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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考北大生母不出学费,继母打工供读书毕业给生母300万继母8千

热点资讯 2025年11月02日 16:12 1 cc

我给了亲生母亲三百万,而养育我成人的继母,只拿到了八千块。

儿子考北大生母不出学费,继母打工供读书毕业给生母300万继母8千

所有人都说我疯了,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连一向温和的父亲,都气得把茶杯摔在我脚边,骂我是个读傻了书的。

从我考上北大的那个夏天,到我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一天,整整十年。十年里,继母陈秀兰的每一分血汗钱,都变成了我书桌上的灯光,变成了我食堂饭卡里从未中断过的余额。

而我,也用这十年,试图去解开一个无人知晓的死结,一个关于我们这个重组家庭,最不堪的秘密。

故事,要从那张滚烫的录取通知书说起。

第1章 一碗冰镇绿豆汤

2010年的夏天,空气是粘稠的,知了的叫声像一把钝锯,来回拉扯着人的神经。我们家那台老旧的“华生”牌电风扇,摇头晃脑,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的。

我叫李文博,那一年,我十八岁。

当邮递员骑着那辆掉漆的二八大杠,在巷子口高喊着我的名字时,我正帮继母陈秀兰串着第二天要出摊的烤串。竹签扎进肉里,发出“噗嗤”的轻响,像是我按捺不住的心跳。

“文博!李文博的录取通知书!”

陈姨“哎”了一声,比我还激动,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一路小跑着迎了出去。她接过那个烫金封面的牛皮纸袋,手都在抖,眼角笑出了细密的褶子,比头顶的太阳还晃眼。

“来了,来了!我们文博的通知书来了!”她嚷着,像是怕整个筒子楼的人都听不见。

父亲李建国也从里屋闻声出来,他常年跑运输,背有点驼,脸上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接过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当“北京大学”四个字跳出来的时候,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都有些哽咽。

整个下午,我们家都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狂欢里。陈姨把冰箱里唯一一瓶藏了很久的汽水拿了出来,给我和父亲一人倒了半杯。她自己没喝,端着一杯白开水,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她是个很普通的女人,不高,微胖,扎着一条马尾,因为常年在夜市摆摊,皮肤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黄。她嫁给我爸的时候,我才八岁,正是男孩最顽劣叛逆的年纪。我没叫过她一声“妈”,一直喊她“陈姨”。她也从不强求,只是“哎”一声,应得自然又响亮。

她对我,是真的好。

我记得小学时,有一次下大雨,她撑着一把破伞,在校门口等了我一个多钟头,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却把伞的大半边都倾向我。初中时,我迷上打游戏,成绩一落千丈,是她陪着我熬夜补课,给我讲那些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懂的数学题,一遍又一遍。高中三年,为了给我增加营养,她每天凌晨四点就去批发市场进最新鲜的肉和菜,风雨无阻。

我们家不富裕,父亲跑运输的活儿时有时无,家里的主要开销,都靠着陈姨那个小小的烧烤摊。一串肉五毛钱的利润,她就这么一分一厘地,把我从一个不爱说话的瘦弱男孩,供成了一个即将踏入中国最高学府的准大学生。

傍晚,喜悦的潮水慢慢退去,现实的礁石开始裸露出来。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父亲抽着烟,一口接一口,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陈姨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状似无意地问:“建国,文博上大学的学费,你……跟你前头那位说过了吗?”

“前头那位”,指的是我的亲生母亲,赵雅琴。

我爸妈在我六岁那年离的婚。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成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身上总有淡淡香水味的背影。她离婚后很快就再嫁了,嫁到了省城,听说对方家境很好。按照离婚协议,她需要支付我一半的抚养费和将来的教育费用。

这些年,抚养费她倒是按时打来了,不多,但从不拖欠。可我们和她的联系,也仅限于此。逢年过节,她会打个电话过来,公式化地问我几句学习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然后匆匆挂断,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父亲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声音有些发虚:“提了,下午就打电话提了。她说……她说她考虑一下。”

“考虑?”陈姨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不解,“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当初离婚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文博的学费,她出一半,我们出一半。北大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少说也得一两万,我们家这情况……”

她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懂。烧烤摊的收入,刨去成本和家里的日常开销,一个月能攒下一千块钱都算好的。这些年,为了给我攒学费,她和父亲几乎没添过一件新衣服。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堵得慌。那张金光闪闪的录取通知书,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们一家人的心。

夜里,我被客厅的说话声吵醒。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门,我听见父亲在打电话,语气近乎哀求。

“雅琴,你不能这样啊!文博是你亲儿子!他考上北大多不容易,这是给咱们老李家光宗耀祖的事啊!学费……你说生意周转不开,可你少买一个包,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父亲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迅速压了下去,带着一丝颤抖的愤怒。

“你……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当初离婚给我的钱就够了?那是两码事!赵雅琴,你别逼我!”

