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岁的杨振宁先生于近日在北京逝世,全网都陷入了深切的哀悼。这位物理泰斗的离去,让人们开始更多关注他的家庭生活。鲜为人知的是,他的三个儿女都没继承物...
2025-10-20 0
妈那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缩在出租屋的飘窗上,用笔记本赶一个春节前必须交差的方案。
窗外是北京,十二月,铅灰色的天。
“静静啊,忙不?”妈的声音隔着听筒,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了保存,才把身子舒展开:“说吧,妈,啥事?”
“那个……你姑姑,今年过年,要来咱家。”
我捏着手机,半天没出声。
耳朵里是电流的滋滋声,和我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
姑姑。
陈芬。
我爸唯一的亲妹妹。
一个在我家消失了整整八年的名字。
“喂?静静?听着没?”妈在那头追问。
“听着呢。”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她来干嘛?”
“说是……说是想你爸了,这么多年没见,怪想的。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我差点笑出声。
一家人?
八年前,爸厂里改制,几万块钱买断工龄,一夜之间从正式工变成了无业游民。那段时间,我爸像被抽了主心骨,整天坐在沙发上抽烟,妈的白头发也是那个时候冒出来的。
我记得清楚,妈想找姑姑借点钱,盘个小卖部,好歹有个营生。
我姑姑,陈芬,当时正在她那一百五十平的敞亮新房里,指挥着装修师傅贴进口壁纸。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嫂子,不是我说你。这年头,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我大哥那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能干那个?守个小破店,丢不丢人?”
“再说了,我们家林锐马上要上重点初中了,择校费、补课费,哪样不要钱?我们压力也大。”
她嘴里的林锐,我那宝贝表弟,当时正捧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妈是哭着回来的。
我爸没说话,把剩下半包烟全抽了,第二天就跟着邻居去了建筑队,扛水泥,扎钢筋。
那年过年,我们没去奶奶家,因为姑姑在。
从那以后,八年,我们家和姑姑家,就跟隔了个太平洋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她要来?
“她想我爸了?”我冷笑一声,语气里的讽刺没加任何掩饰,“她怕是忘了我爸叫什么了吧?”
“静静!”妈的语气重了些,“怎么跟你姑姑说话呢?都过去了。她打电话来,客客气气的,说好多年没走动,心里过意不去。”
“她过意不去?”我拔高了音量,“她要是真过意不去,这八年她死哪儿去了?奶奶去世她都没回来奔丧,现在过意不去了?”
这事是我心里最大的一根刺。
三年前奶奶走,我爸给她打电话,打到手机欠费。
她就回了条短信:公司组织去欧洲考察,实在走不开,节哀。
呵呵,欧洲。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就是得理不饶人。”妈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她都开口了,我能怎么说?总不能把人往外推吧?你爸那边,我还没说,我怕他……”
我懂。
我爸那脾气,倔得像头牛。
“她什么时候来?”我问。
“大年二十九,说是住到初三。”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住下?
“咱家那小两居,她住得惯?”
“你姑姑说,不嫌弃,一家人,挤挤暖和。”
我沉默了。
电话那头,我妈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语气轻快了些。
“你看看,你姑to姑现在是真变了,一点不嫌咱家穷,不嫌咱家人老实。”
我把脸埋进膝盖里,没让她听见我的冷笑。
不嫌咱家穷。
不嫌咱家人老实。
黄鼠狼给鸡拜年,图的,可从来不是拜年本身。
我挂了电话,对着那份刚完成的方案,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我妈那句话。
像个笑话。
我提前三天回了家。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儿夹杂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甜腻味道,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我妈正跪在地上,用一块半旧的毛巾,一寸一寸地擦着地砖缝。
地砖是十年前的款式,米黄色,边角已经有些磨损发黑。
“妈,你干嘛呢?”我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赶紧去拉她。
“静静回来啦!”她看见我,眼睛一亮,随即又埋下头去,“你别管我,你姑姑要来,我不得把家里拾掇干净点?别让人家笑话。”
我环顾四周。
原本堆在阳台的杂物不见了,不知道被塞到了哪个角落。沙发上铺了崭新的沙发巾,红底金花,俗气得扎眼。茶几上,摆着一盘我叫不出名字的水果,鲜亮得像塑料模型。
“你爸呢?”
