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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3 0
三月,亚历山大医院里。走廊里灯发着冷光,空气像是水和药味搅在一起,那天还下着雨。“第十八师团”的人进来,脚步声踩碎了不少东西。有的还在麻醉台喘,有护士翻柜子找东西,推车陷在角落。有人白大褂袖口被划伤,墙上挂红十字,边都被溅红了,像是有人随手涂了一笔,那墙后来留着。
五个人钻进下水道,雨从沟灌进来,里面又黑又湿,能听见喘气。他们到天亮才爬出来。外头有渔民带人去了船边,递了衣服和水。这些事,被人叫“肃清医院”。工具用完,人扫地。雨后操场坑没了,弹孔还在,能摸只能看。
拉哈机场,安汶岛那会儿,天边架了灯,跑道站满三百个俘虏,手反捆在背后。新兵一轮一轮地用刀,有人倒下,沟很快满了。澳军少校被按在机翼下,军曹用英语问“袋鼠”,又拍照,说要寄去墨尔本。没人应声,等天黑,“标记”挂在灯杆。飞机来了又走,影子在跑道转圈。
巴拉望岛,竹子搭的洞,战俘全赶进去,汽油被倒下去,很快起火,洞口封住,想逃被刺刀逼回。有士兵拖着火跑进丛林,泥泞里把火压灭。他活下来后来到华盛顿。“那气味就是记得很清”。记录簿上写着“节省子弹“,用火。“记号”就在旁边画着。
沈阳奉天收容所,冬天很冷,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鞋底绑着床单。沃特克把面包藏帽子里,被揪出来。操场上,他学兔子跳,跳完腿肿。人倒了,一桶水浇下来,结冰,得同伴早上用铁锹才能抠回寝室。“死亡率”就是这样。生活一步步被削掉。
护工被关在病房,教《五日速成日语》,墙上有挂本。学不会敬礼要跪玻璃。清洁工故意说日语走音,像开玩笑,被这么捆住手术台,手臂割开,血滴进盆里。四十年后,他到新加坡法庭指,被告席有人才说一句:“战争”。
马尼拉快守不住,集中当地人,说为省子弹,关进石屋,封门。窗口掷东西,过一周美军抵达才开门,屋里层层叠叠。上头是个女孩,怀里玩偶破了,蓝眼还亮着。随军牧师记本,写“像在听玩偶眼在响”,像信号一样。
七天,新加坡“肃清屠杀”,壮年被拉去海边。海涨潮,枪声混海风。退潮后沙滩脚印整齐。摄影兵从装甲车拍照,片子寄东京,《南进之歌》题,战后底片只存到074,正好是带学生裙的女孩,双手环肩,没鞋,眼里全是海。
二月,瑙鲁岛,旧渔船上排着麻风病人,拿椰渣当饭。走到深海时扔爆炸物,水面炸开又合。回来后洗甲板,有人记在本子:“处理不洁”。说海面很干净。日志编号2845,有椰子味的纸在东京法庭留着。
巴丹路一百二十公里,隔一段倒下一个人。菲律宾少尉萨尔瓦多脚裂了,用藤缠着走。第六天摘甘蔗,被守卫抓,用工具砸手。夜里埋碎东西,说“骨头会记得”。战后他用变形的手,用地图画路线,“别让我们白走”。
沈阳战俘营八月解放,沃特克挖出埋的画,127幅,纸边毛了。画上,两具骷髅并排看日出,一个问“What day is it”,另一个说“The day after the war”。背面写V-J Day。现在都在遗址展览馆,灯光打出来,纸边像被烤过,没有新痕迹。
亚历山大医院那块弹孔墙,后来切下来存进新加坡纪念馆。每年二月十四,幸存者后人来插白玫瑰,把十字填满。解说员说弹孔永远在,只是花能填上。有人肯念名字,再念一遍,把风声记下来,就不会和尘灰一块散。
美军记录在庭审档案里,照片存到158号。医生用日记记下每天。南京的故事,这些从幸存者口里说出来,记在证言里。每一份名字,都是本子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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