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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本是和我姨订婚,他多给了媒人两条烟,媒人说给你订二闺女

十大品牌 2025年11月25日 21:22 1 cc

我爹这辈子干过最出圈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和我小姨订了婚,最后却娶了我妈。

我爹本是和我姨订婚,他多给了媒人两条烟,媒人说给你订二闺女

这事儿在我们家,是个不能提的炸药包。

谁点,谁就得被我妈的眼神扫射成筛子。

我爸呢,则会瞬间开启“老僧入定”模式,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活体雕塑。

偏偏,总有不怕死的。

比如我那个喝了三两猫尿就敢上房揭瓦的三舅。

外公八十大寿,乌泱泱坐了四五桌。

三舅端着酒杯,一张脸红得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摇摇晃晃地凑到我爸那桌,大着舌头嚷嚷:“姐夫!我再敬你一杯!”

我爸赶紧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建军,坐,坐,你喝多了。”

“我没多!”三舅一摆手,酒洒了半杯,“我想起来了……姐夫,我得谢谢你!”

“谢我?”我爸一脸蒙。

“对!谢谢你!”三舅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八度,成功吸引了全场注意,“当年,要不是你多给了王媒婆那两条‘大前门’,我二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方圆五米内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我妈的脸,白了。

坐在另一桌的小姨,脸,青了。

我爸的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紫,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我呢?

我当时正埋头啃一只大闸蟹,听到这话,蟹腿“啪”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这个传说,我从小听到大,版本各异,但核心情节惊人的一致。

我爹,林建军,当年和我小-姨,陈玉霞,经人介绍,板上钉钉的婚事。

我小姨当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枝花,大眼睛,白皮肤,两条麻花辫又粗又亮。追她的人,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

我妈,陈玉芳,是平平无奇的二闺女。不难看,但也绝不算出挑,属于扔人堆里三秒钟就找不着的那种。

我爹呢,是个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愣头青,除了有一身力气和一套旧军装,啥也没有。

能跟我小姨订婚,按我奶奶的话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结果,就在两家交换庚帖,准备走流程的前夕,我爹提着两条“大前门”烟,又去找了媒人王婆。

王婆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我爹把烟往桌上一放,嘴笨,半天憋出一句:“王婶,我觉得……玉芳也挺好的。”

王婆眼珠子一转,秒懂。

她把烟往柜子里一塞,一拍手:“建军啊,你这孩子,有眼光!你跟玉霞,八字有点冲!我早算出来了!还是玉芳跟你,那叫一个天作之合!”

于是,我爹的未婚妻,就从陈玉霞,变成了陈玉芳。

从一枝花,换成了绿叶。

这件事,成了我们陈家几十年来最大的一个心结,也是我小姨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寿宴上的空气,粘稠得像一锅没搅开的浆糊。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在我妈、我爸、我小姨三个人之间来回扫射。

我小姨的儿子,也就是我表哥梁超,率先发难了。

他“呵”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我说呢。”

他没说“我说什么呢”,但谁都听得懂。

他说的是,我说我妈怎么就嫁给我爸这么个了呢,原来是捡了我妈挑剩下的。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端起面前的茶杯,想喝口水,手却抖得厉害,茶水洒了一桌。

我爸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饭碗里。

我看着我妈那个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放下蟹腿,抽出两张纸巾,慢慢走过去,帮我妈擦干净桌上的水渍,然后扶住她颤抖的手。

“妈,喝口水。”

我妈抬头看我,眼圈红了。

我转过头,看着梁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表哥,我三舅喝多了胡说八道,你也信啊?”

“是不是胡说八道,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梁超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是吗?”我把声音也抬高了点,“那按你的逻辑,当年我小姨夫追我小姨的时候,不也同时在跟隔壁村的李寡妇搞暧昧吗?这事儿,你知道吗?”

梁超的脸,“唰”一下就绿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我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爸那点风流韵事,真当没人知道?我这儿还有更劲爆的,你想不想听听?”

