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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08 0
那本泛黄的笔记本摊在我的膝盖上,父亲的字迹工整得像刀刻一样。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陈院长当年那句“你爸算哪根葱”。他不是在羞辱我,他是在点醒我。我爸,他确实什么“葱”都不是,他只是一棵扎在土里,沉默却坚韧的树。
二十多年的岁月里,我一直活在这棵树的荫凉下,却误把这份荫凉当成了可以任意挥霍的权柄。我以为父亲留给我的是一张通天的人情网,是一块谁都要给几分薄面的金字招牌。为了证明这一点,我顶着“李工儿子”的名头在医院里游荡,懒散、骄傲,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却不知道自己露出的屁股有多么可笑。直到那场几乎酿成大祸的事故,直到陈院长那句冰冷的话,我才从云端重重摔下。
然而,要读懂这一切,我们必须回到那个起点,回到1998年那个燥热的夏天,我被市第一人民医院扫地出门的那一天。
第1章 一记耳光
1998年的夏天,空气里都是粘稠的汗味和梧桐树叶子蒸腾出的苦涩气息。我,李文斌,二十四岁,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疗器械科的一名技术员,正经历着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一张薄薄的解聘通知书,上面的铅字像是淬了冰,每一个字都扎得我眼疼。理由写得冠冕堂皇:工作疏忽,责任心缺失,险些造成重大医疗事故。
我攥着那张纸,纸张的边缘被我的汗手浸得有些软了。我不服,满心的不服。与其说是不服,不如说是震惊和屈辱。在我的认知里,我,李文斌,是不可能被这家医院开除的。
因为我爸是李建国。
虽然他已经走了两年,但“李工”这个名字,在医院的老人儿里,就是一块活招牌。他是器械科的老科长,是全院公认的技术大拿。我从小就在医院大院里跑大,哪个叔叔阿姨见了我不是笑呵呵地摸着我的头,塞给我一块糖?我进医院,几乎没费什么周折,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我爸的“面子”,就是我的护身符。我一直这么坚信。
我冲进了院长办公室。新上任的陈院长正戴着老花镜审阅文件,头都没抬。他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听说以前是外科一把刀,手底下极严。他来了之后,医院里那股子悠闲散漫的风气,一下子就被拧紧了。
“陈院长!”我把那张解聘通知书拍在他桌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他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像手术刀。
“有事?”
“这凭什么?就因为三号手术室那台麻醉机出了点小毛病?最后不也解决了吗?手术也顺利完成了,凭什么就开除我?”我质问道,感觉自己占尽了理。那台机器确实是我负责维护的,前一天我偷懒没做全面检查,导致一个阀门参数漂移,幸亏麻醉师经验老道,及时发现了。
陈院长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李文斌,‘小毛病’?麻醉机在手术中出现故障,你管这叫小毛病?如果不是张主任经验丰富,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这不是小毛病,是天大的责任。”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得我心头发慌。可我仗着我爸的余威,脖子一梗。
“我在医院干了三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谁还没犯过错?院里那么多老人儿,哪个没出过点小纰漏?怎么到我这儿,就直接开除了?”
我刻意加重了“老人儿”三个字,就是想提醒他,这家医院是讲人情的,不是你一个新来的院长想怎样就怎样的。
陈院长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失望。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觉得,你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
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爸是李建国。”
这句话我说得理直气壮。这不就是答案吗?整个医院谁不知道?
陈院长听完,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里,有疲惫,也有某种尘埃落定的决然。
然后,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觉得你父亲的面子很大,我应该看在他的面子上,容忍你的失职?”
“难道不应该吗?”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爸为这家医院干了一辈子!你认识我爸吗?你知道他为这儿付出了多少吗?”
这句话,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我最大的依仗。我等着他忌惮,等着他软化,等着他把那张破纸收回去。
然而,陈院长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的那点失望,变成了彻底的冰冷。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你爸算哪根葱?”
