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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阿姨多打菜给贫困学生被校长罚款2千,次日校长接到高层电话

景点排名 2025年12月24日 17:22 1 cc


食堂阿姨多打菜给贫困学生被校长罚款2千,次日校长接到高层电话


刘芬觉得自己的手腕有点酸。

不是累的,是常年同一个姿势,落下的病根。

金属长柄勺沉甸甸的,像焊在胳膊上的一部分。

每天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开始,她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在一声声“阿姨,打这个”的催促里,重复着舀、抖、盛的动作。

她今年五十二了,在这所私立的汇文中学的食堂里,干了快八年。

八年,足够她看清很多事。

比如,谁家的孩子油水足,谁家的孩子肚里缺。

看校服是看不出来的,这里的校服都一个样,崭新的,笔挺的。

得看脸,看手,看眼神。

还得看他站在窗口前,目光在哪几个菜盘子上打转,又最终落在哪一盘上。

今天中午的红烧肉炖得特别好。

肉皮被油煸得微微起皱,再用酱油和冰糖咕嘟透了,每一块都颤巍巍的,裹着浓稠的汤汁,油光锃亮。

旁边的土豆也吸饱了肉香,变得绵软入味。

这道菜,是学生们的梦。

也是高飞的奢望。

刘芬的目光,越过前面几个咋咋呼呼的男生,落在了队伍靠后的那个瘦高个男孩身上。

高飞。

她记得这个名字。

不是因为他成绩好,虽然听说他成绩确实顶尖。

是因为他太安静,太省了。

别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恨不得顿顿拿肉当饭吃。

高飞的餐盘里,永远是一份米饭,一份最便宜的素菜,有时候是炒白菜,有时候是醋溜豆芽。

雷打不动。

他总是等到人快走光了才来,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刘芬见过他洗得发白的运动鞋,鞋边已经开了胶。

也见过他冬天里那件洗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旧棉衣。

她儿子跟高飞差不多大,在外面读大学,每次打电话都嚷嚷着学校食堂的肉太贵,要她多打点生活费。

刘芬每次都笑着骂他,手底下却把钱转了过去。

她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饿肚子的滋味,她懂。

轮到高飞了。

他微微抬起眼,看了看那盆让人垂涎的红烧肉,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指向了旁边那盆炒豆干。

“阿姨,一个豆干。”

声音还是那么小。

刘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却又很疼地蜇了一下。

她的手没动。

“就吃这个?”她问,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些。

高飞点点头,没说话,把饭卡递了过来。

刘芬没接。

她看着男孩那张过于清瘦的脸,下巴尖尖的,没什么血色。

她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自家儿子的脸,那张被养得白白胖胖,充满朝气的脸。

一股说不清是心疼还是酸楚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手里的长柄勺,鬼使神差地,伸向了那盆红烧肉。

她舀了一大勺,结结实实的一大勺,还特意在盆边上压了压,让肉块堆得更满。

然后,她手腕一翻,没有抖。

那一下平常几乎成本能的、为了控油控量的“食堂阿姨标准动作”,被她硬生生省略了。

满满一勺,带着油润的汤汁和两块软烂的土豆,稳稳地落在了高飞餐盘的白米饭上。

肉汁瞬间就把米饭染成了诱人的酱红色。

高飞愣住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愕和不知所措。

“阿姨……”

“快吃吧,长身体呢。”刘芬冲他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压低声音说,“别声张。”

她伸手去拿他的饭卡,只想快点把这事了结。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刘芬,你在干什么?”

刘芬的手一僵。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像一把淬了冰的尺子,专门用来丈量所有人的规矩。

校长,王德顺。

王德顺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他那双总是微微眯着的眼睛,此刻正盯着高飞餐盘里那份“超标”的红烧肉。

他的脸没什么表情,但刘芬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整个打菜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高飞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端着餐盘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校长,我……”刘芬想解释。

“我问你,你在干什么?”王德顺打断她,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学校的规矩,你忘了吗?”

“一份菜,标准一勺。抖一下,是规定流程。这是为了保证所有学生都能公平地享受到餐食。”

他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刘芬的心上。

“你刚才那一勺,抖了吗?”

