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9岁,绝经了。这事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像天黑了要关灯,饿了要吃饭一样,是生理规律。医生管这叫“围绝经期综合征”,说得文绉绉的,其实就是身体里那...
2025-11-22 2
我49岁,绝经了。
这事儿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像天黑了要关灯,饿了要吃饭一样,是生理规律。
医生管这叫“围绝经期综合征”,说得文绉绉的,其实就是身体里那点女人专属的玩意儿,罢工了。
随之而来的是潮热,一阵一阵的,毫无征兆,像有人从我骨头缝里点了一把火,瞬间就能把贴身的棉毛衫溻透。
还有失眠,整宿整宿地盯着天花板,从年轻时记错的一道数学题,想到我那个远在上海读大学的女儿,再想到我那个早就成了别人丈夫的前夫。
脑子像个永不停歇的破风扇,呼啦啦地转,吹出来的全是陈年旧事的馊味儿。
我叫林岚,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北方城市里,守着一个洗衣店过活。
店名叫“洁净小筑”,俗气,但好记。
前夫当年起的,说希望我们的生活也像洗过的衣服一样,干净,舒展,带着太阳的香气。
后来他跟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女人走了,我才明白,有些人的人生,需要的是柔顺剂,不是漂白水。
我没改店名,懒得折腾。
离婚时女儿佳佳才上初中,我得供她,得生活,洗衣店的流水不大,但安稳。
每天对着一堆堆带着陌生人体温和气味的衣服,用消毒水和洗衣液把它们变得一模一样的清爽,我觉得这活儿挺好。
至少,它能把生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褶子,暂时熨平了。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下午,老赵,也就是那个比我大五岁的老头子,走进了我的“洁净小筑”。
那天天气闷,我的潮热又犯了,脖颈后头全是黏腻的汗。
我正烦躁地用手背扇着风,店门的风铃“叮铃”一声,他进来了。
他叫赵卫国,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塞着一件厚实的羽绒服。
“老板,洗衣服。”他声音有点闷,像被灰尘堵住了。
我抬眼打量他。
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背有点驼,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夹克,是那种老干部喜欢的款式。
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挺干净,没什么浑浊气。
“放那儿吧,填单子。”我指了指柜台,递给他一张洗涤单。
他接过去,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一笔一画地写名字和电话。
写得很慢,很认真,像小学生做作业。
我心里有点不耐烦,这鬼天气,这要命的汗,让我看什么都觉得磨叽。
“羽绒服干洗,一百二,三天后取。”我公事公办地说。
他点点头,从一个旧得发亮的钱包里,数出两张五十的,两张十块的,递给我。
他的手指很粗糙,指甲缝里嵌着些洗不掉的黑渍,像是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的人。
我收了钱,开了票,他拿着票,转身就走了。
整个过程,我们俩的对话不超过五句。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普通的顾客而已。
没想到,三天后,他来取衣服,又拎来一个袋子。
这次是一床被罩。
“老板,这个也洗洗。”
我接过来,一股子经年未散的烟味和淡淡的霉味儿扑面而来。
我皱了皱眉。
“放久了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老伴儿走后,这些东西就没动过。天冷了,想拿出来用,得洗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老伴儿没了。
那一瞬间,我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散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没再说什么,麻利地开了单。
从那以后,老赵成了我这儿的常客。
床单,被罩,窗帘,旧外套……他隔三差五就送点东西来。
有时候店里不忙,我们会聊上几句。
我知道了他叫赵卫国,以前是国营机床厂的八级钳工,技术大拿,厂子倒闭后就提前内退了。
老伴儿是前年冬天没的,脑溢血,走得快,没受罪。
他有个儿子,在深圳,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
他就一个人守着个老房子过日子。
他话不多,但说起以前厂里的事,眼睛里会有光。
他说他能用锉刀把一块铁锉得跟镜子一样平,误差不超过一根头发丝。
我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大部分时候,我就让他说。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肚子里的话,也跟那床发霉的被罩一样,需要拿出来晒晒太阳。
有一次,店里的烘干机坏了。
我给维修师傅打电话,人家说单子排满了,最快也得后天。
我急得团团转,好几个客人的衣服等着要。
老赵正好过来取窗帘,看我一脸愁容,就问:“怎么了?”