电话被挂断了。

我听到父亲沉重的叹息,和陈姨低声的安慰。

“建国,别急,总有办法的。”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她说了,一分钱都不会出。她说,当初离婚时给了我一笔钱,早就两清了。她说,那是我的儿子,不是她的。”

“那是我的儿子,不是她的。”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我的心脏。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陈姨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建国,你别愁了。明天,我回一趟娘家,把我妈留给我的那个金镯子当了。然后再去劳务市场看看,找个白天的活儿。晚上摊子照出,白天我去给人当保洁,一个月怎么也能多挣个千把块。砸锅卖铁,我也得让文博去上这个大学!”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窗外,月光清冷。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沉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我整个青春之上,也改变了我们所有人未来的轨迹。

第二天一早,陈姨给我端来一碗冰镇绿豆汤,笑着说:“文博,解解暑。学费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呢。”

我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和故作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把那碗绿豆汤喝得一滴不剩。

那绿豆汤的甜,一直甜到了我心里,也苦到了我心里。

第2章 镯子与承诺

陈姨真的把那个金镯子当了。

那镯子是她出嫁时,外婆给她的唯一念想。我见过几次,是那种老式的龙凤镯,不算精致,但分量很足,金灿灿的。她平时都用红布包着,小心地压在箱底,只有过年回娘家时才戴上那么一两天。

她拿着当票回来的那天,眼睛有点红,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她把一沓厚厚的、带着银行味道的钞票拍在桌上,豪气地说:“看见没,头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够了!”

父亲李建国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抽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弯了。

“秀兰,我对不住你。”他闷声说。

“说这些干啥。”陈姨把钱用一个塑料袋仔细包好,塞进我的书包里,“我们是一家人,文博有出息,比什么都强。这镯子放在箱子里也是个死物,现在能派上用场,我妈在天有灵,也高兴。”

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那几天,她真的去劳务市场找了个白天的活儿,在一家写字楼里做保洁。每天早上五点出门,晚上五点回来,扒拉几口饭,就得赶紧准备出夜市的摊子。等收摊回家,往往都过了午夜。

我好几次半夜醒来,都看到她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用手捶着自己酸痛的腰和腿。灯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那么疲惫,又那么坚韧。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吸血鬼,吸食着她的生命力,去浇灌我那看似光明的前途。

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我找了个机会,对我亲生母亲赵雅琴,拨通了那个我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她一贯清冷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李文博。”

她似乎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许:“哦,文博啊,有事吗?”

“我想问问,关于学费的事……”我鼓足了勇气,把话说出了口,“爸说,您不愿意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点像嘲讽,又有点像悲哀。

“他都跟你说了?也好。”赵雅琴的声音变得锐利起来,“文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马上是北大的高材生了。有些事,你应该懂。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给过他一笔钱,一笔足够你读完大学、甚至在老家买套房子的钱。我当时就跟他约定好了,这笔钱,是了结我们之间所有情分和责任的。从此以后,你跟着他,我过我的日子。我按月给的抚养费,那是法律规定,我不能不给。但其他的,我没有义务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可……可我是你儿子。”

“儿子?”她又笑了,“李文博,你记住,从我跟你爸离婚签字的那一刻起,我就只是法律上你的母亲。你的人生,我不想再过多参与了。我有我的新家庭,有我的生活。你爸既然娶了新老婆,她就有义务跟你爸一起抚养你。这笔钱,我不出,不是出不起,而是不想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脆弱的地方。

我挂了电话,浑身冰冷。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我早已被明码标价,一次性地“买断”了。她的拒绝,甚至成了一种对父亲和陈姨的考验。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反复咀嚼着赵雅琴的话,“给过他一笔钱,一笔足够你读完大学的钱”。

我们家一直很穷,穷得叮当响。如果真有那么一笔钱,它去哪儿了?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唯一的爱好就是听听收音机里的戏曲。他不可能乱花钱。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第二天,我趁着陈姨出门做保洁,父亲也出车了,我第一次,翻了他的抽屉。在抽屉的最深处,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里,我找到了一沓泛黄的信纸。

