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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4 0
她现在还住在西皇城根的一座老四合院,九十多岁了,几乎不出门。院子里有块菜地和几株葡萄藤,亲戚邻居说谁也别想把她从那儿带走——她一句话就回绝了,原因很简单:葡萄得有人管。追悼会那天,她只紧紧攥着手绢,没有放声哭。子女们劝她去和他们同住,她摇头不肯,留在院子里照看那几棵藤和晒在窗台上的萝卜干。
搬到那个小院子,是在老两口退下来之后。那时候两人从繁忙的工作里抽身,住进礼王府旧址附近一个不大的院落。韩芝俊把空地整理成菜圃,华国锋在另一边栽葡萄,俩人就像在比赛看谁种得好。炊事员记得有一次华老藏了一件领口磨破的衬衣,想瞒着工作人员悄悄处理,韩芝俊发现后,连夜用碎布补好了。这样的细小事,断断续续陪伴了他们几十年。
在北京的那些年,她的生活简单而固定。70年代她在轻工进出口公司做政治工作,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去上下班。有人在背后议论:“为什么不坐专车?”她听到了,笑着回一句:能骑自行车的路就别浪费公家的油。还有一次大雨,司机急着要送她,她蹬车更快,说的也是省油的话。忙了一辈子,节俭成了习惯,不是刻意做作,就是生活里能省就省。
更早的时候,物质条件差得多。三年困难时期,她组织机关妇女开荒种红薯,蒸熟了就先让加班的技术员吃,自己家孩子啃着掺了麸皮的窝头。华国锋在外头忙水利建设,深夜回家常看到她在灯下补衣服,孩子们的衣物堆成小山。那双手能把破洞绣成一朵小梅花,能把一件旧衬衣缝得平整好看。这样的画面,听起来朴素,但也说明夫妻间的那些日常是怎么过来的。
事情要倒回更早些。结婚不到百日,调令下来了,华国锋要随部队南下。不用软磨硬泡,韩芝俊就开始收拾行囊。后来从湖南到北京,二十多年间她一直跟着丈夫转,骑车买菜、接孩子、上班,车铃在长沙的麻石路上响过,也在北京的胡同里响过。生活里没什么戏剧性,更多是连贯的琐碎和坚持。
他们的相识也不像小说那样轰轰烈烈。1948年秋,晋中盂县文艺演出上,一个扮八路军的“小伙子”上台,举枪踏步特带劲,谢幕摘掉帽子亮出眉眼,原来是个女演员。当时任宣传部长的华国锋被吸引,回头问那年轻人是哪村的,台下哄笑,说那是韩芝俊,一个女的。两人开始常去看文工团排练,彼此熟络起来。媒人是她的三舅田泽仁,婚礼很朴素:向着毛主席的像行礼,桌上是炒白菜和窝头,新房借的是农家的土炕,喜字贴了不到一周就褪了色。
她的出身比人低调得多。1931年生在山西五台县的一个山沟,父亲韩七海是游击队的队长,母亲也是党员。信息不多,但革命的影响早就渗进了家里。九岁进儿童团站岗,十四岁被送到晋中一中读书,第二年就入了党。那会儿她爱表演,会唱会跳,常反串男角扮战士,眉毛画得浓浓的,台下掌声不少。年轻时舞台上的活跃,后来变成了生活中的安静,她似乎从来不愿意站在高光里。
几十年里,她一直以一种很朴素的方式履行当年的诺言。有人记得华国锋晚年常说一句话: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她。要问她后不后悔,她大概会像当年那样,淡淡一笑,说这都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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