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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十大品牌 2025年11月06日 06:21 1 cc
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英国当代著名艺术家达米恩·赫斯特在网络直播中。资料图

艺术界正在经历一场剧变。

达米恩·赫斯特,最懂自我营销的英国艺术家之一,是其中的风向标。他早已把社交媒体当成主战场:直播烧画做NFT,把工作室改造成内容工厂,几年前就开通中文平台账号。他不是在“宣传艺术”,而是在社交媒体上直接生产艺术、定价艺术、封神艺术。

这是一场改写艺术存在方式的剧变:不再是画廊与美术馆认证艺术家,而是算法、流量与社群现场实时生成艺术身份;作品的成立不再等机构背书,而是在传播过程中被确认。其中,社交媒体平台从作品完成之后的“扩音器”,演化成作品发生的“制度环境”——左右着艺术如何被看见,甚至“什么算艺术”。在这个新秩序里,素人、学生与大师都在被重新定义。

社交媒体,公开的白盒子

过去,一位艺术家要被公众看见,必须先进入画廊、被评论写入文本,或被媒体报道纳入话语;如今,一条短视频、一条创作过程的记录,甚至一次直播,都可能成为进入艺术世界的钥匙。由此,艺术家的可见性不再由机构分配,而是在公共平台上实时生成。

传统评价机制与大众认知的关系彻底翻转,这样的例子不断出现。比如加纳裔艺术家阿莫阿科·博阿弗(Amoako Boafo)最初只是通过Instagram发布指绘肖像,在平台上积累大量关注后,被画商Mariane Ibrahim直接联络并签下代理,随后才出现一系列“被体系承认”的连锁反应,包括与David Zwirner合作以及作品进入苏富比与佳士得的拍卖场。

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阿莫阿科·博阿弗通过在Instagram上分享指绘肖像作品积累大量粉丝,社交媒体成为他进入国际艺术体系的重要起点。资料图

中文世界里,则有“想想工作室”的走红。这是一群出身中央美术学院的青年艺术家,接受过扎实的学院派训练,却主动卸下创作的“神圣滤镜”,以幽默短视频作为话语方式,解构大众对艺术家“高冷疏离”的刻板印象,将专业的创作思考转译为可被普遍理解的日常内容,同时也自嘲了当下艺术家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尴尬,以及艺术类毕业生面临的职业困境。

多位国际级艺术家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他们深耕中文社交平台,归纳出三种艺术生产与传播的路径:其一,将社交平台作为艺术项目的原生现场。达米恩·赫斯特在NFT项目《货币》中,通过直播公开焚烧数千幅对应NFT的纸本原作,并以数字影像取代实体作品存续,“焚毁”这一行为由此不再是对艺术事件的记录,而是艺术观念在数字空间中的终极实现;其二,将社交媒体作为创作和展览的展示平台。村上隆持续展示其工作室中的流水线生产过程,将其转化为可被消费的奇观,并不断晒出与流行明星们的合影;其三,将社交平台作为知识生产的公共界面。徐冰在B站发布的“人工智能无限电影项目”“艺术与太空”等系列讲座,将社交媒体转化为思想输出的开放课堂,以学者姿态参与科技与人文的公共对话,重塑艺术家的社会角色。

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达米恩·赫斯特在工作室直播中焚毁了《货币》项目一万幅点画作品中的近半数。资料图

媒介即作品

社交媒体已然内化为作品发生的一部分。真正的转折,并非艺术家“晒作品”,而在于作品成立的根本逻辑被社交媒介彻底改写——艺术不再等待被观看,而是在被观看的过程中被建构。