那不是信,是借条。

借款人是我的大伯,李建军。借款金额,五万块。借款日期,是九年前。

五万块,在九年前,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城家庭,无疑是一笔巨款。而那个时间点,正是我父母离婚后不久。

我还找到了几封大伯写给我爸的信。信里,他赌咒发誓,说自己做生意周转不开,借这笔钱是去救急的,等赚了钱,连本带利一定还。可后来的信,就变成了诉苦和拖延。再往后,就没了音信。

我大伯,我那个好赌成性、做生意屡战屡败的大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举家搬迁,说是去了南方发展,从此杳无音信。

一切都对上了。

赵雅琴给的那笔钱,被我爸借给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哥哥,然后血本无归。

这个秘密,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轰然炸开。我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在赵雅琴面前那么直不起腰,也明白了陈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辛苦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我爸,李建国,他用他所谓的“兄弟情”,葬送了我本该平坦一些的求学之路,然后把所有的重担,都转嫁到了毫不知情的陈姨身上。而陈姨,这个善良的女人,用她的血汗,为一个不属于她的错误,默默地买了九年的单。

我把那些借条和信,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锁好铁盒。

我没有去质问父亲。我知道,说穿了,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可能就真的散了。陈姨那么看重这个家,我不能毁了它。

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

一头,是赵雅琴冷漠的“买断”之恩。另一头,是陈姨毫不知情下的“代人受过”之情。

我去银行,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一张卡。然后,我把陈姨当镯子换来的钱,存进去了一半。另一半,我交给了她,告诉她这是学校统一办的饭卡和杂费。

临走前一晚,一家人给我践行。陈姨炒了六个菜,都是我爱吃的。她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到了北京,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吃穿,钱不够了就跟家里说,我给你打……”

我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陈姨,你放心。从今天起,就换我来照顾你和爸。等我毕业了,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不是一句冲动的客套话,而是一个男人,对他认定的亲人,立下的最庄重的承诺。

陈姨笑了,眼角湿润:“好,姨等着。”

我转头看了一眼我爸,他正埋头喝酒,不敢看我。

我知道,他懂了。

第3章 十年灯下尘

在北京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辛苦,也更自由。

燕园的秋天美得像一幅画,银杏叶铺满了未名湖畔的小径。但我很少有时间去欣赏这些。我的生活被课程、图书馆和各种各样的兼职填满了。

我申请了最高额度的助学贷款,拿到了学校的贫困生补助。但这远远不够。北京的消费水平,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花着陈姨的血汗钱。

我开始疯狂地做家教。物理、化学、数学,只要是我擅长的,我都接。从海淀到朝阳,我坐着最便宜的公交车,横跨整个北京城。有时候为了赶下一个场,我只能在路边买个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大二的时候,我靠着家教攒下的钱和拿到的奖学金,不仅彻底摆脱了对家里的经济依赖,甚至还能每个月给陈姨寄回去五百块钱。

我骗她说,这是学校发的额外补贴,让她别舍不得花,买点好吃的,添件新衣服。

电话里,陈姨的声音总是很高兴:“哎呀,我们文博真有出息!这钱我给你攒着,等你将来娶媳妇用。”

我知道,她一分钱都不会动。她只会把这些钱,连同她自己省下来的,一并存进那本写着我名字的存折里。

大学四年,我只在过年的时候回过家。不是不想,是舍不得那来回的路费和时间。每一次回家,我都发现陈姨又老了一些,头上的白发更多了,腰背也因为常年弯腰干活,有了一些弧度。

父亲的话越来越少,他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欲言又止的情绪。我们父子之间,隔着那个不能被戳破的秘密,变得有些疏远。

毕业后,我凭借优异的成绩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进入了一家国内顶尖的互联网公司。起薪很高,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助学贷款全部还清。第二件事,是给家里打了一笔钱,让陈姨把那个烧烤摊收了。

“别干了,太辛苦了。”我在电话里说,“以后,我养你们。”

陈姨在电话那头哭了,是喜悦的哭。她说:“好,好,姨听你的。我们文博长大了,有本事了。”

那个让她操劳了近十年的烧烤摊,终于熄了火。我也终于能让她歇一歇了。

工作后的生活,节奏更快。我像一颗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我主动加班,承接最难的项目,研究最新的技术。我不是为了表现给谁看,而是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退路,我身后背负着一个家庭的期望,和一个沉重的承诺。

