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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沉默的勇敢,守护着两颗纯真的友谊

景点排名 2025年12月17日 01:45 1 cc

上学的那条土路,不过三里长,我们却走了整整九年。

路是顺着田埂踩出来的,窄窄的,春天是麦田,秋天是玉米。晴天扬尘,雨天泥泞。可对我们这些散落在各村各队的孩子来说,这却是条热闹的纽带。清晨,只要谁在村口喊一嗓子,前后屋场便应声冒出几个小小的身影,背着的布书包拍打着屁股,渐渐汇成一支歪歪扭扭的队伍。

她是这队伍里,总在我身旁的那个。

其他男孩子追打嬉闹,把路边狗尾巴草扯得满天飞时,她总是安静地走着。蓝布衫洗得发白,却总是干干净净,两条细辫子服帖地垂在肩上。说话时,声音像渠水淌过石子,轻轻的,慢慢的。一道算术题,我抓耳挠腮,她拿根树枝在泥地上画几下,条理便清晰了。她学习好,却不是那种惹人妒忌的好,仿佛是她身上那安静气质的一部分,自然而然。

那条路因她的存在,在我记忆里滤掉了尘土与疲惫,只剩下麦浪的清香,和她轻声讲解题目的、令人安心的语调。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大约是我们刚上初中那一年。

不知何时起,村里人看我们走在一起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意味。细碎的议论像田埂边的风,冷不丁钻进耳朵:“瞧,她们俩还一块儿走呢?”“她们爹前天差点在队里吵起来……” 后来才从母亲欲言又止的叹息里拼凑出轮廓:是为了一道田埂的归属,还是耕具的磨损?大人们的世界里,总有那么多我们无法理解也无法调和的矛盾。两家的父亲不再说话,迎面碰上也黑着脸错开。

空气忽然变得沉重而黏稠。上学放学的路上,其他伙伴似乎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说笑依旧,目光却在我们之间短暂交汇时,闪烁地移开。一种无形的屏障,隔在了我和她之间,也隔在了我们与原本浑然一体的队伍之间。

我们都沉默了几天。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晨,霜很重,枯草上白茫茫一片。我故意磨蹭到队伍最后,她也走得慢。前后的小伙伴们知趣地走到了前面,把一段空旷的路留给我们。田埂更窄了,无法并肩。我跟在她后面,盯着她鞋跟上沾的泥块,心里堵得发慌。我想,这段友谊大概就要像这秋天的蚂蚱,无声无息地僵掉了。

忽然,她停住了,转过身来。呵出的气凝成一小团白雾,笼着她清秀的脸。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

是半个烤红薯,用旧手帕仔细包着,还温温的。

“早上灶里煨的,带多了。”她声音依然那么轻,像怕惊落草尖的霜。

我愣愣地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下子窜到眼眶。我掰下另一半,递还给她。我们便站在冰冷的田埂上,吃着那半截红薯。很甜,热气一直暖到心里。前面传来伙伴的嬉闹声,听起来很远,又很近。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更没有提及各自父亲的名字。那一刻,所有成人世界的藩篱、那些我们无力也无须理解的恩怨,都被手中这简单的、温暖的食物消融了。我们用一个孩子最朴素的方式,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盟誓:那是他们的事,而我们,是我们。

从那以后,我们形成了一种默契。在村里,在可能让家人尴尬的场合,我们避开交集。但一踏上那条三里长的上学路,我们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国度。我们聊新学的课文,抱怨难做的习题,分享一块水果糖,也偶尔会极轻地感叹一句:“大人们真奇怪。”然后相视一笑,把烦忧抛在身后。那条路,成了我们友谊的庇护所,一个独立于家庭纠葛之外的纯净地带。

初中毕业,像一阵大风,把我们这些蒲公英似的孩子吹向了四面八方。我继续读高中,她因为家计,选择了别的道路。分别得寻常,在一个岔路口说了“再见”,以为很快还能见到。可人生岔路之多,远非田埂可比。

后来,我离故乡越来越远。回去时,也听说她嫁到了邻镇,过得平稳,在我还没结婚以前,有一年我回家,在一个夏天的下午,我和村上另外一个同学专门去她家看望了她,她和爱人热情的接待了我 们,看到他们家境虽不富足,但二人很幸福恩爱,我在心底默默的祝福她,永远幸福快乐!从那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当年许多同学的面目都已模糊,那些曾经喧闹的笑语也消散在风里。唯有她,总是清晰地站在我记忆的田埂上,安静,温柔,手里握着半截温暖的红薯。她让我早早懂得,真挚的情谊,可以像柔韧的蒲草,在生活的泥泞与风霜中,自成一道清新的风景,不为外界所侵夺。那是一种沉默的勇敢,是两颗纯真心照不宣的守护。

那三里的路,我们走得小心翼翼,却也走得堂堂正正。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少年的,了不起的胜利。


一种沉默的勇敢,守护着两颗纯真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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