我把情况一说。
他走到烘干机跟前,左看看,右敲敲,又趴在地上听了听动静。
“我试试?”他说。
我将信将疑。
他让我把电闸拉了,然后从自己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套工具,螺丝刀,扳手,钳子,一应俱全。
他那双手,平时看着笨拙,一碰到机器,立刻就活了。
拆卸,检查,上油,紧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一个多小时后,他满头大汗地站起来,额头上还蹭了一道黑油。
“合上闸,试试。”
我把电闸推上去,按下烘干机的启动键。
机器发出一阵轻微的轰鸣,然后,平稳地转动起来。
我惊喜地看着他。
“赵师傅,你可真是神了!”
他摆摆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憨厚地笑。
“老手艺,忘不了。”
我过意不去,非要给他钱。
他死活不要。
“街坊邻居的,帮个小忙算什么。”
推搡了半天,他急了,“你再给钱,我以后不来你这儿洗衣服了!”
我没辙了。
“那……那晚上别走了,我请你吃饭。”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关了店门,去旁边的菜市场买了点菜。
我的住处就在洗衣店后面,一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
我手脚麻利地做了三菜一汤,红烧排骨,番茄炒蛋,凉拌黄瓜,再加个紫菜蛋花汤。
都是家常菜。
我还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我爸留下来的二锅头。
“赵师傅,喝点?”
他眼睛一亮,“喝点。”
那天晚上,我们俩就坐在那张小小的餐桌上,喝着酒,聊着天。
酒是个好东西,能把人心里那道防备的门,撬开一条缝。
他说了他和他老伴儿的事。
他们是厂里介绍认识的,一辈子没红过脸。
他老伴儿身体不好,他就把所有家务都包了。
他说,他老伴儿最爱吃他做的疙瘩汤,每次都能喝两大碗。
“她走那天,早上还跟我说,晚上想喝疙瘩汤。”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红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想起了我的前夫。
想起了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载着我穿过整个城市,就为了去吃一碗新开的拉面。
那天的风很大,我坐在后座上,抱着他的腰,觉得那就是全世界。
后来,他的自行车换成了摩托车,又换成了小轿车,后座上的人,也换了。
人心,比机器复杂多了。
机器坏了,可以修。
人心坏了,就只能扔了。
“离了?”他看我半天不说话,轻声问。
我点点头。
“他嫌我黄脸婆了,没激情了。”我自嘲地笑笑,“我这年纪,绝经了,干得跟块老树皮似的,哪儿还有什么激情。”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话,我只跟我的闺蜜抱怨过,从来没对一个男人说过。
尤其是一个,算不上多熟的男人。
他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多吃点,你太瘦了。”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一下。
从那以后,我们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其实也没什么仪式。
就是他来我这儿的次数更勤了。
有时候不洗衣服,也过来坐坐,帮我搭把手,换个灯泡,通个下水道。
他手巧,什么都会。
我呢,也习惯了店里有个他。
他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抽着烟,看着报纸,我在柜台后头算着账,烘干机在身后嗡嗡地响。
阳光从玻璃门照进来,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
我觉得,这日子,也挺好。
我们没有牵过手,没有拥抱过,更没有睡在一起。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谁也没去捅破。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情啊爱啊的,说出来都觉得矫情。
搭个伴儿,说说话,生病的时候有个人能给倒杯水,就够了。
佳佳放暑假从上海回来,第一次见到了老赵。
那天老赵正在帮我修洗衣店门口那个接触不良的招牌灯。
他踩着梯子,仰着头,很专注。
佳佳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妈,这谁啊?”
“哦,一个朋友,赵叔叔。”我介绍道。
老赵从梯子上下来,局促地搓着手,对着佳佳笑。
“你好,你好。”
佳佳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拖着箱子进了里屋。
晚饭的气氛很尴尬。
我特意多做了两个菜。
佳佳全程低着头玩手机,老赵想跟她说话,她就“嗯”“啊”地应付。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老赵坐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走了。
他一走,佳佳就把手机往桌上一拍。
“妈,你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就是你看到的,一个朋友。”
“朋友?朋友能天天泡在你这儿?妈,你都多大岁数了,别让人给骗了!”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他不是骗子。”我辩解道,声音有点弱。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图你什么?图你这个破洗衣店,还是图你人老珠黄?”