我的亲生母亲赵雅琴,在这期间也联系过我几次。大概是从亲戚那里听说了我的近况,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言语间充满了作为母亲的“骄傲”。她甚至提出,要来北京看看我,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

我都礼貌但疏远地回绝了。

我无法忘记,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是如何冰冷地将我推开。如今我功成名就了,她又想来扮演一个温情慈母的角色。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但我也没把话说死。因为我知道,那笔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账”,迟早是要算的。

工作的第三年,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抓住了人工智能的风口,辞职创业了。

那是一段把人磨掉一层皮的日子。我们挤在民房里,吃着最便宜的外卖,每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最困难的时候,账上只剩下几千块钱,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我没跟家里说这些。我不想让陈姨和父亲为我担心。

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项目成功了。我们研发的算法被一家大公司看中,拿到了第一笔天使投资。公司,活了下来。

又过了三年,公司走上了正轨,并且成功上市。作为创始人之一,我实现了财务自由。

那一年,距离我考上北大,正好过去了十年。

我三十岁了。十年寒窗,十年打拼,我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清算过去那些恩怨,去兑现我曾经许下的诺言。

我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回去一趟,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我还给赵雅琴也打了电话,邀请她一起来。我告诉她,是关于当年那笔钱的事。

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一个“好”。

我知道,这一天,她也等了很久。

我开着车,行驶在回乡的高速公路上。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像我这十年飞逝的时光。

车里放着一首老歌,歌词唱着:“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我想起了陈姨那双因为常年串肉串、洗碗而变得粗糙的手,想起了她为了省电,在昏暗灯光下为我缝补衣服的背影,想起了她得知我考上北大时,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我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能有这么一天,可以亲手为她撑起一片天,一个安稳无忧的晚年。

那张我早就准备好的、写着“陈秀兰”名字的房产证,和另一张数额巨大的银行卡,正静静地躺在我的公文包里。

但我知道,在把这些交给她之前,我必须先做一件事。

我必须,先把我父亲欠下的那笔债,还清。

那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一个家庭的和解,也是我对过去十年所有委屈和隐忍的,一个最终的交代。

第4章 两张银行卡

我把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县城里最好的一家饭店。

我先到的,订了一个包厢。没过多久,父亲和陈姨就来了。陈姨穿了一件她很少穿的暗红色外套,头发也精心梳理过,看得出来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父亲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只是神情比以往更加局促不安。

“文博,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在家里吃一口不就行了。”陈姨嘴上埋怨着,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不住地打量着我,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我笑着给他们倒上茶:“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当然要正式一点。”

我们正说着话,包厢的门被推开了。我的亲生母亲赵雅琴,走了进来。

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装,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皮包。她一出现,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父亲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陈姨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默默地坐着,没说话。

“雅琴,你……你怎么来了?”父亲结结巴巴地问。

“是我请她来的。”我平静地开口,示意他们都坐下,“爸,陈姨,赵……阿姨,今天请大家来,是想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做个了结。”

赵雅琴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她扫了一眼桌对面的李建国和陈秀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了然。

“文博,你现在出息了,是该做个了结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那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食不知味。

饭吃到一半,我放下了筷子。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中央的转盘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两张小小的卡片吸引了过去。

“这里有两张卡。”我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我是来还债的。”

我先拿起其中一张卡,推到了赵雅琴的面前。

“赵阿姨,这张卡里,有三百万。”

三百万!

这个数字一出口,我爸和陈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父亲手里的酒杯一抖,酒洒出来都不知道。陈姨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赵雅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满意。

我看着她,继续说道:“当年,你和我爸离婚,留下了一笔钱。你说,那笔钱足够我读完大学。这些年,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扎在我们所有人心里。今天,我把这笔钱还给你。不是五万,也不是十万,是三百万。我算了一下,按照当年那笔钱的购买力,以及这些年的通货膨胀,再加上这些年您对我情感上的‘缺席’,我觉得,这个数目,应该足够了结我们之间所有的‘账’了。”

我特意在“缺席”和“账”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赵雅琴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她还是伸出手,拿起了那张卡。“好,文博,你是个明白人。这笔钱,我收下。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她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父亲的头,已经快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我拿起了第二张卡,慢慢地推向了陈姨。

陈姨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紧张。她为我付出了十年,所有人都觉得,她理应得到最丰厚的回报。连我自己,在来之前,都无数次地想象过她看到我为她准备的房子和存款时,该有多么高兴。

但此刻,我必须先演完这出戏。

“陈姨,”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包厢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张卡里,有八千块钱。”

八千。

不是八万,不是八十万,是八千。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陈姨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卡,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丝深深的受伤。

“文博……你……你说多少?”她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八千。”我重复了一遍,没有看她的眼睛。

“啪!”

