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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9 0
李文斌把一张银行卡和一把钥匙推到我面前,说:“陈阳,这里面是五百万,钥匙是江边那套公寓的。还有,苏晴以后就跟着你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震得我耳膜生疼。
三年的铁窗生涯,磨平了我所有的棱角,也让我习惯了用沉默来应对一切无法理解的状况。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外面这个陌生世界的准备,准备好接受李文斌承诺给我的那份“补偿”。支撑我熬过那一千多个日夜的,也正是他当初在我被带走前,拍着我肩膀说的那句:“兄弟,放心去,家里的事是我的事,等你出来,我绝不亏待你。”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的“不亏待”,竟然是这样一种方式。
思绪被拉回到我出狱那天。跨出那道沉重铁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得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恍如隔世。
第一章 铁门内外的世界
监狱门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奢华的光,与我身上这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格格不入。
车门开了,走下来的人是李文斌。
三年不见,他好像没怎么变,依旧是那副成功人士的派头,熨帖的西装,锃亮的皮鞋,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晃了一下我的眼。只是,他的两鬓添了些许银丝,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疲惫。
他走过来,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感觉到了他掌心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 ઉ 的颤抖。“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他重复着,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最熟悉的人之间也隔上一层看不见的膜。我不知道该叫他“李总”还是“斌哥”,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算作回应。
他拉开车门,让我坐进去。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的触感让我有些不适应。我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生怕自己身上那股子洗不掉的“味道”弄脏了这昂贵的内饰。
车子平稳地启动,将那道象征着我过去三年的铁门远远甩在身后。窗外的世界飞速倒退,高楼、车流、广告牌……一切都熟悉又陌生。我像一个初到大城市的乡下人,贪婪地看着,却又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疏离。
“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去吃顿好的,给你接风洗尘。”李文斌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我,“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和保姆费都按时打过去,她身体还行,就是念叨你。”
我“嗯”了一声,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是三年来,我唯一感到慰藉的事情。当初我决定替他顶下那桩工程事故的责任时,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个身体不好、独自把我拉扯大的母亲。李文斌的承诺,让我没了后顾之忧。
“这几年,公司发展得不错,多亏了你。”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我没接话。我知道,我进去的那年,公司正处在最关键的上升期,那个项目如果出事,负责人是他李文斌,整个公司可能都会被拖垮。我当时是项目经理,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他暗示我的选择。
我认了。因为在我最难的时候,是李文斌把我从一个工地小工提拔起来,给了我机会,让我能赚钱给母亲治病。这份恩情,我记着。所以当他暗示我的时候,我几乎没有犹豫。我告诉自己,用三年时间,还他一份知遇之恩,也为我妈挣一个安稳的晚年,值了。
车子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李文斌带我进了一间他早就准备好的酒店式公寓。房间很大,装修豪华,落地窗外就是城市的繁华夜景。
“你先在这里住下,洗漱用品和换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晚上我来接你。”他把门卡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又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陈阳,好好歇歇,都过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感觉自己像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孤魂。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我脱掉身上那套旧衣服,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刷在身上,我闭上眼睛,仿佛想把过去三年的晦气和记忆全部冲掉。
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怎么也冲不掉。
晚上,李文斌如约来接我。这次,他开的是一辆更低调的奥迪。
“你嫂子在餐厅等我们。”他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嫂子,苏晴。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
我对苏晴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多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穿着素雅的连衣裙,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温柔,像一汪清澈的湖水。那时候,我只是公司的一个小经理,每次去李文斌家汇报工作,她都会微笑着给我倒一杯茶,轻声说一句“辛苦了”。
我这样的人,和她本该是两个世界。我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老板的女人,是高高在上的“嫂子”,不要有任何不该有的念想。可年轻的心,有时候就像野草,你越是压抑,它越是疯长。我只能把那点微末的心思,死死地埋在心底最深处,连一点根须都不敢让它露出来。
没想到,出狱后第一顿正式的接风宴,她也在。
第二章 一场沉默的晚宴
餐厅订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中式会馆里,古色古香的包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我跟着李文斌走进去的时候,苏晴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在领口处绣着几朵淡雅的兰花。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她瘦了些,下巴的线条更清晰了,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
看到我,她站了起来,对我微微一笑,还是那句熟悉的:“陈阳,辛苦了。”