我小姨夫是个什么货色,我们家亲戚谁不知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我小姨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只不过,碍于面子,没人戳破罢了。

我小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林未!你个小!你胡沁什么!”

“我胡沁?”我迎上她的目光,一点没怂,“小姨,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妈抢了你的人生?觉得如果当年嫁给我爸的是你,现在肯定过得比现在好?”

“难道不是吗!”小姨尖叫起来,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林建军!你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给我说清楚!”

全场的焦点,瞬间又对准了我爸。

我爸那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白酒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然后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窝囊了一辈子。

寿宴不欢而散。

我扶着失魂落魄的妈,在一众亲戚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饭店。

回家的路上,我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我知道,她心里肯定翻江倒海。

到了家,我爸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一声不吭。

我给我妈倒了杯热水,坐在她身边。

“妈。”

她没应声。

“为了这么个男人,值吗?”我忍不住问。

我妈终于有了反应。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小未,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懂我爸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受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不懂我小姨,她自己婚姻不幸,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你身上。”

“因为……她觉得是我偷走了她的幸福。”我妈的声音很轻,像叹息。

“她的幸福?”我嗤笑,“就我爸这样的?一个月三千块退休金,没事就爱在楼下跟老头下棋,回家连个油瓶倒了都懒得扶。这叫哪门子幸福?”

“你爸……他不是一直都这样的。”我妈的眼神,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知道,她又在回忆过去了。

我妈这个人,特别爱怀旧。

她总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说,我爸年轻的时候,穿着军装,特别精神。虽然话不多,但眼神很亮,像星星。

她说,我爸会修我们家所有坏掉的东西,从收音机到自行车。

她说,我爸会在冬天,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焐热。

她说,我爸会在她生我难产大出血的时候,跪在医生面前,哭着说“保大人”。

这些故事,我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我爸。

一个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仿佛对生活丧失了所有热情的,中年男人。

“妈,别想了。都过去了。”我拍了拍她的背。

“过不去。”我妈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小未,你知道吗?其实当年,我也喜欢你爸。”

我愣住了。

“在你小姨和他订婚之前,我就喜欢他了。”

这又是一个我不知道的版本。

“那时候,他在村里的打谷场上教民兵练正步,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喊口号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我觉得,他特别好看。”

我妈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少女般的神采。

“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偷偷地看他。后来,听说他跟你小姨订婚了,我哭了一晚上,觉得天都塌了。”

“那后来……王媒婆去找你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我?”我妈笑了,笑里带着泪,“我当时就觉得,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祷告。”

“所以,你就答应了?”

“嗯。”我妈点点头,“我当时想,就算是被你小姨挑剩下的,我也认了。我就是想嫁给他。”

我看着我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她傻,还是该说她勇敢?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当年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我妈沉默了。

良久,她才说:“我问过他。”

“他怎么说?”

“他说,他觉得我……踏实。”

“踏实?”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就因为“踏实”两个字,我妈背负了几十年的骂名,承受了我小姨几十年的冷眼和怨恨。

而我爸,那个做出选择的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躲在“踏实”这两个字的背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妈的付出。

凭什么?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寿宴上那一幕。

我小姨狰狞的面孔,我妈泛红的眼圈,我爸窝囊的沉默。

还有梁超那句,“原来是捡了我妈挑剩下的”。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我心里。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找我爸,问个清楚。

我不能让我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委屈一辈子。

我敲开书房门的时候,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在修一个旧收音机。

那是他年轻时候的宝贝,早就听不了了,但他一直没舍得扔。

“爸。”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

“有事?”

“我想跟你聊聊。”

他放下手里的螺丝刀,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坐吧。”

我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昨天的事,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他眼神闪躲,“都过去了。”

又是这句“都过去了”。

我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什么叫过去了?我妈被人数落了几十年,被我小姨记恨了几十年,这就叫过去了?”

“你小姨她……她就是那个脾气。”

“脾气?”我冷笑,“爸,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为什么是那个脾气,你心里没数吗?”