第2章 父亲的影子
我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院长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他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刺眼。
“我说,你爸李建国,在我这里,不算哪根葱。”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以为你仗着的是你父亲的功劳,实际上,你是在挥霍他的声誉。李工一辈子兢兢业业,他留下的不是让你用来偷懒耍滑的人情,而是对工作的敬畏。这一点,你连皮毛都没学到。”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
“李文斌,医院不是你家开的,手术台更不是你玩忽职守的游乐场。你父亲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他会亲手撕了你的解聘书……然后,再亲自把你赶出这个大门。”
“因为,你,不配当他的儿子。”
最后几个字,像子弹一样,击穿了我所有的骄傲和防备。我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辱、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江倒海,最后却只化作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院长办公室的。我只记得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从未如此刺鼻,来来往往的白大褂们看我的眼神,也好像都带着嘲讽。
回到器械科,我默默地收拾东西。几个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同事,此刻都离我远远的,偶尔投来一瞥,也立刻躲开。只有一个快退休的张师傅,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文斌,别往心里去。陈院长是新来的,做事……是有点绝。”他叹了口气,“回家歇歇,过阵子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不过是安慰之词。以陈院长的行事风格,没有“再想办法”的可能了。
抱着我的纸箱子走出医院大门时,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市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此刻却像是在无情地嘲笑我这个被驱逐的人。
我爸,李建国,算哪根葱?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怎么会呢?我爸怎么会不算一根葱?
我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那个沉默寡言,但腰杆挺得笔直的男人。他常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口袋里总是插着几支试电笔和一把小螺丝刀。他不爱说话,但医院里上到院长,下到锅炉房的师傅,见了他都会客气地喊一声“李工”。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跟着他去科里。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在他手里就像温顺的绵羊。他总能不看图纸,就准确地判断出是哪个电容烧了,哪个线路板虚焊了。每当他修好一台“罢工”的机器,旁边的小医生、小护士们都会由衷地赞叹:“李工,您可真是神了!”
那时候,父亲的脸上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摆摆手,用他那浓重的本地口音说:“瞎捣鼓,瞎捣鼓。”
我就是在这种“众星捧月”般的环境里长大的。我天然地认为,我爸很“厉害”,很有“本事”。这种本事,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更是人情上的。谁家灯泡坏了,电视机不出影了,都来找我爸。我爸也从来不拒绝,提着他的工具箱就上门,修好了,连口水都不喝,摆摆手就走。
于是,所有人都欠着我爸一份情。这份情,在我看来,就是一笔巨大的、可以继承的财富。
我妈也总在我耳边念叨:“你爸就是个老好人,不会为自己争什么,但别人都敬他。以后你在医院,有你爸这块牌子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我工作懒散,出了错也无所谓。反正总有人会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帮我兜着。三年来,也确实如此。小错不断,但每次科里的老主任都会把我叫到办公室,不痛不痒地批评两句,然后叹口气说:“文斌啊,长点心吧,别给你爸丢脸。”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丢脸?我爸的脸,哪是那么容易丢的?
可今天,陈院长却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把我这张最大的“底牌”给撕得粉碎。
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抱着纸箱子回来,她愣住了。
“斌斌,你这是……”
“我被开除了。”我把箱子往地上一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我妈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惊慌:“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开除?是不是跟谁吵架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重点渲染了陈院长的冷酷无情,尤其是那句“你爸算哪根葱”。
我以为我妈会勃然大怒,会跟我一起痛骂那个不近人情的陈院长。
然而,听完我的话,她没有愤怒,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没有看我,而是扭头望向墙上。
墙上,挂着我爸的黑白遗像。照片里的他,穿着那件熟悉的工作服,嘴角带着一丝腼腆的笑。
我妈看着那张照片,眼圈慢慢红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第3章 寻找答案的人
“妈,你说什么呢?”我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报应?我被人欺负了,你还说这种话?”
我妈没有理我,她走到遗像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拂去相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你爸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责任’两个字。他总说,咱们做器械的,手里托着的是人命。一根螺丝钉没拧紧,都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愣住了。我从没见过我妈这个样子。她一直是个温柔和善的家庭主妇,在我面前,她永远是那个无条件支持我的母亲。
“我……我不就是偷了点懒吗?至于吗?”我还在嘴硬。
“至于!”我妈猛地回过头,眼睛通红地瞪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爸当年为了一个参数,能在科里守三天三夜不合眼?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搞懂一台德国进口的X光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啃完了那本比砖头还厚的英文说明书?你以为他那些‘神了’的本事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他拿命换来的!”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我的鼻子,手都在发抖。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好好干,别仗着你爸那点老脸就胡来!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爸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被我妈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从小到大,她连一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今天,她却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那天晚上,我们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妈没再做饭,我也没有胃口。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想着陈院长的话,想着我妈的眼泪。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难道我爸留给我的,真的不是一张可以肆意透支的人情信用卡?
第二天,我揣着满心的不甘和疑惑,出了门。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要去找那些熟悉我爸的叔叔阿姨们问个清楚,我要让他们给我评评理,那个陈院长,到底是不是在公报私仇,故意打压我们这些“老人”的子弟。
我第一个找的是已经退休的老主任,王主任。他是我爸的老搭档,也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在他家楼下的小花园里找到了他,他正在跟几个老头下象棋。看到我,他有些意外。
“文斌?怎么有空来了?”