“去超市了。”妈扶着腰站起来,捶了捶后背,“我让他去买点好菜。你姑姑这么多年第一次上门,不能怠慢了。”
我看着她额角的汗珠,和鬓边又多出来的白发,心里堵得慌。
“妈,有必要吗?”
“什么有没有必要?”她白了我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亲戚上门,这是脸面问题。”
又是脸面。
我爸的脸面,我妈的脸面,我们这个家的脸面。
在姑姑面前,我们这点脸面,薄得像层窗户纸。
晚上,我爸回来了。
左手一桶油,右手一袋米,背上还背着一箱牛奶。
我妈赶紧迎上去,一边接过东西一边埋怨:“让你买菜,你买这些干嘛?家里不是有吗?”
“她来,总不能空手让人走吧?”我爸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把东西放下,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妈把东西归置好,凑到他身边,试探着开口:“老陈,跟你说个事儿。”
“说。”我爸吐出一口烟圈,眼睛盯着电视上花花绿绿的广告。
“那个……陈芬,二十九要来。”
我爸夹烟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把烟送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口。
“她来干嘛?”声音比我想象中平静,但沉得像块铁。
“说是想你了,想家了。”妈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爸没接话,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一根烟很快就燃到了尽头,他在烟灰缸里用力地摁灭,然后站起身。
“她爱来不来。”
说完,他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我妈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买、洗、切、炖,把冰箱塞得连个鸡蛋都放不下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姑姑爱吃海鲜,得多买点虾。”“你表弟是年轻人,喜欢喝可乐,得备一箱。”
我爸呢,话变得更少了。
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看那些翻来覆去播放的抗战剧,声音开得老大。但他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是不想听我妈在外面的忙乱。
我夹在中间,像个漏气的皮球。
劝我妈,她说我不懂事。
跟我爸说,他让我别管。
大年二十九,下午三点。
一辆黑色的奥迪A6,稳稳地停在了我们这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我和我妈站在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来了来了!”妈紧张地搓着手,转身就往门口跑,“静静,快,准备开门。”
我没动。
我看着那辆车,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黑得发亮。跟我们这栋楼斑驳的墙皮,生锈的栏杆,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车门开了。
先下来的是姑姑。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大衣,烫着精致的卷发,脸上化着淡妆。八年了,岁月好像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她显得更……贵气了。
接着是表弟林锐。
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个子很高,穿着一身潮牌,戴着耳机,低着头玩手机,一脸的不耐烦。
他们从后备箱里拎出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我妈已经冲下楼了。
我听到她在楼下热情得近乎谄媚的声音:“哎呀,陈芬,可算来了!快上来,快上来!”
姑姑的声音淡淡的:“嫂子,新年好啊。”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
他们上来了。
姑姑一进门,视线就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客厅里扫了一圈。
我捕捉到了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嫌弃。
太快了,快得像我的错觉。
“哎哟,哥,在家呢?”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我爸,脸上立刻堆起笑。
我爸“嗯”了一声,没站起来,也没看她,眼睛还盯着电视。
气氛瞬间尴尬。
“爸。”我叫了他一声,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这才缓缓地把头转向姑姑,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锐,快叫大伯,叫姐姐。”姑姑推了一把还在玩手机的表弟。
林锐这才抬起头,懒洋洋地喊了声:“大伯,姐。”
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机。
仿佛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快坐快坐。”我妈打破了尴尬,把他们带来的礼盒接过去,放在墙角,“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姑姑在沙发上坐下,很自然地跟我爸拉开了一个人的距离,“哥,你身体还好吧?看着精神不错。”
“死不了。”我爸硬邦邦地回了句。
姑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妈赶紧端着洗好的水果过来:“吃水果,吃水果。陈芬,你尝尝这个,进口的,可甜了。”
“嫂子,你太客气了。”姑姑捏起一颗车厘子,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嗯,是挺甜的。”
她说话的腔调,慢悠悠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静静现在在哪儿上班呢?”她把目光转向我。
“在北京,一家小公司。”我淡淡地说。
“哦,北京好啊,大城市,机会多。”她点点头,“一个月挣多少啊?一万有吧?”