“佳佳!”我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妈,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爸当年怎么对你的你忘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赵叔叔跟你爸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一个糟老头子,一看就没钱,没本事,你跟他在一起干嘛?扶贫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给我闭嘴!”
我这辈子,很少跟佳我发火。
她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妈,我是为你好……我怕你吃亏……”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别过头,不想让她看见我眼里的泪。
那天晚上,我和佳佳谁也没理谁。
我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无眠。
佳佳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里来回地割。
人老珠黄。
糟老头子。
图你什么?
是啊,他图我什么呢?
我一个快五十的女人,没钱,没貌,脾气还不好。
身体像一台随时要报废的机器,时不时就出点小毛病。
他呢,一个退休老工人,拿着不多的退休金,守着个空房子。
我们俩凑在一起,能图什么?
图冬天能互相抱团取暖,夏天能一起摇扇纳凉?
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第二天,老赵又来了。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拎着一袋子刚从早市买来的新鲜蔬菜。
“看你这几天上火,嘴角都起泡了,给你买了点苦瓜,败败火。”
他把菜放在厨房,自己挽起袖子开始择菜。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特别委屈。
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下来了。
他听见我抽泣,转过身,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怎么了?丫头跟你吵架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他叹了口气,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毛巾,笨拙地给我擦眼泪。
他的手很粗,蹭得我脸颊生疼。
“别听孩子的,她们年轻,不懂。”他说,“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舒不舒服,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欲望,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温和的,踏实的东西。
“老赵,”我哽咽着问,“你……你到底图我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图你这儿的洗衣机好用,洗得干净。”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他顿了顿,收起笑容,很认真地看着我。
“林岚,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图什么?就图个身边有个人,能说说话,吃口热乎饭。”
“我一个人在家,对着电视能看一天,一句话都不说。时间长了,我怕我这舌头,都不会打弯儿了。”
“在你这儿,挺好。听着机器响,闻着这洗衣粉的味儿,心里踏实。”
他说得很慢,很实在。
我心里那块被佳佳的话搅得乱七-八糟的地方,好像被他这几句话,慢慢地抚平了。
佳佳在家待了一个月,对老赵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老赵也不在意,每次来,都给她带点她爱吃的水果零食。
他甚至还学会了上网,就为了跟佳佳聊她喜欢的明星和电视剧。
虽然他说的那些梗,都过时了。
佳佳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对老赵的敌意,在一点点减少。
她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娘俩躺在床上聊天。
“妈,那个赵叔叔……人好像还行。”她忽然说。
我心里一动。
“他人是挺好的。”
“他会一直对你好吗?”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日子得一天一天过。”
“你可别再像对我爸那样,什么都由着他,最后把自己委屈死。”
“不会了。”我拍了拍她的手,“妈现在,想为自己活了。”
佳佳走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和老赵的关系,也因为佳佳的这次“考验”,似乎更近了一步。
秋天的时候,我过生日。
我这人,向来不重什么仪式感,生日也就是给自己下碗长寿面。
那天我正准备关店门,老赵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还有一大捧……月季花。
对,是月季花,不是玫瑰。
红色的,开得有点太过了,花瓣边缘都有些蔫了。
一看就是在路边花坛随便买的。
“生日快乐。”他把东西递给我,脸有点红。
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这是第二个给我送花的男人。
前夫也送过,那还是我们谈恋爱的时候。
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插在精致的玻璃瓶里。
不像老赵这束,用一张报纸胡乱包着,还往下滴着水。
可我看着这束土得掉渣的月季花,心里却比当年收到玫瑰时,还要暖和。
“都多大岁数了,还整这些。”我嘴上埋怨着,手却诚实地接了过来。
蛋糕是城里最老的那家“红星蛋糕店”买的。
奶油是植物奶油,甜得发腻,蛋糕胚子也硬。
但那是我们年轻时候,觉得最好吃的蛋糕。
我们点了蜡烛,他给我唱生日歌。
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太平洋。
我笑着,眼泪又下来了。
那天晚上,他没走。
吃完蛋糕,他帮我收拾了桌子,洗了碗。
然后,我们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一部吵吵闹-闹的言情剧。
我们谁也没看进去。
屋里很静,只听得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林岚。”他忽然叫我。
“嗯?”