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疲惫。
“嫂子。”我低声叫了一句,不敢多看她。
李文斌热情地张罗着,点了一桌子名贵的菜,还开了一瓶茅台。他给我和自己都满上,举起杯子:“陈阳,第一杯,我敬你。这三年,委屈你了。多余的话不说了,都在酒里。”
他一饮而尽,我也跟着干了。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压抑和苦楚都烧尽。
“吃菜,吃菜,尝尝这个,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李文斌不停地给我夹菜,热情得有些刻意。
整场晚宴,几乎都是他在说,我在听。他讲这三年公司的变化,讲市场的风云变幻,讲他又拿下了几个大项目。我像一个局外人,听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苏晴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给我们添酒,或者用公筷夹一两样清淡的菜放在自己碗里,小口地吃着。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面前的青花瓷碗上,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我偶尔会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她。我发现,她笑的时候,嘴角虽然在上扬,但眼底却没有笑意。那双曾经像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真切。
气氛有些沉闷,甚至可以说是诡异。这不像是一场为我接风洗尘的宴会,更像是一场心事重重的告别。
酒过三旬,李文斌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也开始触及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陈阳啊,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怨气。”他端着酒杯,眼睛有些发红,“当初让你进去,是我不对。可当时那个情况,我不倒,公司才能保住,你和的生活才能有保障。我这三年,一天都没敢忘。我对自己发过誓,等你出来,我一定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活得比谁都体面。”
我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斌哥,我没怨过你。当初是我自己选的。”
这是实话。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谁逼谁,只有选择和取舍。我选了这条路,就得自己承担后果。
“好,好兄弟!”李文斌重重地把酒杯放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他转头看向苏晴,眼神忽然变得很柔和,但那柔和里又夹杂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和决绝。“阿晴,你也敬陈阳一杯吧。我们家,都欠他的。”
苏晴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端起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气飘进我的鼻子里,很淡,却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陈阳。”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谢谢你。”
说完,她仰起头,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她的脖颈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几滴没喝尽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下来,消失在旗袍的领口里。
我慌忙站起来,也把自己的酒干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喝酒的样子,我心里竟然会升起一丝心疼。
那晚,我们三个人都喝了很多。到最后,李文斌已经有些醉了,他搭着我的肩膀,反复说着“好兄弟”、“不会亏待你”之类的话。
苏晴扶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驶,苏晴开车。李文斌在后座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送风声。我能闻到苏晴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和那股熟悉的香味。
“这几年……你还好吗?”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
她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就那样。”她淡淡地回答,没有多余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也沉默了。
车子先是把我送回了那间酒店式公寓。下车时,我对苏晴说了声“嫂子,路上慢点”。
她透过车窗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看着那辆奥迪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我感觉,苏晴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又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而李文斌,他今晚所有的热情和承诺,都像是一场盛大演出的前奏。我隐隐有种预感,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戏的剧情,会如此荒诞离奇。
第三章 荒唐的馈赠
第二天上午,我还在倒时差,就被李文斌的电话叫醒了。他让我在公寓等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谈。
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他有些焦虑,来回踱了几步,才终于坐到我对面。
“陈阳,昨晚休息得怎么样?”他没话找话。
“还行。”我答道。
他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和一把钥匙,放在了我们之间的茶几上。
接着,他就说出了那句让我如遭雷击的话。
“陈阳,这里面是五百万,钥匙是江边那套公寓的。还有,苏晴以后就跟着你了。”
我愣住了,足足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在做梦。五百万,一套公寓,这在我意料之中,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期。可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
“斌哥,你……你喝多了?”我艰难地开口。
“我没喝多,我很清醒。”李文斌的表情异常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陈阳,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什么叫……苏晴嫂子以后跟着我?我不明白。”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你和苏晴,在一起生活。”他一字一句地说,像是在用锤子敲打我的神经,“我会跟她离婚,她净身出户。这五百万,这套房子,就是给你们俩的。”
荒唐!这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
我猛地站了起来,因为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嫂子当成什么了?一件可以随便送人的东西吗?你把我陈阳又当成什么了?一个靠着坐牢就能接收老板老婆的吗?”
