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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17 0
公共空间的信任基石,从不应由弱势群体的尊严来奠基。安徽巢湖市柘皋镇的一场超市风波,让 “人格尊严” 成为热议焦点 —— 六旬老人张大爷因安检门误报,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至只剩内衣裤,只为证明自己未曾偷窃。这段刺痛人心的视频流出后,网友的怒火并非指向老人的极端行为,而是对准了超市的冷漠处置与对他人尊严的漠视。
购物与警报:三十元生活用品引发的质疑
2025 年 11 月 9 日的柘皋镇,初冬的凉意已渗透街头巷尾。上午十点多,62 岁的张大爷提着半旧的透明布袋,走进镇上开了八年的那家超市。他的采购清单简单而固定:两斤土豆、一把青菜、一袋十斤装的面粉,都是家里当天要用的生活用品。
收银台结账时,收银员扫码计价,总共 28.6 元。张大爷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叠得整齐的零钱,数出 30 元递过去,接过找零和购物小票,仔细折好放进外套口袋,提着布袋转身准备离开。刚踏出收银台区域,门口的安检门突然 “嘀 —— 嘀 ——” 地响起来,尖锐的警报声在不算宽敞的超市里格外刺耳。
正在整理货架的男店员立刻快步走过来,伸手拦住了张大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怀疑:“大爷,你东西都结账了吗?是不是有没付款的商品藏起来了?” 周围正在购物的顾客闻声纷纷看过来,几双眼睛聚焦在张大爷身上,让他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张大爷赶紧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购物小票递过去,又把透明布袋的口撑得更大,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摆在收银台上:“你看,就这些,土豆、青菜、面粉,都在这儿,小票也给你看。” 他怕店员不信,又把外套和裤子口袋全翻出来,钥匙、老花镜、几块零钱散落出来,“你检查,我身上什么都没藏。”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只要一靠近安检门,警报就会再次响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掏出手机开始拍摄,窃窃私语声也传进张大爷耳朵里:“看着挺老实的,怎么还偷东西啊?”“说不定藏了什么小东西,没被发现。”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在老人心上,他涨红了脸,大声反驳:“我没偷!我付过钱了!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没干过这种丢人的事!”
男店员拿着小票核对了一遍台上的商品,确实没有遗漏,但他既没怀疑安检设备出问题,也没让张大爷离开,只是站在旁边,用一种 “等待坦白” 的眼神看着他,嘴里重复着:“那警报怎么会响呢?肯定有问题。”
极端自证:众目睽睽下的尊严剥离
超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大爷身上,有好奇,有怀疑,却没人站出来说一句 “会不会是设备坏了”。张大爷看着围拢的人群,听着手机拍摄时的快门声,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他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如今被当众怀疑偷窃,百口莫辩。
“你们不是不信吗?我让你们看清楚!” 张大爷猛地拉开外套拉链,一把将外套脱下来摔在收银台上,指着自己的毛衣喊,“你看里面有东西吗?” 男店员伸手翻了翻外套,摇了摇头。警报声依旧在响,张大爷深吸一口气,又开始脱毛衣 —— 这件深灰色的毛衣是儿子去年给他买的,领口已经有些变形。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毛衣脱掉是洗得发白的衬衫,衬衫脱掉是薄款秋衣,每脱一件,周围的议论声就小一分,有人悄悄收起了手机,有人别过了头,但始终没人上前阻止。当张大爷的手伸向秋衣领口时,旁边有个女顾客忍不住小声说:“大爷,别脱了,可能是设备的问题。”
张大爷没有停手,他用力扯掉秋衣,全身只剩下贴身的内衣裤。十一月的超市里,他光着上身,皮肤因寒冷和愤怒微微发抖,胸前的老人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走到男店员面前,挺起胸膛问:“现在你看清楚了吗?我身上有你们超市的东西吗?”
