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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门,先不忙着脱去老人的衣服,而是拿出血压计测量血压,用听诊器听听心跳,确认老人身体能够承受热水洗浴,接着扛起三十斤重的折叠浴床爬上六楼,因为那个小区没有安装电梯,擦洗身子也不是简单地搓去污垢,而是用温热的盐水轻轻处理伤口,动作缓慢得如同进行一场精细的手术,真正用在搓澡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其余九十分钟全都花在更换药物、涂抹保湿霜、调整姿势、消毒器具和更换床单这些事情上。
聂积燕以前经营旅馆生意,后来生意不太好做,就转行做了这一行,聂积燕说,很多老人家里不是不愿意帮老人洗澡,是子女抱不动老人,也不敢随便动老人,一碰老人就疼,一动老人就喘气,家人看着心里难受,这跟孝顺不孝顺没关系,主要是力气不够大,也没有护理技巧,更没有专业设备,助浴师上门服务,就像是把医院的护理直接搬到了老人家里。
有人批评这种服务低俗、抢钱,其实这些人没有搞清楚状况,公共澡堂花一块钱就能洗个澡,那是针对身体健康的普通人,对于卧床的老人来说,洗澡过程风险很大,步骤也多,时间也长,算下来每小时的费用比请一名护工还要高,大家已经习惯了城市干净整洁的样子,却看不到在那些角落里,有多少老人长期生活在难闻的气味里,没人敢去帮他们,也没人知道该怎么为他们洗澡。
西安不少老旧小区至今没有安装电梯,2023年国家提出推进改造计划,但设备入户的进度依然迟缓,日本早已将居家护理纳入医保体系,而中国这边的助浴服务还未成为正式职业,既缺乏培训标准,也没有保险保障,只能依靠口碑维持运营,社会上一再强调尊老敬老,可到了真正需要行动落实的时候,却往往无人向前。
根据民政部2024年公布的数字,全国失能和半失能的老人人数已经超过4400万,在北京、上海、西安这些大城市里,想要预约一次助浴服务,常常得等上半个多月,每位助浴员一天最多只能接三个单子,再多身体就撑不住了,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多数是35到55岁的女性,她们没有社会保险,也没有基本工资,收入全靠通过客户互相介绍。
有个儿子对我说,他每天下班回家,看到父亲的床单有味道了,想要换洗,可一伸手去抱父亲,父亲就喊疼,这个儿子不敢再动,生怕把父亲弄伤,后来助浴师上门帮忙,他站在门边看着,眼睛就红了,他说出这句话:你们帮我们做了我们做不了的事,这话听着轻,其实压在心里沉甸甸的。
我见过不少老人,洗完澡后眼睛亮了,话也多了,不是因为水热,是因为有人认真对待老人的身体,不怕脏,不怕累,不怕麻烦,这500块钱买的不是清洁,是让一个被遗忘的人,重新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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