三年的牢狱之灾,我忍了。被人戳脊梁骨,我认了。可这件事,触及了我的底线。这不是补偿,这是侮辱!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苏晴的侮辱!
“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李文斌低吼一声,眼眶通红。他的情绪比我还要激动。
我喘着粗气,重新坐回沙发上,死死地盯着他,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陈阳,你以为我愿意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你以为我舍得把阿晴推给别人吗?我他妈是没办法了!”
说着,他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报告。我只看清了最上面的几个字:晚期肝癌。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医生说,最多半年。”李文斌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事,除了我和阿晴,没人知道。”
我看着他,那个曾经在我心中无所不能、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脸上写满了绝望和疲惫。他两鬓的白发,好像比昨天又多了几根。
“我李文斌这辈子,没对不起谁,就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就是阿晴。”他慢慢地说着,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自己忏悔。
“我倒了之后,公司肯定会乱。我那些兄弟姐妹,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他们不会放过阿晴的。他们会觉得阿晴分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家产,会想尽办法折磨她,把她手里最后一点东西都榨干。”
“我不能让她落到那个下场。我想来想去,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陈阳。”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里面有恳求,有信任,还有一种托付生死的沉重。
“你人品好,有担当,最重要的是,你对阿晴……”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对她,一直很尊重。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荒唐的交易,这是一个将死之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安排的最后一条退路。他不是在“送”走苏晴,他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她找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而我,就是他选中的那个港湾。
可这个担子,太重了。
“斌哥,不行。”我摇着头,心里乱成一团麻,“我……我不能这么做。这对嫂子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李文斌逼视着我,“你难道不喜欢她吗?”
他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那个我埋藏了多年,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念想,被他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陈阳,算我求你。”李文斌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在哀求,“你替我坐了三年牢,我还不了你。现在,你再替我照顾她一辈子,好不好?就当是……我欠你们俩的。”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那份死亡判决书一样的诊断报告,再想到苏晴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该怎么办?
接受,意味着我要背负上一个沉重的道德枷锁,和一个男人临终的嘱托。我们的未来,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拒绝,我又怎么忍心看着这个曾经对我恩重如山的男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还为妻子的未来担惊受怕?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苏晴,在他走后,陷入被群狼环伺的绝境?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这事……嫂子她,知道吗?她同意吗?”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文斌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她都知道了。她……同意了。”
第四章 一间空荡的房子
江边的公寓在二十八楼,视野极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缓缓流淌的江水和对岸城市的剪影。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风,黑白灰的色调,看起来高级,却也透着一股冷清。
李文斌走后,我一个人在这间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房子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茶几上,那张银行卡和那串钥匙,像两块烙铁,烫得我心慌。
我无法想象,苏晴是在怎样的心情下,点头同意这个荒唐的计划的。是出于对丈夫的爱和顺从?还是出于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奈?或者,她根本就是麻木了,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无论哪一种,都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痛。