刘芬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凭什么给他多打?他是你亲戚?”王德顺的目光转向高飞,那眼神像刀子一样。

高飞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校长,不是的,我看这孩子……”

“你看?”王德顺冷笑一声,“你是食堂员工,你的职责是按照规章制度打饭。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看’了?你觉得他可怜,就多给他一块肉。那明天李芬觉得那个学生可爱,是不是可以多给他一个鸡腿?食堂的规矩还要不要了?学校还怎么管理?”

他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典型的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一顶大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刘芬的脸涨得通红。

她只是……只是想让一个孩子多吃口肉而已。

怎么就成了以权谋私?

“王校长,我错了,我……”

“一句错了就完了?”王德顺不依不饶,“制度的严肃性何在?今天不处理你,明天所有人都有样学样,食堂就乱套了!”

他看着周围鸦雀无声的学生,似乎很满意自己营造出的这种“杀鸡儆猴”的氛围。

“刘芬,这个月奖金全部扣除。另外,罚款两千块。从你工资里扣。”

“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

两千块!

刘芬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出头,扣掉奖金,再罚两千,这个月等于白干了。

她家里还有房贷,儿子还要生活费。

这两千块,是要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校长,罚太多了……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多?让你长长记性!”王德顺一挥手,下了定论,“就这么定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羞愧和恐惧的高飞,又补了一句。

“还有你,同学。要懂得感恩,但不能索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学校的资源是公平分配给每一个人的。”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高飞的心里。

他没有索取。

他甚至连看那盘肉都不敢多看一眼。

高飞的眼圈红了。

他端着那个盛着“罪证”的餐盘,转身就走,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食堂。

那份红烧肉,他一口都没吃。

刘芬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周围的学生们大气不敢出,默默地绕过她,去别的窗口打饭。

没有人看她。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脱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

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被王德顺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她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难道规矩比人心还重要吗?

晚上回到家,刘芬把事情跟丈夫老张说了。

老张正抽着烟,听完,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这个王八蛋!”他骂了一句,“简直不是人!”

骂完,又是长久的沉默。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

两千块,对这个家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要不,咱不干了?”老张闷声说,“受这份鸟气干嘛。”

刘芬摇摇头。

“不干了,下个月房贷拿什么还?你那点工资,够干嘛的。”

再找个工作,谈何容易。

她这个年纪,没学历,没技术,除了做饭、打扫,什么都不会。

“都怪我,多那一下手干嘛。”刘芬开始自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怪你。”老张叹了口气,“你心善,我知道。是这个世道,好人没好报。”

那一晚,刘芬翻来覆去睡不着。

王德顺那张冰冷的脸,高飞那通红的眼圈,在黑暗里交替出现。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又好像没错。

如果没错,为什么代价这么大?

如果错了,那错在哪儿了?

第二天,刘芬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学校。

检讨书她写了半宿,改了又改,措辞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把自己的行为定义为“思想觉悟不高,纪律观念淡薄”,把王校长的批评称为“金玉良言,醍醐灌顶”。

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她没办法,她需要这份工作。

食堂里,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但更多的是疏远和回避。

昨天还跟她有说有笑的李姐,今天见了她,只是勉强点点头,就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刘芬成了瘟神。

她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岗位上,戴上帽子和口罩。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只是,她的心,凉了。

中午,学生们又排起了长队。

刘芬机械地挥舞着勺子。

每一勺,都舀得标准。

每一勺,都抖得干净。

她不敢再多看任何一个学生的脸。

她怕自己再动恻隐之心。

她那点可怜的善心,太贵了。

她付不起。

高飞没来。

至少,刘芬没在他的队伍里看到他。

也许是换了窗口,也许……是根本没来食堂。

刘芬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她知道,这件事对那个孩子的伤害,可能比对她更大。

罚款,是对她身体和钱包的惩罚。

而当众的羞辱,是对一个少年自尊心的凌迟。

一整天,王德顺都没有找她。

检讨书她托人交到了办公室,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

他似乎已经忘了她这号人。

对他来说,她不过是用来维护他“铁腕治校”威严的一个道具。

用完,就扔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刘芬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