我把他拉到一边,把我的遭遇说了一遍,当然,还是那个添油加醋的版本。
王主任听完,沉默了很久,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主任,你说,这是不是那个姓陈的故意整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拿我开刀,好立威?”我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王主任掐灭了烟头,看着我,叹了口气:“文斌,陈院长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人。当年在外科,他就以严格出名。他那把刀,救过很多人,也得罪过很多人。”
“那他凭什么说我爸……”我把那句最伤人的话咽了回去。
“凭什么?”王主任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凭你差点害死人!文斌,你糊涂啊!你以为器械科是养老的地方?你爸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他临走前,还特意找过我,让我多看着你,就怕你小子走歪路。他说,技术上的事,他都教你了,但做人的道理,得靠你自己悟。”
王主任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
“我爸……找过你?”
“是啊。”王主任的目光变得悠远,“你爸那个人,嘴笨,心里什么都明白。他知道你小子聪明,但心浮气躁,总想着走捷径。他最担心的,就是你活在他的影子里,一辈子都站不直。”
我呆住了。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沉默的、强大的,像一座山。我从没想过,这座山,也会有这样细腻的、为我未来的道路而忧虑的时刻。
告别了王主任,我的心里更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又陆续找了几个我爸生前关系好的同事。我原本是去寻求声援的,结果却像是在参加一场父亲的“追思会”。
他们每个人,都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我爸的故事。
药剂科的刘阿姨说,有一年冬天,医院暖气管道坏了,库房温度太低,很多药品有冻坏的风险。我爸二话不说,带着几个人,在零下十几度的天里,抢修了两天两夜,手都冻得像胡萝卜,硬是把暖气给修好了。
放射科的赵叔叔说,他们科里那台老CT机,三天两头出毛病,厂家都说该报废了。是我爸,愣是凭着一股子钻研劲儿,自己画图纸,自己找零件,修修改改,又让那台老机器多服役了五年,给医院省了几百万。
甚至连住院部打扫卫生的王大爷都拉着我说:“你爸是个好人啊!那时候我老伴生病,没钱住院,是你爸偷偷给我塞了五百块钱,还跟院里打了招呼,让给我减免了不少费用。他说,谁都有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们口中的父亲,是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形象。熟悉的是他的沉默和善良,陌生的是,我从未将这些品质和他那张被我认为是“权力”的“面子”联系起来。
我一直以为,别人敬他,是因为他“有本事”,能办成事。现在我才隐约感觉到,别人敬他,可能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尊敬的、纯粹的技术员。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陈院长为什么会那么说?他和父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还是说,他真的就只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改革者?
我心里那个关于“真相”的疙瘩,越结越大了。
第4章 清洁工的秘密
带着满腹的疑团,我在医院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医院后门那条小巷。巷子里有家开了几十年的“老马面馆”,我爸以前总带我来这儿吃。
正是饭点,面馆里热气腾腾。我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牛肉面。
“哟,这不是文斌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老马,面馆的老板。他头发花白,腰也有些驼了,但精神头还不错。
“马大爷。”我挤出一个笑容。
“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啥呢?”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大小伙子,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跟你爸当年一个样,有事儿就爱闷在心里。”老马笑呵呵地说,“来,大爷今天请你,给你多加一份肉。”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浓郁的汤汁和牛肉的香气,让我的胃抽动了一下。我有多久没好好吃顿饭了?
我埋头吃着面,老马就坐在我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
“马大爷,我……被医院开除了。”不知怎的,对着这个看着我长大的老人,我没由来地吐露了心声。
老马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他给我递过来一瓣蒜。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他顿了顿,才说,“因为啥事啊?”