我拿起那张诊断报告,又看了一遍。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我看不懂,但“晚期”、“转移”、“预后不佳”这几个词,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的眼睛里。
我和李文斌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他是我的老板,是我的恩人,也是把我送进监狱的人。我对他有感激,有敬畏,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但此刻,看着这张纸,所有复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的同情和悲哀。
他是个枭雄,为了事业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牺牲别人的自由。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所有的算计和强硬,都只为了保护一个女人。这让我无法再用简单的“好”或“坏”去评判他。
傍晚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通过可视门铃看到,门外站着的是苏晴。她拉着一个行李箱,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手攥住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打开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可以进来吗?”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客气和疏离。
“当然,快请进。”我连忙侧身让她进来。
她拉着行李箱走进玄关,换上了一双新的女士拖鞋。那双拖鞋和我脚上这双是一对的,显然是李文斌早就准备好的。这种无处不在的“安排”,让我感到一阵窒息。
“李总……他都跟你说了?”她把行李箱放在墙边,没有看我,而是打量着这间房子。
“嗯,说了。”我声音干涩。
“你怎么想?”她转过头,终于看向我。她的眼睛很平静,那层薄雾还在,但我却从那平静的雾气背后,读出了一丝探寻。她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嫂子,不,苏晴。”我改了称呼,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表明我不想再把她放在“老板娘”的位置上。“我觉得这件事,很荒唐。你不是一件物品,不能被任何人安排。你的生活,应该由你自己决定。”
听到我的话,苏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她沉默了片刻,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江景,背对着我。
“决定?”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从我嫁给他的那天起,我的人生,还有多少是自己能决定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为我规划好了一切,给了我富足的生活,也给我建了一座华丽的笼子。我习惯了,也认命了。”
“现在,他快要走了,临走前,他想给我找一个新的笼子,一个他认为足够安全、足够坚固的笼子。而你,陈阳,就是他选中的那个笼子。”
她的比喻,让我感到一阵刺痛。笼子?在她眼里,我就是一座新的牢笼吗?
“我不是笼子。”我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五百万,这套房子,你可以都拿走。我会跟斌哥说,这是你的选择,让他不要再逼你。”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宁愿自己去面对李文斌的失望和愤怒,也不愿意看到苏晴这样委屈自己。
苏晴慢慢转过头,这一次,她很认真地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雾气似乎散去了一些,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真实情绪——疲惫、迷茫,还有一丝……探究。
“离开?我能去哪儿呢?”她苦笑了一下,“我大学毕业就嫁给了他,没有工作过一天。我的家人,早就被他用钱‘安抚’好了。我所有的社交圈,都是他的圈子。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我什么都不是。”
“更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能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再让他操心了。他这辈子,活得太累了。就让他……安心地走吧。”
她的这番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她的处境。她不是没有反抗的念头,而是被现实磨平了反抗的力气。她的顺从,不是出于爱,而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和一份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所以,你就打算这样,接受他的安排,和我……生活在一起?”我问。
“是。”她点了点头,眼神却飘向了别处,“但这只是名义上的。陈阳,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们之间,可以像合租的室友一样。等……等他走了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这套房子和钱,我会分你一半。”
她把一切都规划得清清楚楚,理智得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可我心里,却堵得难受。
“苏晴,”我叫着她的名字,感觉这两个字在舌尖上都带着重量,“这不是一笔生意,这是我们剩下的人生。我们不能这样过。”
“那要怎样过?”她反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战,“像正常的情侣一样,生活,恋爱,结婚?陈阳,你别忘了,你是谁,我是谁。你是替他坐牢的人,我是他临终托付的妻子。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李文斌。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就算他走了,他也会像个影子一样,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我们之间最残酷的现实。