“妈,我下个月生活费……”

“知道了,过两天给你打。”刘芬疲惫地说。

“妈,你声音怎么这么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累了。”

挂了电话,刘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擦了擦,走出了校门。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她想,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就是这样吧。

与此同时,校长王德顺正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椅上,心情相当不错。

昨天的事,效果出奇的好。

今天整个食堂的秩序都上了一个台阶,每个员工都战战兢兢,打菜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这就是威严。

他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茶叶在杯中舒展,香气四溢。

他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汇文中学是私立学校,生源很重要,但管理更重要。

他要的就是这种铁一般的纪律,这种绝对的公平。

他认为,对那个贫困生的“特殊照顾”,恰恰是最大的不公平。

凭什么?

就因为你穷,就该多吃多占?

那对那些家里条件好,交了同样多餐费的学生来说,公平吗?

他的逻辑完美自洽。

他甚至准备把这次的处理案例写进学校的管理手册,作为经典范例。

“规则,就是学校的生命线。”他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桌上的红色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这个电话,通常只有董事会或者市里教育局的重要领导才会打过来。

王德顺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领带,才不疾不徐地拿起话筒。

“喂,您好。”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恭敬而谦和。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但沉稳的男声。

“请问是汇文中学的王德顺校长吗?”

“是我,您是?”

“我姓陈,泽远基金会,董事长秘书。”

泽远基金会!

王德顺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名字,在整个教育界,乃至商界,都如雷贯耳。

泽远基金会是国内顶尖的慈善基金,尤其专注于教育领域。

他们的捐助,不是小数目,动辄就是一栋楼,一个图书馆,或者一个长期的、覆盖整个地区的贫困生扶助计划。

汇文中学也曾经申请过他们的项目,但门槛太高,没评上。

王德顺做梦都想和这个基金会搭上线。

这不仅意味着大笔的资金,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和人脉。

“陈秘书!您好您好!”王德顺的声音里透出压抑不住的激动,“不知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指示?”

他以为是哪个项目有眉目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陈秘书,语气却听不出半点温度。

“指示谈不上。王校长,我只是想跟您核实一件事。”

“您说,您尽管说。”

“我想跟您打听一个学生,叫高飞,在你们学校读高二。”

高飞?

王德顺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昨天刚听过。

就是那个被食堂阿姨“特殊照顾”的穷学生。

怎么泽远基金会会突然问起他?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条冰冷的蛇,悄悄爬上他的脊背。

“高飞……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成绩很优秀。”王德顺谨慎地回答。

“是吗?”陈秘书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那他,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学校对每一个学生都一视同仁,非常关心。”王德顺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一视同仁?”陈秘书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让王德顺的头皮一阵发麻。

“王校长,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高飞同学,是我们泽远基金会‘青苗计划’的重点扶助对象。”

“这个计划是匿名的,我们不希望给孩子的成长带来不必要的压力。我们只是在默默观察和支持他们,直到他们大学毕业。”

王德顺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泽远基金会……

高飞……

匿名扶助……

他想起了昨天自己当着全食堂学生的面,对那个男孩说的那些话。

“不能索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学校的资源是公平分配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陈秘书,这……这是一个误会……”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误会?”陈秘书的语气冷了下来,“我这里有一段视频,昨天中午在你们学校食堂拍的。王校长,你需要我把视频发给你看看吗?”

视频!

王德顺的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他怎么忘了,现在的学生,人手一部手机!

“视频里,你的食堂员工,因为多给了一个饥饿的孩子一勺肉,被你当众罚款两千元。”

“视频里,你用‘公平’和‘规则’,去羞辱一个连饱饭都吃不上的少年。”

“王校长,这就是你所谓的‘一视同仁’?”

陈秘书的声音,像一把冰锥,一下下凿着王德顺的神经。

“我们基金会的创始人,周老先生,他也看到了这段视频。”

“周老先生……他本人,就是从吃不饱饭的穷学生一步步走出来的。”

“他对这件事,只有四个字的评价。”

陈秘书顿了顿。

王德顺屏住呼吸,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丧尽天良。”

这四个字,像四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王德顺的要害。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完了。

得罪了泽远基金会,得罪了那位传说中的周老先生,比得罪教育局的领导后果严重一百倍。

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在这个圈子里永世不得翻身。

“陈秘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马上就去处理!我向刘芬同志道歉!我向高飞同学道歉!罚款我十倍退还!”