一声脆响,父亲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他指着我的鼻子,因为愤怒,身体都在发抖。

“李文博!你混蛋!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他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陈姨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三百万给那个不管你的女人,给你陈姨八千?你打发叫花子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连一旁的赵雅琴,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我没有理会我爸的怒火,只是看着陈姨。

陈姨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了失望,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悲哀。

她缓缓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地说:“文博,这钱……姨不能要。你们吃吧,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她说完,拉开椅子,转身就往外走。她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萧瑟。

“秀兰!”父亲急忙要去追。

“爸,你坐下!”我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亲被我镇住了,他愣在原地,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嘴里喃喃道:“你……你真是个白眼狼……白眼狼啊……”

包厢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赵雅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文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心。不过,我喜欢。”她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的作品,“对她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背叛。你做得很好。”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是吗?你真的觉得,这就结束了吗?”

第5章 迟到十一年的真相

赵雅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了我的父亲,李建国。这个男人,此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满眼的失望和痛苦。

“爸,”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十年前,我考上大学,赵阿姨拒绝出学费的时候,跟你说过一句话。她说,她当初离婚的时候,给过你一笔钱,一笔足够我读完大学的钱。对吗?”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我当时不信,因为我们家一直很穷。所以,我偷偷看了你那个上锁的铁盒子。我在里面,找到了大伯李建军写的借条,五万块。日期,是你们离婚后不久。”

“我还看到了他写给你的信,信誓旦旦地说周转开就还钱,结果,他带着钱,人间蒸发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每一个字,都让父亲的脸色,白上一分。

“爸,你是个老实人,但你也是个糊涂人。你为了你那所谓的‘兄弟情’,把我妈留给我上大学的救命钱,给了那个无底洞一样的赌徒。你不仅害了我,更害了陈姨。”

“这些年,陈姨为了供我读书,当了她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白天在写字楼里刷厕所,晚上在夜市里闻油烟。她吃的每一份苦,熬的每一个夜,都是在为你当年的错误买单!她毫不知情,还以为是在为这个家,为我这个儿子付出。爸,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对得起她吗?”

父亲再也撑不住了。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声。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秀兰……我对不起你啊,文博……”他泣不成声。

包厢里,只剩下他悔恨的哭声。

赵雅琴脸上的讥讽和得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她以为的“了结”,原来只是一个开始。

我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把手放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爸,我今天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是因为这个秘密,在你心里藏了太久,也压在我心里太久了。它像一根毒刺,让我们这个家,畸形了十年。”

“我给赵阿姨三百万,不是因为我认她这个妈,也不是因为我忘了陈姨的恩情。我是在还债,爸,我在替你还债!”

“这笔钱,本就该是她的。你欠她的,我这个做儿子的,替你还了。从今天起,我们李家,再也不欠她赵雅琴任何东西!”

我说完,转向赵雅琴,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赵阿姨,钱你收到了。我们的账,确实两清了。”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此以后,除了法律上的那点关系,我们,就是陌生人。”

说完,我不再看她,拉起还在哭泣的父亲,走出了包厢。

我知道,她会明白我的意思。我给了她钱,但也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的情感联系。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了结”,也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儿子。

回家的路上,父亲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用那双通红的眼睛,偷偷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丝如释重负。

推开家门,陈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勾勒出她孤单的轮廓。

听到我们回来的声音,她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父亲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秀兰,我对不起你!”

陈姨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要去扶他。“建国,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来!”父亲哭着,把那个埋藏了十一年的秘密,原原本本地,全部都说了出来。从他如何瞒着所有人,把赵雅琴留下的钱借给了哥哥,到后来如何血本无归,再到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陈姨为这个家操劳受苦,自己却因为心虚和懦弱,一个字都不敢提。

“秀兰,我不是人!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文博他……他不是白眼狼,他是在替我这个没用的爹,还债啊!”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父亲的忏悔和哭泣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他们。我知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

过了很久,很久。

我听到陈姨的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里,有委屈,有心酸,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建国,起来吧。”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很温柔,“都过去了。”