“你要是不嫌弃我……”他声音有点抖,“往后的日子,咱俩就一块儿过,行吗?”
我没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热地落在我的侧脸上。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理智告诉我,这样挺好,搭个伴儿,不远不近,互相有个照应。
可情感上,我又渴望着,能再靠近一点。
我太久没有被人拥抱过了。
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像那间久无人住的老屋,需要一点人气儿来暖一暖。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我忽然就笑了。
我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放在膝盖上,无处安放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掌心全是厚厚的茧。
他浑身一震,然后,反手紧紧地握住了我。
那晚,他睡在了我的床上。
我睡在里侧,他睡在外侧。
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我们俩都睁着眼,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那是一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肥皂味。
不难闻。
半夜,我的潮热又犯了。
一阵燥热从胸口涌起,迅速蔓延到全身。
我烦躁地掀开被子,辗转反侧。
他感觉到了。
“又难受了?”他轻声问。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下床。
我听见他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然后走出卧室。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温水进来了。
“喝点水,会好受点。”
他把水杯递到我嘴边。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喝了水,心里那股无名火,好像真的被浇熄了一点。
他拿过我床头的一把蒲扇,坐在床边,开始慢慢地给我扇风。
风不大,很轻柔。
“我老伴儿那会儿也这样,一阵一阵的,睡不着觉。”他低声说,“我就给她扇扇,扇着扇着,她就睡着了。”
我听着他平缓的语调,闻着蒲扇扇过来的,带着他身上气息的风,眼皮渐渐地沉了。
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对抗失眠,对抗潮热,对抗所有更年期的歇斯底里。
我像一个孤独的士兵,在自己的身体里打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可是现在,好像有个人,愿意陪我一起,守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了。
从那天起,他就算正式搬了进来。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卷,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他的宝贝工具。
他把他的老房子租了出去,租金交给我,说是生活费。
我没要。
我的洗衣店,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
早上,他去早市买菜,我在店里开门准备。
中午,他做好饭,给我送到店里。
下午,他在店里陪着我,看看报纸,或者帮我修理一些小毛病。
晚上,我们一起关店门,回家,吃饭,看电视,睡觉。
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但对我来说,这杯白开水,是甜的。
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知道我潮热,他特意去中药店,给我抓了些调理的药,每天盯着我喝。
知道我失眠,他就在网上学了按摩,每晚睡前都给我按按头,按按脚。
他甚至还把烟戒了。
几十年的老烟枪,说戒就戒。
我知道那有多难受。
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看见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呆呆地坐着,手里攥着一根没点的烟。
我问他,难受就抽一根吧。
他说,不行,怕把你熏着了。
我前夫,从来没为我做过这些。
他只会说,你不就是更年期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忍忍就过去了。
那时候我觉得,心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我们也有矛盾。
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喜欢看抗日神剧,我觉得脑残。
我喜欢看都市言情,他觉得矫情。
他吃饭口味重,无辣不欢。
我肠胃不好,吃得清淡。
他生活节俭,一块抹布能用到烂。
我觉得不卫生,该扔就得扔。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也能让我们俩拌上几句嘴。
有一次,为了一个馊了的馒头,我们俩大吵了一架。
他觉得还能吃,蒸一蒸就行。
我觉得必须扔,吃了要生病。
“你就是城里人,娇气!我们那时候,这都是好东西!”他急了。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守着你那些老思想!为了省几毛钱,把身体吃坏了值得吗?”我也火了。
我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欢而散。
他摔门出去,我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
我一边哭,一边想,这日子,是不是过不下去了?