我爸沉默了。

昏黄的台灯下,我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爸,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我盯着他的眼睛,“当年,你到底为什么,要临时换人?”

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都说了,觉得你妈踏实。”

“别拿这种话糊弄我!”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踏实?我小姨就不踏实了?就因为我妈看起来好拿捏,好欺负,所以你就选了她,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爸也急了,声音大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啊!”

“我……”他张了张嘴,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失望到了极点。

“林建军,我以前觉得,你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是个男人。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

“你连自己当年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你就让我妈一个人,替你扛下所有的一切。”

“你算什么男人!”

说完,我摔门而出。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是为我爸哭,我是为我妈哭。

我为她这几十年的付出,感到不值。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妈不跟我爸说话,我也不跟他说话。

我们三个人,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三个陌生人。

直到有一天,外公病危的消息传来。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公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走廊里,站满了亲戚。

我小姨一家人也在。

看到我们,我小姨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刮了过来。

我妈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挺直了腰杆,迎着她的目光,挡在了我妈前面。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对我们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

外婆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我妈也腿一软,瘫倒在地。

整个走廊,哭声一片。

我小姨,却出奇地冷静。

她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抢救室的门,眼神空洞。

外公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亲戚们来来往往,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我爸作为长女婿,忙前忙后地张罗着。

他的背,比平时更驼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守灵那天晚上,亲戚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灵堂里只剩下我们几家至亲。

我妈哭得眼睛都肿了,趴在外婆身边,睡着了。

我爸默默地给长明灯添着油。

小姨夫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估计是找地方打牌了。

梁超在角落里玩着手机,一脸的不耐烦。

只有我小姨,还像一尊雕塑一样,跪在灵前,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跪下。

“小姨,节哀。”

她没有看我,只是冷冷地说:“用不着你假好心。”

“我不是假好心。”我说,“外公走了,我们都很难过。”

“你难过?”她突然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妈抢走了我的一切,你现在来跟我说难过?”

“我妈没有抢你任何东西。”我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你们上一辈的恩怨,跟我妈无关,更跟我无关。”

“无关?”她笑了,笑声凄厉,“怎么会无关?如果当年嫁给你爸的是我,现在跪在这里,替他张罗后事的,就是我的儿子!而不是你这个……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我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打人的是我妈。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我们身后,浑身发抖。

“陈玉霞!”我妈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小姨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陈玉芳,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妈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给了我多少气受,我忍了!你对我女儿说三道四,我也忍了!今天,当着爸的面,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跟你拼命!”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妈发这么大的火。

她瘦弱的身体里,仿佛蕴藏着一座休眠的火山。

“我胡说八道?”小姨也疯了,扑上来就要跟我妈撕打,“你这个小偷!你偷走了我的人生!你还敢打我!”

我赶紧冲上去,拉住小姨。

梁超也过来,拉住了我妈。

灵堂里,一片混乱。

“都给我住手!”

一声暴喝,镇住了所有人。

是我爸。

他冲过来,一把将我和梁超推开,分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

“陈玉霞,你够了!”我爸指着小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怪,就怪我!跟玉芳没关系!”

“没关系?”小姨冷笑,“林建军,你现在知道出来充好人了?早干嘛去了!”

“我……”我爸的脸,又涨成了猪肝色。

“你说啊!你当年,到底为什么!”小姨不依不饶地逼问。

我爸看着她,又看了看我妈,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因为你姐,给我织过一双手套。”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妈。

“什么……手套?”我妈喃喃地问。

“就是那年冬天,我刚从部队回来,手冻得全是口子。”我爸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去你家,你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手冻得通红。你小姨……她坐在屋里,烤着火,嗑着瓜子。”

“后来,我走了。第二天,王媒婆就找到了我,说你……说你托她,给我送了一副手套。”

我爸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副洗得发白,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毛线手套。

“王媒婆跟我说,这手套,是你熬了好几个晚上,偷偷织的。她说,你怕你姐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妈看着那副手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我当时就想,这么好的姑娘,我不能错过。”我爸看着我妈,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那两条烟……”