我把事情原委,这一次,没有添油加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陈院长那句“你爸算哪根葱”。
老马听完,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叹气或者安慰我。他只是拿起桌上的醋瓶,往我碗里倒了点醋。
“解腻。”他说。
然后,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文斌,你知道你爸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我爸很少跟我谈论这些。
“就是你们那个新来的陈院长。”
“什么?”我差点把嘴里的面喷出来,“不可能!他……他那么对我……”
“那是对你,不是对你爸。”老马慢悠悠地说,“你只知道你爸是李工,是技术大拿。你知不知道,他差点因为技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老马给我讲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大概是十年前,陈院长还不是院长,是胸外科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主治医生。有一次,他主刀一个非常复杂的心脏手术。手术进行到一半,手术室里的一台关键监护仪突然黑屏了。
那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慌了。如果数据跟不上,手术根本没法进行,病人随时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当时负责那片区域设备维护的,正是我爸。
“你爸接到电话,五分钟不到就冲进了手术室。那时候,所有人的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院领导在外面急得直跺脚,病人家属在外面哭天抢地。你爸呢,看了一眼机器,二话不说,打开机箱就开始查。那机器线路密得跟蜘蛛网一样,又是德国货,图纸都不全。”
“当时,那个年轻的陈医生,就站在你爸旁边。他比谁都急,但他没催你爸,就那么站着,看着。后来我听你爸说,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能成大事,因为他稳得住。”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你爸满头大汗地站起来,说,找到了,是一个保险丝烧了,但是个很特殊的型号,科里没备用的。他说,能临时接一根,但有风险,可能会烧坏主板。”
“所有人都犹豫了。烧了主板,这台几十万的机器就废了,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只有陈医生,看着你爸,说了一句:李工,我相信你。救人要紧,机器废了,我来担责任。”
老马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眼睛里闪着光。
“你爸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小截铜丝,三下五除二就给接上了。屏幕亮了,手术继续。最后,病人救回来了。手术一结束,陈医生走到你爸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李工,今天,你救了两条命。一条是病人的,一条是我这个医生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后来呢?机器呢?”我追问道。
“后来,你爸怕那个临时接上的保险丝再出问题,愣是在手术室外面守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全城的电子市场,才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型号给换上了。那台机器,后来一直用到报废,主板都没出过问题。”
老马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文斌,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院长比你清楚。他不是不认你爸这根‘葱’,他是觉得,你这棵‘苗’,长歪了,没继承到你爸这根‘葱’的半点好。”
“你爸留下的面子,不是让你闯了祸之后,别人能帮你兜着。而是你遇到难处的时候,别人会因为信得过你爸的人品,也愿意信你一把,拉你一把。可你呢?你把这份信任,当成了什么?”
老马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我的心里。
我吃完了那碗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咸的一碗面。
第5章 父亲的笔记本
从老马面馆出来,我像是丢了魂一样。
原来,父亲和陈院长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过命的交情。原来,我引以为傲的“我爸是李建国”,在陈院长心里,有着完全不同的分量。
他不是在否定我的父亲,他是在否定我。
我回了家,把自己关进父亲生前住的那个小屋。房间里还保留着他生前的样子,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专业书籍,墙上挂着几张医疗设备的结构图。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松香混合的味道。
我鬼使神差地拉开了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摞厚厚的笔记本。
这些笔记本,我以前也见过,但从没仔细看过。我一直以为,里面记的都是些枯燥的电路图和维修数据。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已经磨损得有些起毛了。翻开第一页,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1978年3月”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里面确实有很多电路图和数据,但更多的是父亲用文字记录下的工作心得。
“今日维修儿科保温箱,温控旋钮失灵。查为电位器老化,碳膜磨损。更换后正常。注:儿科设备,人命关天,须万分小心。下次保养,需将所有电位器全部检查一遍。”
“新进西门子CT机,全英文说明书,如看天书。借来一本英汉词典,一个字一个字啃。不能让洋人的玩意儿难住咱。”
“为监护仪保险丝一事,与小陈医生共历一场惊险。此子有担当,有魄力,日后必成大器。我辈技术人员,关键时刻能为良医保驾护航,不辱使命矣。”
看到这一段,我的手抖了一下。这记录的,分明就是老马说的那件事。父亲的文字很平实,却透着一股自豪和对陈院长的欣赏。
我继续往后翻,翻到了最近几年的记录。他的字迹,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有力。
其中一页,我看到了我的名字。
“文斌今日入科,心甚慰。然其心性浮躁,不踏实,总想依赖于我。此非正途。人情如纸,一捅就破。唯有手中技术,才是立身之本。望其早日明白此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了一小团墨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小聪明,知道我的懒散,知道我那点可笑的优越感。他没有当面训斥我,只是默默地把他的担忧,写进了这本无人问津的笔记本里。
我又翻到了最后一本,几乎是最后一页。那是他去世前不久写的。字迹已经很潦草,看得出,他当时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病中,常思往事。一生未曾有何大作为,不过一维修工耳。然扪心自问,未曾因我之疏忽,而误一人之性命。经我手之器械,皆可放心。此生,足矣。唯挂念文斌,不知其能否独当一面。若我走后,无人再为其遮风挡雨,望他能真正长大……”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长大”两个字上。我再也控制不住,抱着那本笔记本,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哭我那从未真正理解过的父亲,哭他那沉默如山的父爱,哭我那荒唐可笑的二十四年人生。
那一刻,我才明白,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不是他的人脉,不是他的面子,而是这本笔记本里承载的,那种叫作“敬业”和“责任”的东西。
而我,亲手把它给弄丢了。
陈院长那句“你爸算哪哪根葱”,也终于在我心中有了全新的解释。
他不是在问我爸是谁。
他是在问我,你,配得上做李建国的儿子吗?