她把他扶了起来。

然后,她转过头,看向门口的我。月光下,我看到她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文博,”她朝我招了招手,声音哽咽,“过来,让姨看看。”

我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捧着我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像是要重新认识我一样。

“傻孩子,”她一边流泪,一边笑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姨呢?害得姨……差点就真的信了,以为你……”

我握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温暖的手心,像小时候一样。

“陈姨,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她摇着头,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知道你心里有姨,姨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这个家,在经历了这场剧烈的风暴之后,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雨过天晴。那个潜藏在水面下的巨大礁石,被彻底搬开了。

我们,终于可以坦诚地,像一家人一样,重新开始了。

第6章 八千块的意义

第二天,阳光明媚。

家里的气氛,和昨天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父亲虽然眼睛还是肿的,但整个人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精神头都好了很多。他一大早就去买了菜,在厨房里忙活着,哼着不成调的戏曲。

陈姨也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和骄傲。

吃早饭的时候,我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些东西,放在了餐桌上。

一本房产证,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份保险合同。

“爸,陈姨,昨天在饭店,那出戏演完了。现在,才是真正属于我们家的时刻。”

我把房产证推到陈姨面前,打开。上面的户主,写的是她和我的名字。

“陈姨,这是我在市里新开发的小区给您买的房子,三室两厅,精装修,家电都配齐了。环境很好,离公园也近,您和爸以后就搬过去住,安享晚年。”

陈姨愣住了,她拿起房产证,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的名字,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太贵重了,文博,姨不能要……”

“必须得要。”我态度坚决,“这是您应得的。您养我小,我养您老,天经地义。”

我又把那张银行卡推了过去。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是给您和爸的养老钱,密码是您的生日。您别再省吃俭用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以后每个月,我还会固定给您打生活费。”

最后,我把那份保险合同递给她。

“我还给您和爸都买了最好的医疗保险。以后不管有什么病痛,咱们都不怕,只管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钱的事,有我。”

陈姨捧着那些东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父亲也红了眼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重重地说:“好儿子!”

我笑了笑,然后拿起桌上那张被遗忘的、存着八千块钱的银行卡,重新放到了陈姨的手里。

“陈姨,现在,我们再来说说这张卡。”

陈姨疑惑地看着我。

“您还记得吗?我上大学走之前,您给了我一个存折,里面是您当了金镯子换来的钱,还有家里所有的积蓄,一共是八千六百块。您跟我说,穷家富路,让我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我当时收下了,但其实我只用了一部分交学费。剩下的钱,连同我后来自己挣的,一直都在。这八千块,就是当年那笔钱的本金。我把它还给您,不是报答,也不是施舍。”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想告诉您,您当年给我的是一个希望,一个走出这里的起点。现在,我把这个‘起点’还给您。而我为您做的其他所有事,都跟钱无关,那是我作为一个儿子,对母亲最纯粹的孝心。”

“在我心里,您的恩情,是拿多少钱都衡量不了的。三百万?三千万?那都是对您的侮辱。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区分‘账’和‘情’。我和赵雅琴之间,是算得清的账。而我和您之间,是永远也还不完的情。”

陈姨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那八千块的真正意义。它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份跨越了十年的、沉甸甸的情感回响。

她紧紧地握着那张卡,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文博……我的好儿子……”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我们一家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后来,我们一家人搬进了新房子。父亲戒了烟,开始学着养花种草。陈姨报了一个老年大学的舞蹈班,每天都乐呵呵的。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幸福。

我也在北京安了家,但每个月都会回来住几天。陪父亲下下棋,尝尝陈姨做的菜,听他们说说邻里间的趣事。

赵雅琴后来给我发过一条很长的短信。她说她拿到那笔钱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她说她很后悔,如果当年她没有做出那样的选择,现在是不是也能像陈姨一样,享受着天伦之乐。

我没有回。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生。

我并不恨她。我只是觉得,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择的,也必须自己承担后果。她选择了金钱和所谓的新生活,就必然会失去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而我,何其有幸。在我最黑暗、最无助的岁月里,有陈姨这样一位没有血缘的母亲,用她最朴素、最无私的爱,为我点亮了一盏灯。

那盏灯,指引着我走过了十年的风雨,也最终,照亮了我们整个家。

我常常在想,到底该如何定义“亲人”?

我想,或许不是血缘,而是陪伴;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不是在巅峰时慕名而来,而是在谷底时伸出的那双,温暖而坚定的手。

就像陈姨对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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