“那两条烟,是我给王媒婆的封口费。”我爸说,“我求她,别把手套的事说出去。就对外说,是我临时变了卦,是我嫌贫爱富,是我……不是个东西。”

“我宁愿让你小姨恨我,也不想让她知道,你早就……早就……”

他没有说下去。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

我小姨,也明白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副手套,又看了看我妈,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爸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上。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娶我?”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爸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那副手套,重新包好,揣回了怀里。

那个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小姨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笑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最后,她擦干眼泪,转身,走出了灵堂。

她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萧索。

外公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家的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我爸开始学着做饭了。

虽然做得很难吃,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我妈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他还会陪我妈去逛菜市场,默默地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

他话还是不多,但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空洞。

他看我妈的时候,会笑。

那种笑,很淡,但很暖。

我妈呢?

她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她不再唉声叹气,不再动不动就发呆。

她开始学着跳广场舞,还报了个老年大学,学画画。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

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至于我小姨,我后来听说,她跟小姨夫离婚了。

她把房子卖了,一个人去了南方,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梁超去找过她几次,想劝她回来,但都被她赶走了。

她说,她想为自己,活一次。

有一次,我妈过生日,我给她买了一个很贵的包。

我爸看到了,酸溜溜地说:“就知道给你妈买,也不知道给你爸买点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给我买点好毛线吧。”

“买毛线干嘛?”

“我让你妈,再给我织副手套。”他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原来的那副,太旧了。”

我看着他,突然鼻子一酸。

原来,这才是他们爱情的模样。

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海誓山盟。

有的,只是一副藏了半个世纪的手套,和一句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我突然明白了。

我妈不是傻,也不是勇敢。

她只是,用她的一生,赌一个她爱的人。

而我爸,也用他的一生,在守护那个,他偷偷爱上的人。

至于那两条“大前门”烟,不过是他们为了守护这份爱,而向这个世界,撒下的一个,笨拙的谎言。

一个谎言,掩盖了真相,也造成了几十年的隔阂与怨恨。

但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误解和遗憾。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村庄。

年轻的妈妈,坐在油灯下,羞涩地织着手套。

年轻的爸爸,在窗外,偷偷地看着她。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

很静,很美。

后来,我和男友谈婚论嫁。

他家境不错,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我这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多少有点看不上。

第一次上门,他妈妈拉着我的手,笑得客气又疏离。

“小未啊,听说你爸爸是工人退休,妈妈是家庭主妇?”

我点点头:“是的,阿姨。”

“嗯,挺好的,挺好的。”她话锋一转,“我们家呢,就小驰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没让他吃过什么苦。以后,可能也需要你多担待一些了。”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嫌弃我,怕我图他们家的钱。

我笑了笑,没说话。

回家后,我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我妈听。

我妈听完,沉默了。

“小未,要不……这门亲事,咱们再考虑考虑?”

“妈,你想什么呢?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家的钱。”

“妈知道。”我妈叹了口气,“妈是怕你受委屈。”

“我能受什么委屈?”我不以为意,“您女儿我,百毒不侵。”

我爸在一旁听着,突然插了一句:“不行就分。”

我愣住了:“爸?”

“咱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要把女儿卖了。”他板着脸,说得斩钉截铁,“他家要是敢瞧不起你,这婚,咱不结也罢!”

我看着他,突然想笑。

这个一辈子都活得小心翼翼,窝窝囊囊的男人,在女儿的事情上,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

“知道了,爸。”我心里暖暖的。

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

婚礼上,司仪照例请双方家长上台讲话。

我公公讲得滴水不漏,官话套话一大堆,核心思想就是,希望我们小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

轮到我爸。

他拿着话筒,手抖得厉害,紧张得脑门上全是汗。

他清了清嗓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我就一个女儿。”

台下一片安静。

“她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给不了她什么。”

“今天,我把她交给你们了。”他看向我老公,眼圈红了,“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就一个。”

“别让她受委屈。”

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着台上的我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那个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男人。