阿根廷艺术家阿玛利亚·乌尔曼以Instagram为唯一舞台完成了《卓越与完美》。她并非只是将作品“发布在”社交媒体上,而是让作品彻底“发生于”社交媒体之中:通过虚构一个经历“成功”与“蜕变”的女性身份,她以高度日常化的图像叙事吸引真实观众的注视与共情,直至揭晓一切皆为行为艺术的精心布局。两年后,美国摄影家辛迪·舍曼则在同一平台上,借助滤镜自拍,将其关于身份建构与图像真实性的长期探索延伸至数字情境。她并非以平台作为传播载体,而是让创作在平台的视觉逻辑内部生成,使滤镜效果、算法偏好与社交观看模式直接嵌入作品的结构。

马歇尔·麦克卢汉“媒介即讯息”的命题,在此获得深刻的实证:社交媒体作为媒介,已不再是艺术被动的“输送器”,而是主动参与塑造艺术意义的“结构性本体”。

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阿玛利亚·乌尔曼售出作品《卓越与完美(截图)》,作品图像截取自她在Instagram平台上进行的身份表演项目。资料图

算法制造艺术家,现实检验作品

策展人非常渴望发现新的、有潜力的艺术家。他们会在社交媒体上进行“田野调查”,比如与陌生艺术家私信交流创作观念,通过主动搜索进入新的创作现场。由此,他们能够更高效地追踪知名艺术家的动态,比如葛宇路的最新作品;邱志杰在小红书上发布的教学视频等。

不过,据策展人群体观察,一些线上看起来极具潜力的作品,线下检视时却失望至极;越来越多的藏家反映“线上购买与实物差距巨大”。这种落差说明,即便平台改变了发现路径,艺术依然有不可压缩的物质尺度,作品必须在现实世界中被观看、被感知,它的尺度、重量、细节、光泽与时间性都无法被完全数字化。这一事实为社交媒体时代的艺术判断设下底线。

当代艺术创作正在经历一场深层结构的变化,从“创作艺术品”到“创作艺术家”。传统逻辑认为作品在先,身份在后;如今,却常常是身份先行、作品成为身份的证据。社交媒体强化了这种转向:它允许艺术家先建立被观看、被讨论、被相信的身份,再由机构追认其有效性。

社交媒体“创造”艺术家,再次印证了麦克卢汉的预言?

用装置艺术的表达方式演绎社交媒体平台的算法逻辑——猜你喜欢。视觉中国丨图

在此机制之下,我们得以厘清,所谓“网红艺术家”往往不是个人,而是由团队、策展人、经纪系统、技术、社交传播与观众反应共同构成的作品。社交媒体不是中性的容器,而是参与构造这一身份项目的元媒介:展示过程是为了制造“我正在劳动”的证据;互动是为了维持“我拥有活跃观众”的想象。真实性因此不再是本真,而成为可被建构的效果,艺术价值的评判尺度也从“作品好不好”迁移为“叙事是否成立”。

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社交媒体改变的不是艺术的外围,而是艺术成立的前提。即便如此,艺术创作最终须回到一个更根本的事实:无论传播方式如何更新,艺术的核心依然在创作本身。社交媒体可以改变可见性,却无法取代艺术作为“现实生成的方式”这一存在论结构;作品最终仍需在现实中被观看,艺术不是信息的分发,而是艺术家观念世界的再组织。

社交媒体确实改变了艺术世界的运行方式:谁能被看见,谁被视为合法,谁有资格被称作艺术家,这些判断的源头都被重新分配。但即便游戏规则变了,艺术本身并没有因此让位。本雅明曾说复制技术让“灵韵”消失,但艺术之所以仍然成立,从来不是因为它拒绝媒介,而是因为它总能在新媒介中找到重新生成世界的方式。社交媒体可以决定一个人是否进入公众视野,却不能决定什么值得进入历史。社交媒体不是艺术的终章,它只是推动艺术迁徙到新领域的一次契机,即在流量与留存、即时与长时、外壳与内核之间重新确认:艺术究竟凭什么存在。

(作者系作家、策展人,现为耶鲁大学艺术史系访问学者)

祝羽捷

责编 刘悠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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