男店员的眼神有些闪躲,伸手随意翻了翻堆在台上的衣服,含糊地说:“算了,你走吧。” 这句轻飘飘的 “算了”,没有歉意,没有解释,仿佛之前的怀疑和僵持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张大爷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弯腰一件件捡衣服,手指因为寒冷和激动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句:“要不换个人试试设备?”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直纠结于老人是否偷东西,却没人怀疑安检门本身。一名女店员主动站出来,空手走向安检门,刚一靠近,尖锐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问题根本不在老人身上,而是安检门老化出现了误报。
通报与争议:法律之外的人情考量
真相大白的瞬间,围观的人都沉默了。有顾客当场拨打了 110,柘皋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到现场。调取超市监控、询问当事人和目击者后,警方确认张大爷没有任何偷窃行为,警报响完全是因为安检门使用年限过长,部件老化导致的误报。
11 月 11 日,警方发布通报,明确 “当事超市未对老人进行强制搜身,老人是在情绪激动下自行脱衣”。这份从法律角度出发的通报,却没能平息网友的怒火。评论区里几乎一边倒的质疑:“没人动手拽他,但店员的阻拦、围观者的拍摄,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逼迫?”“看着一个老人在公共场合脱衣服,不阻止、不解释,这种沉默就是纵容。”
法律层面的界定清晰,人情层面的伤害却难以量化。《民法典》第 1002 条明确规定,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非法侵害他人的名誉权、隐私权和人格尊严。超市员工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安检门误报就限制老人离开,已经构成了对其名誉权的潜在侵害。更重要的是,即便老人情绪激动想要自证,超市也有义务提供私密的核查空间,而非任由其在众目睽睽下剥离尊严。
镇政府很快介入此事,超市老板鲍某在调查中承认,店内的安检门已经使用五年,从未进行过全面检修,员工的处置方式也存在明显问题,“没有优先排查设备,反而先怀疑顾客,是我们的错”。经过调解,超市方面向张大爷当面赔礼道歉,并赔偿 150 元,同时承诺立即对安检设备进行全面检修。
但这个处理结果再次引发争议。有网友直言:“150 元连老人的心理创伤都无法弥补,更别说挽回被践踏的尊严。”“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整个社会对老年人尊严的态度问题 —— 仿佛他们的脸面,抵不过一个老化的设备和一句轻率的怀疑。”
同类阴影:未被根治的行业漏洞
这场风波并非个例,相似的悲剧早已在其他地方上演。2020 年,成都欧尚超市就曾发生过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事件:一名女性顾客因安检门误报被怀疑偷窃,在公开区域被逼至脱剩内裤,最终才确认是设备故障。当时媒体广泛报道,律师普遍指出超市无权要求顾客脱衣自证,其行为已侵犯人格权。
可时隔五年,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说明问题并未得到根本解决。目前零售行业对于安检门误报的处置,缺乏统一的规范流程,多数超市仅靠员工的个人经验判断,而部分员工对消费者权利的认知模糊,甚至将 “怀疑” 等同于 “事实”,忽视了顾客的人格尊严。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第九条明确规定,消费者在购买、使用商品和接受服务时,享有人格尊严、民族风俗习惯得到尊重的权利,若受到侮辱、诽谤,有权要求赔偿精神损失。但在实际生活中,很多受害者因为 “怕麻烦”“不想再回忆难堪经历”,往往选择私下和解,不愿走法律程序,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商家的疏忽。
如今,涉事超市的安检设备已完成维修,镇政府也表示将对辖区内的商户开展一次服务规范排查。张大爷拿到了道歉和赔偿,但他在超市里脱衣自证的画面,却成了一道刺痛人心的印记。
那天离开超市时,张大爷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却始终低着头,没再看围观的人一眼。他手里的购物袋依旧提着那袋面粉和青菜,只是那 28.6 元的生活用品,承载了远超其价值的重量 —— 那是一个老人用极端方式,换回的一点点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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