王德顺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现在只想补救,不惜一切代价地补救。

电话那头,陈秘书沉默了片刻。

“王校长,有些事情,做错了,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周老先生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一个学校的灵魂,不是看它的升学率有多高,楼盖得有多漂亮。而是看它,懂不懂得什么叫‘人’。”

“一个连善意都容不下的地方,不配教书育人。”

“我们基金会,会立刻重新评估所有与贵市教育系统的合作项目。”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王德顺握着话筒,呆呆地坐在那里。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

办公室里那盆名贵的君子兰,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窗外的夕阳,红得像血。

他知道,自己的天,塌了。

王德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办公室的。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刘芬!找到她!

他先是冲到食堂,食堂已经下班了,空无一人。

他又跑到人事处,调出了刘芬的家庭住址。

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连电梯都没有。

王德顺顾不上自己那身名贵的西装,一口气爬上六楼,累得像条狗。

他敲响了刘芬家的门。

开门的是老张。

看到门口站着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王德顺,老张愣住了。

“你……王校长?”

“刘芬同志在家吗?我找她,有急事!”王德顺的态度,谦卑得像个孙子。

刘芬正在厨房里淘米,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看到王德顺,她也懵了。

“校长,您怎么来了?”

王德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刘芬同志,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官僚主义,是我思想僵化!我向你深刻检讨!”

他一边说,一边把信封往刘芬手里塞。

“这是两千块钱,不,这是四千块!两千是退给你的罚款,另外两千,是我个人对你的精神补偿!请你务必收下!”

刘芬和老张都看傻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

昨天还高高在上,把人踩到泥里。

今天就点头哈腰,上门送钱道歉?

刘芬没接那个信封。

她只是看着王德顺,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戒备。

“校长,您这是……”

“刘芬同志,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王德顺的腰弯得更低了,“是我误会你了,你的行为,不是什么违规,是人性光辉的体现!是值得我们全校师生学习的榜样!”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刘芬不是傻子。

她知道,事情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转折。

能让一个校长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绝不是他良心发现。

“校长,钱我不能要。罚款退给我就行了。”刘芬淡淡地说。

她不想占这个便宜。

她只是想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王德顺见她不收,急得满头大汗。

“刘芬同志,你就收下吧,算我求你了。你要是不收,就是不原谅我。我……我的压力也很大啊。”

他差点就要跪下了。

老张在旁边看着,心里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肯定是这姓王的踢到铁板了。

“行了,钱我们收下,你走吧。”老张接过信封,下了逐客令。

他不想让老婆再跟这种人多费口舌。

王德顺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走到楼梯口,还差点一脚踩空。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老张“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

他把信封递给刘芬。

刘芬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人民币。

她把钱放在桌上,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这钱,烫手。

它不是对自己善意的肯定,而是对他恐惧的证明。

“这事,还没完。”刘芬轻声说。

她想到了高飞。

对自己的伤害,用钱或许可以弥补。

但对那个孩子的伤害呢?

王德顺从刘芬家出来,片刻不敢耽搁,又开始找高飞。

他通过班主任,要到了高飞家的电话。

电话是高飞的奶奶接的。

一位耳朵不太好使的老人。

王德顺在电话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老人明白他是谁,要干什么。

他想上门拜访,当面给孩子道歉。

老奶奶很淳朴,一听是校长,受宠若惊,连声答应。

高飞的家,比刘芬家还要破旧。

是在城市边缘的一个棚户区。

王德顺开着自己的奥迪车,在狭窄泥泞的巷子里,怎么也找不到停车位。

最后只能停在很远的大路上,步行进去。

他那锃亮的皮鞋,很快就沾满了泥点。

高飞的家,是一间低矮的小平房。

屋里光线昏暗,一股淡淡的霉味。

高飞正坐在小桌子前写作业,看到王德顺进来,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

他的奶奶,一个满头白发、身材佝偻的老人,正手足无措地给王德顺倒水。

“校长,您喝水,家里没什么好东西……”

王德顺哪有心思喝水。

他看着高飞那张写满了惊恐和不安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走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

“高飞同学,别紧张,坐,坐。”

他拉了张小板凳,坐在高飞对面。

那板凳又矮又硬,硌得他屁股疼。

“高飞同学,昨天在食堂的事,是校长不对。”

王德顺开口了,声音无比诚恳。

“是我没有调查清楚情况,就当众批评了你和刘阿姨,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我混蛋!”

