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他把那盘带子递给我。

“你拿走吧。”

“留在我这儿,是个念想,也是个债。”

我接过来。

那盘带子,很沉。

沉得像一段无法回头的岁月。

回到北京后,我买了一台二手的录像机。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

我拉上窗帘,把那盘“江湖龙虎斗”塞了进去。

熟悉的“咔哒”声。

熟悉的雪花点。

熟悉的,粗糙的画面。

我一个人,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在酒吧里,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没有灵魂的微笑。

我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个轻柔的,带着南方口音的声音。

“你看她笑的样子,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像戴了个面具。”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后来,我把那盘录像带,和那本《飞鸟集》,一起锁在了一个盒子里。

放在我书柜的最顶层。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去打开它了。

有些记忆,适合封存。

有些人和事,注定只能在岁月的长河里,偶尔泛起,然后,沉寂。

但我永远会记得。

记得1988年的那个夏天。

记得那个燥热的,蝉鸣不休的午后。

记得那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的,眼睛像泉水一样的嫂子。

记得她在我身后,轻轻地说的那一句:

“一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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