是啊,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李文斌。这份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畸形的基础上。它不是爱情,是责任,是交易,是怜悯,是愧疚,是各种复杂情绪的混合体。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苏晴看着我,看了很久。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先这样吧。”她最后说,语气里充满了妥协和疲惫,“至少,先让他放心。剩下的,以后再说。”
“以后”,是一个多么虚无缥缈的词。
那一晚,苏晴住进了主卧,我睡在了次卧。
躺在陌生的床上,我一夜无眠。隔着一堵墙,我知道另一个房间里,也躺着一个同样无法入睡的灵魂。
我们像两只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困兽,被关进了这个名为“家”的华丽牢笼里,前路茫茫,不知归处。
第五章 最后的托付
我和苏晴的“同居”生活,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平静的氛围中开始了。
我们真的像一对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互不打扰。
她每天会做好早饭,然后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吃完,再把我的那份放在餐桌上保温。白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者上网。晚上,她会做很简单的晚餐,我们俩面对面地坐着,很少说话。
我找了一份在健身房当私人教练的工作。三年的规律作息和锻炼,让我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我需要一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也为了不坐吃山空。我没动那张卡里的五百万,我觉得那笔钱不属于我。
我们唯一的交集,是每周要去医院探望一次李文斌。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曾经眼里的精光也被病痛磨得暗淡无光。每次我们去,他都会强打起精神,拉着我的手,问我和苏晴过得好不好。
我和苏晴会默契地扮演着一对正在磨合中的“准夫妻”。我会告诉他,我找到了工作,苏晴把家里照顾得很好。苏晴会给他削苹果,告诉他我们昨天一起去逛了超市,家里的绿植又发了新芽。
每当这时,李文斌的脸上就会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对我们的祝福,也有对自己安排的满意。
看着他那样的笑容,我和苏晴的心里,都五味杂陈。我们用谎言,为他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幻象,让他可以在生命的最后旅程中,得到一丝安慰。
有一次,苏晴去洗手间,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李文斌。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力气小得像个孩子。
“陈阳,”他喘着气,眼睛浑浊地看着我,“我知道,委屈你了。也委屈……阿晴了。”
我心里一酸,摇了摇头:“斌哥,你别这么说。”
“你听我说完。”他打断我,“我这辈子,争强好胜,什么都想要最好的。我以为给了阿晴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爱她。可我错了。我给她的,只是一个空壳子。她跟我在一起,从来没有真正地开心过。”
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
“她喜欢画画,喜欢养花,喜欢安静。可我呢,我总带她去参加那些虚情假意的酒会,逼她去跟那些阔太太打交道。我把她变成了我炫耀自己成功的一件‘装饰品’。”
“我快死了,才想明白这些。太晚了,都太晚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听着。
“陈阳,”他忽然抓紧了我的手,“我看得出来,你对她,跟我不一样。你眼里有她。所以,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等我走了,忘了我。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好好对她,让她为你自己活一次。让她去画画,去养花,去做所有她想做的事。别像我一样,把她关起来。”
他的这番话,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想找个人“照顾”苏晴,却没想到,在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深沉的悔恨和如此卑微的请求。他不是要我成为他的替代品,他是希望我能给苏晴一个他没能给的、真正自由的人生。
“我答应你。”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他许下了第二个承诺。
从医院出来,我和苏晴走在种满梧桐树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气氛有些萧瑟。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苏晴忽然开口。
我把李文斌在病房里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听完后,苏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地颤抖。我看到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看着电视里无声的画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真的喜欢画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很久没画了。手都生了。”
“为什么不画了?”