说着,他竟然抬起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下,把高飞和他的奶奶都吓坏了。

“校长,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奶奶连忙上前拉住他。

高飞也吓得往后缩了缩,嘴唇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那个在他眼里,如同帝王般威严的校长,此刻竟然在向他道歉,甚至自扇耳光。

这太魔幻了。

“孩子,是校长错了,错得离谱。”王德顺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表演。

“我没有理解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没有体谅你生活的不易。我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蒙蔽了双眼,忘了教书育人,最重要的是‘育人’两个字。”

他从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比给刘芬的那个还要厚。

“这个,是学校给你的特困补助金,还有校长个人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以后在学校有任何困难,直接来找我!”

他把信封硬塞到高飞手里。

高飞的手抖得厉害,那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只是看着王德顺,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他不懂,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昨天,他还是一个因为被多给了一勺肉而当众受辱的“罪人”。

今天,他就成了被校长亲自上门慰问的“特困生”。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德顺的道歉,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

反而让他觉得更加压抑和不安。

他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王德顺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拉着高飞奶奶的手,问寒问暖,承诺要减免高飞所有的学杂费,保证他顺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真的是一个爱生如子的好校长。

直到天快黑了,王德顺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他觉得自己今天这两场危机公关,做得堪称完美。

刘芬那边,钱给了。

高飞这边,也安抚了。

只要他们不再追究,或许泽远基金会那边,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光怪陆离。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甚至开始盘算,明天要怎么跟陈秘书汇报自己的“整改成果”。

然而,他还没高兴多久。

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了起来。

“是王德顺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声音。

“是我,请问您是?”

“市教育局,纪检委,我姓李。”

王德顺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主任,您好……”

“你不用说了。你涉嫌多项违规违纪问题,现在有人实名举报。明天早上九点,到局里来一趟,把问题说清楚。”

对方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还有,从现在开始,你的校长职务,暂停。”

电话,又一次被干脆地挂断。

王德顺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后面的车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鸣笛声。

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实名举报”和“职务暂停”这几个字在盘旋。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完了。

泽远基金会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他们不仅能影响商业合作,还能直接捅到纪检委那里去。

他那些年为了评优、升职,做的一些不那么干净的账目,搞的一些形式主义的工程,此刻都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

一勺红烧肉。

仅仅是一勺红烧肉。

竟然引发了一场如此巨大的地震。

把他经营了半辈子的名利、地位,震得粉碎。

王德顺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他不是在后悔。

他只是在恐惧。

第二天。

刘芬照常去食堂上班。

她把王德顺给的四千块钱,拿了两千出来,用一个信封装好。

她想找机会把多出来的钱还给学校。

她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到了食堂,她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看到她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敬畏,有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点讨好。

跟她关系最好的李姐,悄悄把她拉到一边。

“刘芬,你可真行啊!深藏不露啊!”

“怎么了?”刘芬一头雾水。

“你还装!”李姐压低声音,兴奋地说,“王德顺被停职了!听说是市里教育局纪委亲自下的文!今天早上,全校都通报了!”

刘芬愣住了。

王德顺……被停职了?

就因为……昨天那件事?

她不敢相信。

“听说,是有人把他昨天在食堂耀武扬威的视频,捅到上面去了。上面派人一查,好家伙,那姓王的屁股底下,根本不干净!”

“现在学校里都传开了,说你上面有大人物罩着,是故意来体验生活的。一勺红烧肉,就把一个校长给办了!”