我还没回答,我妈就抢着说:“有呢有呢,她现在是公司的骨干,领导可器重她了。”
我看着我妈那张努力撑起自尊的脸,心里一阵发酸。
“那不错。”姑姑笑了笑,话锋一转,“我们家林锐,不争气,大学毕业非要去创业,搞什么直播带货,瞎折腾。不过还好,上个月,也挣了三万多。”
我看见我妈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我爸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现在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姑我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就是不稳定。不像静静,还是在公司上班稳妥。对了,静静谈朋友了吗?我有个朋友的儿子,也是在北京,家里是开公司的,条件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不用了,姑姑,我暂时不考虑。”我直接拒绝。
“女孩子嘛,事业再好,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她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口吻。
我懒得跟她争辩。
晚饭,是这场“鸿门宴”的重头戏。
我妈几乎把冰箱都搬空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
清蒸鲈鱼,油焖大虾,红烧排骨,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土鸡汤。
“快,陈芬,林锐,快动筷子,尝尝嫂子的手艺。”我妈热情地给他们夹菜。
姑姑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鱼,说:“嫂子,你这手艺还是这么好。”
林锐则全程皱着眉,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半天,最后夹了块排骨,啃了两口就放下了。
“怎么了,小锐,不合胃口?”我妈关切地问。
“油太大了。”林锐嘟囔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妈,我想吃肯德基。”
我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锐!”姑姑呵斥了一声,但语气里没什么责备的意思,“怎么跟你大娘说话呢?不许点!”
“我就想吃嘛。”林锐不依不饶。
“你这孩子……”姑姑转头对我妈抱歉地笑了笑,“嫂子,你别介意,他从小被我惯坏了,嘴刁。”
我爸“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不想吃就滚。”
三个字,掷地有声。
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了。
林锐被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掉了。
姑姑的脸色也变了,青一阵白一阵。
“哥,你这是干什么?跟孩子发什么脾气?”
“我没本事,就做得出这种粗茶淡饭。你儿子金贵,吃不惯,我不留。”我爸站起身,指着门口。
“老陈!”我妈急了,赶紧拉住他,“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嘛呀!”
“大过年?”我爸冷笑,“她还知道这是大过年?八年了,她踏进过这个家门一步吗?奶奶走的时候,她在哪儿?”
陈年旧账,终于被翻了出来。
姑姑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哥,你怎么还提这事儿?我都说了,那时候我在国外,走不开!再说了,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老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没意思。”我爸的眼睛红了,“在你眼里,什么才有意思?钱有意思,你的欧洲有意思,你儿子有意思!我们这些穷亲戚,没意思,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姑也站了起来,声音尖利,“陈建国,你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好心好意回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这么多年,你但凡有点出息,至于过成现在这样吗?”
“我过成什么样,不用你管!我没偷没抢,靠自己力气吃饭,不丢人!”
“是不丢人,就是穷!穷得叮当响!”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得掀翻屋顶。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都别吵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们的争吵暂停。
我看着姑姑,一字一句地说:“姑姑,你要是真来看我爸的,我欢迎。你要是来看我们家笑话的,那门在那边,不送。”
然后,我又看着我爸:“爸,大过年的,妈忙活了一下午,菜都要凉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但没再说话。
姑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还是我妈,出来打了圆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她把一杯水递到姑姑手里,“陈芬,你别跟你哥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快坐下,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姑姑借着这个台阶,也坐了下来。
林锐早就吓得不敢出声了,默默地收起了手机。
一顿年夜饭,吃得死气沉沉。
晚上,睡觉成了问题。
我们家就两个卧室,我爸妈一间,我一间。
我妈的意思是,让我跟她挤一挤,把我的房间让给姑姑和林锐。
我当然不同意。
最后,我爸拍了板。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让林锐睡我房间的小床上,我跟姑姑睡我的大床。
我一百个不情愿。
但看着我爸已经抱出了被子,我没再说什么。
洗漱完,我躺在床上,背对着姑姑。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我能闻到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和我这间小屋子里的空气,格格不入。
“静静,睡了没?”她突然开口。
“没。”
“跟你说个事儿。”她翻了个身,面对着我。
我没动。
“你表弟,谈了个女朋友。”
“哦。”
“那女孩家里条件不错,就是……要求有点高。非要在市中心买套婚房,才肯结婚。”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正题终于来了。
“现在房价多贵啊,尤其市中心的。我们家这些年,生意也不太好做,手头上……有点紧。”
我继续装死。
“你表弟这孩子,死心眼,就认准那个女孩了。我这个当妈的,总不能看着他打光棍吧?”