我们俩的成长环境,生活习惯,价值观,差得太远了。
就像两棵长歪了的树,硬要捆在一起,只会互相硌得慌。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
带着一身酒气。
他没跟我说话,直接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桌上放着他买好的早饭,还有一张纸条。
字写得歪歪扭扭。
“馒头我扔了。我错了。以后都听你的。”
我看着那张纸条,眼泪又下来了。
我跑到店里,他正坐在小马扎上,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老赵,以后,咱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然后,把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
“好。”
从那以后,我们真的很少吵架了。
我们都在努力地,向对方靠近。
他开始试着吃清淡的菜,看我喜欢的电视剧。
我也开始理解他的节俭,陪他看那些手撕鬼子的神剧。
我们就像两个齿轮,一开始互相硌着,咯吱作响。
但磨合得久了,也就慢慢地,严丝合缝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转眼,就到了冬天。
我最怕冬天。
天冷,潮热和失眠会更严重。
而且,冬天是前夫跟我提离婚的季节。
每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就堵得慌。
那天,下着大雪。
老赵非要拉我出去,说要带我去看个好东西。
我不想动。
他就给我从头到脚,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硬是把我拖出了门。
他带我去了我们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个小冰场。
冰场上有很多年轻人,穿着漂亮的冰刀鞋,在冰上飞驰。
“来,我教你。”
他租了两双冰鞋,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我扶上冰面。
我哪里会这个。
刚一上去,就摔了个大马趴。
他紧张地把我扶起来,给我拍身上的雪。
“没事吧?摔着哪儿了?”
我疼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笑了。
“赵卫国,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谋杀亲妻啊?”
他也笑了。
那天下午,他就那么扶着我,在冰场上,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滑。
我摔倒了无数次。
他也陪着我,摔倒了无数次。
我们俩像两个笨拙的熊,在冰上滚来滚去。
周围的年轻人,都用看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们。
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活了快五十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的笑声,回荡在冰场上空。
我感觉,心里那些因为冬天,因为前夫,因为更年期而结成的冰,好像在那一刻,都融化了。
晚上,我们回家,他给我用热水泡脚。
我的脚踝摔肿了。
他一边给我揉,一边心疼地埋怨自己。
“都怪我,瞎折腾。”
我把脚缩回来,勾了勾他的下巴。
“老赵,今天,我很高兴。”
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忽然凑过去,在他长满胡茬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轻。
像一片雪花,落了上去。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他。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一个快六十岁的男人,脸红得像个小伙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挺可爱的。
那天晚上,我们真正地,睡在了一起。
没有太多激情。
我们都老了,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但我们紧紧地抱着彼此。
我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和他身上传来的,让我心安的温度。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好。
没有潮热,没有失眠。
一觉到天亮。
我醒来的时候,他正侧着身,看着我。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给他花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早。”他说,声音有点沙哑。
“早。”我笑了。
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从这个早晨开始,才真正地,又活了过来。
我不再害怕衰老,不再害怕绝经。
因为我知道,有个人,会牵着我这只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陪我一起,慢慢地走下去。
我们依然会吵架,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别扭。
他依然改不掉他的一些老习惯,我依然有我的小脾气。
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分不开了。
我们的生活,就像我那个小小的洗衣店。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带着不同褶皱和污渍的“衣服”被送进来。
我们就用我们的耐心和包容,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洗干净,熨平整。
然后,让它们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香气。
去年过年,佳佳和她男朋友一起回来了。
她男朋友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叫小李。
一进门,就“叔叔”“阿姨”地叫得特别甜。
老赵高兴坏了,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做了一大桌子菜。
饭桌上,佳佳宣布,她和小李准备毕业就结婚。
我愣住了。
老赵却像个老父亲一样,激动地站起来,端起酒杯。
“好!好!来,小李,咱爷俩走一个!”
他看着佳佳,眼睛里全是慈爱。
那眼神,跟我爸当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佳佳也看着他,眼圈红了。
她端起饮料,对着老赵。
“赵叔……不,爸。谢谢你。”
老赵一下子就愣住了,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就流了下来。
我也哭了。
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虽然前半生,磕磕绊-绊,遇人不淑。
但老天爷,终究还是待我不薄。
他让我在这人生的下半场,遇到了我的老赵。
我们俩,就像两件被穿旧了的衣服。
款式过时,颜色也褪了,甚至还有几个洗不掉的污点。
但我们俩,被命运这根晾衣绳,拴在了一起。
互相依偎着,在日复一日的阳光和风雨里,慢慢地,被晒干,被吹暖。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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