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九岁。天像个烧红的铁锅,倒扣在广西的群山和丛林上。空气里不光有热,还有一种黏糊糊的、混着烂叶子和火药味儿的腥气。我们管那叫“战争的味道”。...
2025-12-13 0
我叫陈峰,今年32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当主管,日子过得不好不坏,结婚三年,跟老婆晓雯的感情,原本还算融洽,直到我妈那次来家里小住,一切都变了味。
这事说起来,我至今都觉得窝火。去年夏天,我妈从老家过来,说是想看看我们,顺便检查一下身体。我提前跟晓雯打了招呼,让她多担待点,我妈是农村老太太,生活习惯跟咱们不一样,别太计较。晓雯当时点头答应得好好的,说“放心吧,妈来了我好好招待”,可我妈真进门的那一刻,我就看出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我妈这辈子苦惯了,手脚闲不住,一进门就开始收拾屋子。她觉得晓雯买的那些绿植占地方,偷偷给挪到阳台角落,还嘀咕“中看不中用,不如种点小葱大蒜”;她看见晓雯的化妆品摆了一桌子,皱着眉说“女人家这么败家,一瓶面霜够我买半袋面了”;她早上五点就起床,在厨房叮叮当当做早饭,锅碗瓢盆的声音,直接把熬夜加班的晓雯吵醒了。
第一天,晓雯没说啥,只是脸色有点沉,吃饭的时候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没胃口。我悄悄拉了拉她的手,她甩开了,我心里有点不爽,觉得她小题大做。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我妈做的饭偏咸偏油,晓雯吃不惯,说想吃点清淡的,我妈当场就拉下脸:“年轻人就是娇气,我们那时候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晓雯没吭声,转身回了卧室,一下午没出来。我妈跟我抱怨:“你媳妇是不是嫌弃我?我看她那脸色,跟谁欠她钱似的。”
我当时脑子一热,冲进卧室就跟晓雯吵了一架。我说:“我妈就来住七天,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她辛辛苦苦养大我,你就不能忍忍?”晓雯红着眼睛看着我:“陈峰,我不是忍不了你妈,我是忍不了她指手画脚!我买的东西她嫌东嫌西,我想睡个懒觉她吵吵闹闹,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吼她:“她是我妈!你跟长辈计较什么?”
那七天,晓雯几乎没怎么笑过,每天下班回家,要么躲在卧室里,要么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跟我妈零交流。我妈看她那态度,也憋着一肚子气,第七天早上,我妈说啥也待不下去了,收拾东西就要走,临走前还跟我说:“儿啊,妈不拖累你,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我送我妈去车站,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气,回头就跟晓雯冷战了半个月。我觉得她太不懂事,太不孝顺,一点都不为我着想。那时候我压根没想过,晓雯心里的委屈,到底有多深。
转眼到了国庆,晓雯说她妈想过来住一阵子,顺便看看我们买的新房。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我妈来的那七天,有点不情愿,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行啊,妈来了我好好招待。”
我以为,我顶多就是忍个七天,没想到,丈母娘一住就是十五天。
丈母娘是城里退休的老师,讲究得很。一进门就换了拖鞋,还自带了床单被套,说“用自己的睡得踏实”。她不像我妈那样爱收拾,每天早上八点多才起床,晓雯做好早饭,她慢悠悠地洗漱完才上桌,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还会点评“这个粥熬得不错,就是米有点硬”。
这些我都能忍,真正让我崩溃的,是她的“规矩”。
丈母娘说,客厅的沙发不能随便坐,要换家居服才能碰;她说,卫生间的毛巾要分颜色,洗脸的、擦手的、擦脚的,不能混着用;她说,晚上十点以后不能大声说话,影响她休息。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她每天都要拉着晓雯出去逛街,买一堆衣服鞋子,回来就跟我炫耀:“你看我给闺女买的裙子,多好看,你以后要多给晓雯买东西,女人就是要宠的。”
我嘴上应着,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最让我憋屈的是吃饭。丈母娘不吃荤腥,顿顿要吃青菜豆腐,我一个无肉不欢的人,连续吃了三天素,饿得眼冒金星。我跟晓雯说想吃红烧肉,晓雯还没开口,丈母娘就抢先说:“男人少吃点肉,油腻,对身体不好。”晓雯跟着点头:“妈说得对,你就忍忍吧,健康最重要。”
忍?又是忍。我当时就想起了晓雯说这话的语气,跟我当初劝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如果只是这些,我还能咬咬牙扛过去,可丈母娘接下来的操作,直接把我逼到了墙角。
她嫌我抽烟,把我的烟和打火机都收了起来,说“家里有孕妇味,抽烟对身体不好”——晓雯根本没怀孕,她就是找借口;她嫌我下班回家晚,每天都要打电话催,九点没到家就开始念叨“是不是跟朋友鬼混去了”;她甚至翻我的书房,把我收藏的球鞋和模型都挪到柜子里,说“占地方,影响风水”。
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十点半才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丈母娘坐在沙发上等着我,晓雯在旁边陪着。丈母娘劈头盖脸就说:“陈峰,你这个工作态度不行,天天加班,不顾家,晓雯跟着你太委屈了。”我累得半死,懒得跟她争辩,换了鞋就想回卧室,她一把拉住我:“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那一刻,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我想起我妈来的那七天,晓雯憋了一肚子委屈,我却只知道指责她;想起我妈偷偷抹眼泪说“再也不来了”,想起晓雯红着眼睛问我“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原来,当刀子没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有多疼。
我没跟丈母娘吵架,也没跟晓雯争辩。那天晚上,我悄悄打开衣柜,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装了几件换洗衣服,还有我收藏的那对限量版球鞋。我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一大早,我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晓雯看见了,一脸惊讶:“你干嘛去?”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得有点苦涩:“我出去住几天,让你跟妈好好待着。”
晓雯愣住了,丈母娘也走了过来,皱着眉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
我没解释太多,只是跟晓雯说了一句:“以前我妈来,你甩了七天脸色,我怪你不懂事。现在我才知道,那种憋屈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在公司附近的快捷酒店住了三天。这三天里,晓雯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微信,她说她妈知道错了,她说她也知道错了,她说让我回家。
我回去的时候,丈母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她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说:“小陈啊,前阵子是我太较真了,你别往心里去。”我笑了笑,说:“没事,妈,我知道你是为晓雯好。”
丈母娘走后,我和晓雯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晓雯先开口:“对不起,上次你妈来,我不该甩脸色。”
我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只知道让你忍我妈,却没想过你的感受。我以为孝顺就是让媳妇无条件迁就,却忘了,婚姻里的尊重,是相互的。”
我们俩都哭了,不是委屈,是释然。
后来我再也没逼过晓雯迁就我妈,我也会跟我妈好好沟通,告诉她晓雯的生活习惯,让她多理解。逢年过节,我们会一起回老家看我妈,晓雯会给我妈买衣服、买保健品,我妈也会给晓雯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两个人有说有笑,再也没有以前的剑拔弩张。
其实婚姻里,哪有那么多深仇大恨,不过是立场不同,感受不同。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站在你的角度看一看,很多矛盾,就都化解了。
可惜,这个道理,我用了七天的脸色和十五天的憋屈,才彻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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