“所以呢?”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看着她。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
“所以……我想跟你大伯商量商量。”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知道,你爸妈这些年,省吃俭用,肯定攒了点钱。我想……先借来用用,给我们家小锐付个首付。”
借。
说得真轻巧。
“姑姑,你觉得我们家,能有多少钱?”
“我知道不容易。”她立刻说,“但是静静,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对不对?你大伯就小锐这一个外甥,他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再说了,这钱不是不还。等我们家周转过来了,马上就还,还算利息,行不行?”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八年前,我们家需要“帮衬”的时候,她在哪儿?
现在,她需要“帮衬”了,就想起我们是“一家人”了。
“你要借多少?”我问。
“三十万。”
她吐出一个数字。
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三十万。
她还真敢开口。
那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养老钱,是我爸在工地上摔断了腿换来的血汗钱。
“我们家没那么多钱。”我冷冷地说。
“怎么可能?”她不信,“你爸那笔买断工龄的钱,还有这些年,你们家那么省,三十万肯定有。”
她算得真清楚。
清楚得让我觉得恶心。
“就算有,也不会借。”我把话说死了。
“陈静!”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是长辈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是我们家的事,就有我说话的份。”我针锋相对,“姑姑,我劝你,明天天一亮,就别提这事儿。不然,我不知道我爸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她气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我翻过身,用后背对着她,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我妈一大早就起来煮饺子。
餐桌上的气氛,比昨天还要诡异。
姑姑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我爸则从头到尾,都沉着一张脸。
吃完饺子,姑姑终于忍不住了。
她把我妈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
我看见我妈的脸色,从为难,到震惊,再到惨白。
我爸坐在沙发上,把电视声音调到了最大,但他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终于,我妈朝我爸走了过来。
“老陈……”她声音发颤,“陈芬她……想跟我们……借点钱。”
我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家林锐……要买婚房……差个首付……”
“多少?”我爸问。
“三……三十万。”我妈说完这个数字,头都快埋到胸口了。
我爸笑了。
那笑声,干巴巴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站起来,走到姑姑面前。
姑姑的表情有些紧张,但还是强撑着:“哥,我知道这事儿让你为难了。但是,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你就当,帮帮你亲外甥,行吗?”
“亲外甥?”我爸重复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行啊,帮。”
姑姑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妈也松了口气。
连我都愣住了。
我爸转身走进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铁盒子。
那是我家的“保险柜”,里面放着存折和所有重要的证件。
他把铁盒子“哐当”一声放在茶几上,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几本存折。
“这里面,是我们家所有的钱。”我爸指着存折,看着姑姑,“一共,三十二万六千八百块。”
姑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本存折,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哥……”
“你不是要借钱吗?”我爸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存折,翻开,递到她面前,“这是我的,十万。当年买断工龄的钱,一分没动。”
然后,他又拿起第二本。
“这是你嫂子的,十二万。她给人做保姆,洗盘子,一分一分攒下来的。”
他拿起第三本。
“这是静静的,八万。她工作以后,每个月寄回来的。我们没舍得花,都给她存着,准备当嫁妆。”
最后,他拿起一个最小的,也是最旧的存折。
“这个,是妈留下的。两万六千八。妈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这钱留给我,让我给你嫂子买件好衣服,别让她跟着我受一辈子苦。”
我爸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压抑的哽咽。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妈也别过头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姑姑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陈芬。”我爸抬起头,眼睛通红,一字一句地看着她,“我们家的每一分钱,都有来路。每一分钱,都带着血,带着汗,带着泪。”
“你要借,可以。”
“你跪下。”
“你对着咱爸咱妈的遗像,磕三个头。告诉他们,你这个当女儿的,当年为什么不回来给他们送终。”
“然后,你再告诉我,你凭什么,来借我们家的救命钱?”