流言,总是比事实更具传奇色彩。

刘芬听着这些,哭笑不得。

她哪有什么大人物罩着。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食堂打饭阿姨。

她所有的“背景”,不过是一颗还没被磨灭干净的善心。

中午,食堂开饭。

刘芬站在自己的窗口前,心情很复杂。

她不知道这件事会走向何方。

但她知道,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因为手抖得不够厉害而被罚款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队伍里。

是高飞。

他看起来,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腰杆挺直了一些,眼神里,也少了很多怯懦。

他走到刘芬的窗口前,没有像往常一样低着头。

他看着刘芬,眼睛亮晶澈的。

“阿姨。”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哎。”刘芬应了一声。

高飞把餐盘递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是昨天王德顺给他的那个。

他把信封放在窗台上,推到刘芬面前。

“阿姨,这个,我不能要。”

刘芬一愣,“这是校长给你的……”

“我问过我们老师了。”高飞说,“我们学校有正规的贫困生补助申请渠道。我会按照流程去申请。这个钱,来路不对,我不要。”

少年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清醒。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谢谢您。”

他说的,是那勺红烧肉。

“还有,对不起。”

他说的,是让她因此受了委屈。

刘芬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清瘦但笔挺的少年,心里所有的委屈和迷茫,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她觉得,自己做的那件事,值了。

太值了。

她把那个信"封推了回去。

“孩子,阿姨也跟你说三句话。”

“第一,你的感谢,阿姨收下了。”

“第二,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

“第三,这个钱,你拿着。它不是那个姓王的给你的,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正的钱。你就当是……一个不认识的,曾经也被饿过肚子的老爷爷,送给你的一份鼓励。”

刘芬想起了电话里,陈秘书提到的那位周老先生。

她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只是他们,有时候不那么显眼。

高飞看着刘芬,眼圈也红了。

他没有再推辞。

他拿着那个信封,对着刘芬,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今天……我还想吃红烧肉。”他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是刘芬第一次看到他笑。

像阴了好久的天,突然裂开一道缝,透出了阳光。

“好!”刘芬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拿起长柄勺,舀了满满一勺红烧肉。

最大块的,最漂亮的,都给了他。

手腕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

汤汁淋在米饭上,香气扑鼻。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什么。

周围的学生们,都静静地看着。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了昨天的恐惧和麻木。

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温暖。

几天后。

王德顺被正式免职,立案调查。

学校来了一位新的校长,姓张,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女性。

张校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全校大会上,公开表扬了食堂员工刘芬。

她称刘芬的行为,是“在规则之上,闪耀着人性与教育的光辉”。

她宣布,给刘芬记大功一次,并奖励奖金五千元。

同时,学校成立了“爱心餐食基金”,专门为家庭困难的学生提供餐食补贴。

基金的第一笔钱,就来自泽远基金会。

后来,刘芬听说,泽远基金会不仅没有终止和市里的合作,反而加大了投资力度。

他们和市教育局联合推出了一个“暖心计划”,旨在关注每一个孩子的身心健康,而不仅仅是成绩。

汇文中学,成了第一个试点学校。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刘芬依旧在食堂打饭。

她还是那个手腕会酸,会累的普通中年妇女。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的勺子,好像变得有温度了。

她会跟学生们开几句玩笑,会提醒他们天冷了多穿件衣服。

她的窗口前,总是排着最长的队。

高飞依旧是那个安静的少年。

但他不再只吃素菜了。

他会荤素搭配,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他的成绩,稳居年级第一。

他见到刘芬,会笑着喊一声“刘阿姨”。

那笑容,越来越灿烂。

有时候,刘芬会想起王德顺。

她不恨他。

她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一个被“规则”异化了的人,一个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做教育的人。

他不是败给了一勺红烧肉。

他是败给了自己心里,那早已冰冷的,对人的善意。

一个寻常的中午。

阳光很好。

刘芬的窗口前,又来了一个怯生生的,穿着旧校服的小姑娘。

她指着最便宜的炒白菜,小声说:“阿姨,打这个。”

刘芬看了看她。

然后,她手里的勺子,在红烧肉的盘子里,轻轻地,多带了两块软烂入味的土豆,盖在了白菜上面。

“多吃点。”她说。

声音不大,但很暖。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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