“他说,没用。”她淡淡地说,“他说一个女人家,相夫教子,把家里打理好,比什么都强。画画那种东西,当个爱好可以,不能当饭吃。”
我心里一阵抽痛。我能想象到,一个热爱艺术的女孩,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现实和说教中,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画笔和梦想。
“现在可以重新捡起来了。”我说,“这房子这么大,我帮你把书房改成画室。”
苏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那层冰封了许久的薄雾,似乎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可以吗?”她问,像个不确定的孩子。
“当然可以。”我肯定地回答,“这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真的动手把书房改造成了画室,买了全套的画具和画架。苏晴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当她重新拿起画笔,站在画架前时,我看到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那种光芒,是我以前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
她画山,画水,画窗外的江景,画路边的野花。她的画里,有种淡淡的忧伤,但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
我们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会跟我聊她的画,聊她小时候的梦想。我会跟她讲我在健身房遇到的趣事,讲我这三年在里面看过的书。
我们不再刻意回避李文斌这个话题。我们会一起回忆过去,回忆他曾经的好,也坦然面对他犯下的错。我们像两个战友,共同守护着一个即将熄灭的生命,也共同面对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我们之间的那堵墙,虽然还在,但已经没有那么冰冷和坚硬了。
李文斌是在一个冬天的清晨走的。
走的时候,很安详。我和苏晴都在他身边。
他最后看了看苏晴,又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但我们都看懂了,他说的是:“谢谢。”
第六章 影子与阳光
李文斌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商界名流来了很多。
我和苏晴作为家属,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最前面,接受着众人的慰问。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揣测和好奇。我能感觉到,关于我和苏晴的流言蜚语,已经在私下里传开了。
李文斌的那些亲戚,更是毫不掩饰他们的敌意。他的弟弟李文武在葬礼结束后,直接把我堵在了休息室。
“小子,我不管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他指着我的鼻子,一脸不屑,“苏晴是我们李家的人,她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还有我哥留下的那些东西,你最好别动歪心思!”
我平静地看着他:“斌哥临走前,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苏晴已经和他办理了离婚手续,是净身出户。她现在是自由身,跟你们李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放屁!”李文武破口大骂,“离婚?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肯定是你们俩串通好了,想吞我哥的财产!”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苏晴走了进来。
她脱掉了黑色的外套,里面是那件白色的兰花旗袍。她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二叔,”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有力,“我哥的遗嘱,律师明天会当众宣读。至于我,就像陈阳说的,我和李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从今以后,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说完,她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们走。”
在李文武和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和苏晴并肩走出了那间压抑的休息室。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低头看了看挽着我胳膊的那只手,手指纤细,但很有力。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不再是两个被命运捆绑的个体,而是一个真正的同盟。
李文斌的遗嘱,震惊了所有人。
他把公司的大部分股份,都留给了跟他打拼多年的几个老部下,只给李文武那些亲戚留了一小部分,够他们衣食无忧,但绝不可能再掌控公司。至于他的私人财产,除了早就给了我们的那笔钱和房子,剩下的,全部以他和苏晴的名义,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用于资助贫困地区的艺术教育。
遗嘱的最后,他写道:“我此生最爱之人为苏晴,最愧对之人亦为苏晴。因自知时日无多,恐其日后受人欺凌,故与其协议离婚,并托付于我此生最信赖之兄弟陈阳。此举实属无奈,若有非议,皆由我一人承担。”
这份遗嘱,像一堵坚实的墙,为我们挡住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揣测。李文斌用他最后的力量,为我们扫清了所有的障碍,还了苏晴一个清白,也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走了,但他好像又无处不在。
他活在苏晴的画里。苏晴为他画了一幅肖像,画中的他,不是那个病床上憔悴的病人,也不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李总,而是她们刚结婚时,那个穿着白衬衫,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年轻男人。
他也活在我的生活里。我用那五百万里的一部分,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型的建筑公司。我告诉自己,要用最正当的方式,把事业做起来,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份“在一起”的约定。
我们依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依旧分房睡。但我们不再是室友,而是更像亲人。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江边散步。她会来我的公司,给我带她亲手做的午饭。我会去她的画室,看她画画,听她讲那些关于色彩和光影的故事。
她的画,越画越好,渐渐地在一些小圈子里有了名气。她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那双眼睛里的薄雾,已经彻底散去,重新变得像湖水一样清澈,甚至比以前更加明亮。
我看着她一天天变得鲜活,变得快乐,我知道,李文斌的愿望,正在一点点实现。
我也在努力地生活。公司虽然刚起步,很辛苦,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别人的项目经理,我成了可以为自己和身边的人遮风挡雨的男人。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家人,互相扶持,彼此慰藉。这样也挺好。
直到有一天,我为了一个项目,陪客户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被同事送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我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主卧的床上,也就是苏晴的房间。
而苏晴,就趴在床边睡着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手里握着一条湿毛巾。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情绪填满了。
我轻轻地起身,想把她抱到床上来。可我刚一动,她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我醒了,脸上露出一丝关切:“你醒了?头还疼吗?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我摇摇头,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很唐突的问题。
“苏晴,你……快乐吗?”
