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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1 0
我55岁那年,绝经了。
说实在的,来的时候心烦,真走了,心里反倒空落落的。女儿在外地工作,电话里安慰我说:“妈,这是自然规律,别多想。”我知道她是好心,可有些东西,不是一句“自然规律”就能带过的。
我和老陈结婚三十年了。他是62岁的退休会计,我是55岁的退休小学教师。别人眼里,我们是“模范老夫妻”——从不吵架,相敬如宾。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宾”字里藏了多少忍让。
上个月,老陈说旅行社搞活动,老夫老妻六日游,划算。我想了想,也好,出去走走,或许能找回点什么。
第一天在路上,我就察觉不对劲。大巴车上,前排一对老夫妻,老头一直握着老太太的手,时不时凑近了说句悄悄话,两人就笑起来。我下意识看了看老陈——他正专注地盯着手机上的股票行情,眉头微皱。
到了景点,导游让大家自由活动两小时。我想去湖边看看,老陈摆摆手:“那有什么好看的,我在这儿坐着等你。”我一个人沿着湖走,看着水面上成对的鸳鸯,突然鼻子一酸。
第二天去古城,我试了条蓝底白花的丝巾,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转头问老陈:“好看吗?”他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去:“都这岁数了,还讲究这些。”老板娘打圆场:“大姐戴着可显年轻呢!”我笑了笑,默默把丝巾放了回去。
第三天晚上,旅行团组织篝火晚会。音乐响起,有几对夫妻随着旋律慢慢摇摆。我看向老陈,他正专心致志地啃着烤玉米。我轻声说:“咱们也去跳一个?”他摇头:“老夫老妻的,凑什么热闹。”
就在那一刻,我看着火光映照下他熟悉又陌生的侧脸,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他注意到我新剪的头发,等他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等他能主动牵我的手散步。而他用沉默和忽视告诉我:等不到。
最后一天是海边自由活动。我脱了鞋,赤脚走在沙滩上,海水一次次漫过脚踝。老陈在远处的遮阳伞下打盹。我走了很远,回头看,那个身影已经小成一个点。
原来这些年,我们之间早就隔着一片海了。
六天行程结束,回到家已是晚上。老陈放下行李就打开电视,调到财经频道。我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老陈,”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咱们散伙吧。”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这三十年来,我一直在适应你的节奏,你的喜好,你的沉默。现在我不想适应了。”
“就因为我没跟你跳舞?没夸你丝巾好看?”他语气里满是不解和恼怒,“都这把年纪了,还闹这些?”
我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突然明白了,我的人生也许没剩下多少天了,我不想再活在‘将就’里。”
那晚我们谈了很久,或者说,我说了很久。我说起这些天看到的那些牵着手的老夫妻,说起湖边一个人走时的孤独,说起每次被他忽略时心里小小的刺痛。三十年来第一次,我把这些细细碎碎的委屈全都摊开来。
他先是争辩,然后沉默,最后叹了口气:“我以为这样就是过日子。”
“对你来说是过日子,对我来说是熬日子。”我站起来,“房子归你,存款平分。我搬去老房子住。”
现在,我住在结婚前父母留的小房子里。阳台上养了几盆花,客厅挂着旅行时自己买的那条蓝底白花丝巾——是的,后来我折回去买下来了。
女儿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妈,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我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笑了:“不考虑了。妈当了三十年‘陈太太’,现在想当回自己。”
上周末,我一个人去了湖边。风有点大,我系着那条丝巾,蓝色在风里飘着。有个同样独自散步的老姐妹走过来,我们相视一笑,自然而然聊起了天气和园子里新开的花。
原来卸下“将就”的日子,空气都是透亮的。
五十五岁,绝经了,也绝了继续将就的念头。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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