姑姑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看着我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做不到?”我爸冷笑,“做不到,就给我滚!”
最后那个“滚”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建国,你……你欺人太甚!”姑姑终于爆发了,声音尖利得刺耳。
“我欺人太甚?”我爸指着自己的胸口,“我陈建国这辈子,没对不起任何人,就对不起我老婆,对不起我女儿!我没本事,让他们跟我吃苦受穷!我还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娘,我没能让他们唯一的女儿,变成一个有良心的人!”
“你……”
“滚!”
我爸抓起茶几上的铁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存折、证件,散落一地。
“我们家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借给你这种白眼狼一分钱!”
林锐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姑姑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她死死地瞪着我爸,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怨毒。
她什么也没说,抓起自己的包,拉着林锐,冲出了家门。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仓皇声响,很快就消失了。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是一脚油门踩到底的轰鸣。
走了。
终于走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电视里还在不知疲倦地播放着喜庆的春节节目。
我爸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妈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把那些存折和证件捡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在地砖上。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我爸。
“爸,没事了。”
我爸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个像山一样坚韧的男人,这个在工地上摔断腿都没吭一声的男人,哭了。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亲人。
那个春节,是我们家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年。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初三那天,我准备回北京了。
我妈给我收拾行李,一边叠衣服,一边絮絮叨叨。
“静静啊,回去以后,好好工作,别太累了。”
“嗯。”
“也别太省了,该吃吃,该喝喝,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
“知道了,妈。”
“你姑姑那边……以后,就当没这个亲戚了吧。”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和释然。
我点点头。
有些亲情,就像一件爬满了虱子的袍子。看着华丽,内里,却早就烂透了。
脱下来,虽然会冷一阵子,但总比被咬得遍体鳞伤要好。
我爸送我到车站。
临上车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
“拿着。”
“爸,我都工作了,不要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他把我的手攥紧,“爸没本事,给不了你什么好的。这钱,你留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自己。”
我捏着那个厚厚的红包,眼眶又热了。
“爸,你别这么说。你和妈,给了我最好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什么?”
“你们给了我一个家。”我说,“一个虽然不富裕,但有骨气,有温暖的家。”
我爸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转过身,摆了摆手:“行了,快上车吧,要开了。”
我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显得那么普通,又那么伟岸。
回到北京,生活又恢复了快节奏的常态。
我把那笔钱,连同我爸给的红包,重新存了一张卡,交给了我妈。
我说:“妈,这钱你们留着。以后想去哪儿玩就去,别老想着给我攒嫁妆。我嫁不嫁得出去,都不能靠这点钱。”
我妈在电话那头,笑了,又哭了。
后来,我听老家的亲戚说,姑姑那天回去以后,跟姑父大吵了一架。
姑父骂她异想天开,没事找事。
林锐的婚事,也因为买不起房,黄了。
姑姑把所有的怨气,都算在了我们家头上。在外面,把我们家说得一无是所有,说我爸六亲不认,见死不救。
我爸听说了,只是笑笑,说:“嘴长在她身上,随她说去。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是啊。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第二年春天,我爸妈来北京看我。
我带他们去了天安门,逛了故宫,爬了长城。
在长城上,我爸看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感慨地说:“还是家里好啊。”
我妈则一路都在算计:“这门票太贵了,那瓶水都够买一斤肉了。”
我笑着,给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照片里,他们笑得像个孩子,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光。
我突然明白。
所谓的家人,不是靠血缘来维系的。
而是靠那份发自内心的,不计回报的爱,和那份无论贫穷富贵,都坚守到底的,做人的底线。
我们家是穷,我们家人是老实。
但我们活得坦荡,睡得安稳。
这就够了。
至于那些八年不登门,登门只为利的人。
就让他们,永远留在那个冰冷的冬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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