她愣住了,随即,嫣然一笑。那笑容,像冬日里最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我心里所有的冰雪。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第七章 执子之手
苏晴的那句“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原来,我们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对方的一个信号,等我们都能坦然地面对过去,也勇敢地拥抱未来。
李文斌的影子,并没有像我们担心的那样,成为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相反,他成了连接我们的桥梁。我们因为他而相遇,因为他的托付而相守,也因为共同完成了他的遗愿而相知。
我们对他的感情,从最初的复杂,渐渐沉淀为一种温暖的亲情和感激。我们感激他,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把我们推向了彼此。
那天之后,我搬进了主卧。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没有刻意的表白,也没有浪漫的仪式。我们只是在某个清晨醒来,看着睡在身边的彼此,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有历经风雨后的安宁。
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关系的改变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依旧是各自忙碌,却又彼此牵挂。
我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买一束她喜欢的栀子花。她会在我为项目烦心的时候,默默地泡一杯热茶放在我手边。
周末,我们会一起去逛菜市场,为晚餐的菜色争论不休。我们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为里面的情节或哭或笑。
我们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夫妻一样,过着最平凡的人间烟火。
苏晴的画室,成了我们家最美的一道风景。她的画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明亮的色彩。她画清晨的阳光,画雨后的彩虹,也画厨房里系着围裙忙碌的我。
她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不大,但很成功。画展的名字,叫《新生》。
开幕式那天,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她在台上侃侃而谈。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自信,从容,光芒万丈。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李文斌的第二个愿望,也实现了。
他希望她能为自己活一次。而她,做到了。
画展上,有一幅画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画上,是一扇打开的窗户,窗外是灿烂的阳光和无垠的蓝天。窗台上,放着一盆盛开的栀子花。
一个观展人问她,这幅画想表达什么。
苏晴微笑着说:“它想说的是,有时候,我们以为的牢笼,推开窗,或许会看到一片新的天空。”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们。
我们曾经都被困在各自的牢笼里。我被困在“报恩”和“忠诚”的枷锁里,她被困在“富足”和“顺从”的金丝笼里。是李文斌,用他生命的最后力量,砸开了我们各自的牢笼,给了我们一个相遇的机会。
而我们,也终于用自己的努力和坦诚,推开了那扇通往新世界的窗。
画展结束后,我们去了李文斌的墓地。
苏晴把一束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照片上的他,依旧是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斌哥,我们来看你了。”我轻声说,“公司很好,基金也帮助了很多有画画天分的孩子。苏晴……她也很好,比以前更好。”
苏晴蹲下来,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李文斌,”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里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种释然的平静,“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见他。”
她站起身,转过来,把手放进了我的掌心。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很有力。
我们站在墓碑前,站了很久。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我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想,李文斌如果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笑得很欣慰吧。
回家的路上,苏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我:“陈阳,你后悔过吗?为他坐那三年牢。”
我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我摇了摇头。
“以前或许有过。但现在不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那三年,是遇见你的门票。那么,我觉得,值了。”
因为那扇沉重的铁门,不仅隔绝了我的自由,也隔绝了我混乱的过去。它让我沉淀,让我思考,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它让我失去了三年,却给了我一个值得用一生去守护的未来。
而所谓的补偿,从来都不是那五百万,那套房子。
真正的补偿,是出狱后,阳光正好,而你,恰好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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