那个窝囊了一辈子,被人数落了一辈子的男人。

在这一刻,他是我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婚礼结束后,我爸喝多了。

他拉着我老公的手,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我闺女……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她爱吃辣,胃不好,你多看着她点。”

“她睡觉不老实,爱踢被子,你晚上记得给她盖好。”

我老公一个劲儿地点头:“爸,您放心,我记住了。”

我妈在一旁,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走过去,抱住她。

“妈,别哭了,大喜的日子。”

“妈是高兴。”她擦了擦眼泪,“看到你爸这个样子,妈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我懂她的意思。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我爸这一辈子,没对我妈说过一句“我爱你”。

但他用他笨拙的方式,爱了她一辈子。

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

他把所有的强硬和担当,都给了我。

这就够了。

婚后的生活,一地鸡毛,但也甜甜蜜蜜。

我和婆婆,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摩擦。

每次受了委"屈,我都会回家跟我妈吐槽。

我妈总是耐心地听着,然后开导我。

“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你婆婆她,也是为你们好,就是方式不对。”

“你多让着她点,她毕竟是长辈。”

我爸听到了,就会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让什么让!凭什么让我们家闺女让着她!”

“她要是再敢给你气受,你跟她说,让她儿子滚蛋!”

然后,我妈就会瞪他一眼。

“你少说两句!唯恐天下不乱!”

我爸就立马蔫了,小声嘀咕:“我这不是心疼咱闺女嘛……”

我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总是忍不住笑。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模样吧。

有一次,我跟老公吵架,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我妈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我爸默默地给我削了个苹果。

吃完饭,我爸把我叫到书房。

“又吵架了?”

“嗯。”

“为什么?”

我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爸听完,沉默了很久。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让我“不行就分”。

结果,他说:“小未,你长大了。”

我愣住了。

“夫妻之间,没有谁对谁错。”他说,“只有谁更在乎谁。”

“爸,你……”

“你妈跟我,也吵了一辈子。”他笑了笑,“年轻的时候,我也觉得,都是她的错。她唠叨,她管得宽,她不理解我。”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她在乎我。”

“一个女人,要是不在乎你了,她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更别说跟你吵架了。”

“小驰那孩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但是,别轻易说分手。”

“过日子,不容易。”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又好熟悉。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说“不行就分”的,冲动的父亲。

他变成了一个,睿智的,通透的,长者。

那天晚上,我老公来接我了。

他给我爸妈带了好多东西,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爸板着脸,没给他好脸色。

但我看到,他偷偷地把我老公拉到一边,塞给了他一包烟。

“小子,对我闺女好点。”

我老公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问老公:“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老公笑了笑:“爸让我,好好爱你。”

我的眼眶,又湿了。

几年后,我妈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做手术。

手术前,医生找我爸谈话,说手术有风险。

我爸听完,手一直在抖。

他签下字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手术那天,我们在手术室外,等了八个小时。

那八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八个小时。

我爸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尊雕塑。

我让他坐下歇会儿,他也不肯。

他说:“我站着,离你妈近一点。”

手术很成功。

我妈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还没过,昏睡着。

我爸冲上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停地摩挲着。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滴在我妈的手背上。

“玉芳,你吓死我了……”

“你可得好好的,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我妈,就是我爸的命。

我妈康复后,我爸像变了个人。

他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学着煲各种营养汤。

他每天陪我妈散步,给她讲笑话。

他把我妈,宠成了一个公主。

有一次,我回家看他们。

看到我爸正戴着老花镜,笨拙地给我妈剪指甲。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妈看着我爸,满眼都是笑意。

我爸低着头,一脸的专注。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吧。

我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因为一副手套,而改变了两个女人一生的,笨拙的男人。

想起了那个因为一句“踏实”,而背负了半生委屈的,傻傻的女人。

想起了那两条“大前-门”烟,和那个被尘封了半个世纪的,温柔的秘密。

原来,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所有的遗憾和错过,都是为了,最后的圆满。

我笑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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