第6章 一次迟来的鞠躬
那个周末,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父亲所有的笔记本,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我仿佛跟着他的笔迹,重新走过了他的一生。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到一个能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技术大拿。他遇到的每一个难题,他攻克的每一个难关,他深夜里画下的每一张图纸,他焊接的每一个焊点……都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
我第一次发现,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内心世界原来如此丰盈。他对工作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对我的期望,全都藏在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里。
周一早上,我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重新走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这一次,我的脚步不再轻浮,心里也没有了愤怒和不甘,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羞愧。
我没有去器械科,而是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
门虚掩着,我轻轻敲了敲。
“请进。”还是那个冷静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陈院长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缸子,在喝茶。他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来干什么?”他问。
我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九十度,我甚至能看到自己鞋尖上的灰尘。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都没有起身。
直到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抬起头来吧。”
我直起身,看着陈院长。他的眼神,不再像上次那样冰冷,反而多了一丝复杂。
“陈院长,对不起。”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之前是我不懂事,太混蛋了。我不该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更不该……拿我爸说事。”
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父亲那本记录了当年监护仪事件的笔记本,翻到那一页,双手递了过去。
“我爸他……一直很敬佩您。”
陈院长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看着那段熟悉的往事,他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是个好人。”陈院长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也是个好师傅。当年,他不光救了那个病人,也给我这个不知天高厚的年轻人,上了一课。”
他把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重新落在我脸上。
“那你呢?你今天来,是想让我收回解聘通知?”
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陈院长皱起了眉。
我赶紧解释:“陈院长,我不是来求您让我回去上班的。我知道,我犯的错,按照医院的规定,被开除是应该的。我认。”
“我今天来,是想把这个还给您。”我把笔记本合上,重新放回包里,“我爸的声誉,被我败坏了。从今天起,我想把它一点一点地,再重新挣回来。”
“我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当我做到了,您能不能……收回那句‘你爸算哪根葱’的评价。我爸他……他是一棵树,一棵很了不起的树。只是我以前,不懂得珍惜。”
我说完这番话,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陈院长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最后,化为了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赞许。
“李建国确实是一棵树。”他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但树的价值,不在于能给后人提供多少荫凉,而在于它教会了种子,如何自己扎根,自己生长。”
他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一支笔,在一张便签上写了几个字,递给我。
“城南有个医疗器械厂,厂长姓王,是我战友。他那里缺人,活儿苦,钱不多,但是能学到真本事。你去试试吧。就说是我介绍的,但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我接过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姓氏。我的手在颤抖。
“陈院长,我……”
“去吧。”他摆了摆手,重新坐下,拿起了文件,像是要结束这次谈话,“记住,路是你自己走的。你爸给你留下的最好的东西,不是面子,是骨气。别再把它弄丢了。”
我拿着那张纸条,再一次向他深深鞠躬。
这一次,当我转身离开时,心里没有了屈辱,只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轻松和坚定。
第7章 扎根的种子
我去了城南那家器械厂。
就像陈院长说的那样,厂子不大,设备也有些陈旧。王厂长是个爽朗的退伍军人,看了我的简历,又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就让我留下了。他没提陈院长,我也没说。
我从最基础的学徒工干起。拧螺丝,焊电路板,跟着老师傅跑安装,跑维修。厂里的活儿又脏又累,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冰。工资只有在医院时的一半不到。
刚开始,我确实有些不适应。好几次,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我也想过放弃。但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那些话,想起陈院长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我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我把我爸的那些笔记本都带到了厂里的宿舍。晚上,别人打牌喝酒的时候,我就点着一盏台灯,一遍一遍地看。那些曾经被我视为天书的电路图,那些枯燥的维修数据,现在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我开始像我爸那样,也准备了一个笔记本。记录每天遇到的问题,记录老师傅教的诀窍,记录自己的心得体会。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也总是洗不干净的机油。
我不再是那个油头粉面,一心只想走捷径的李文斌了。
一年后,我因为技术过硬,又肯钻研,被提拔为技术小组的组长。
又过了两年,厂里接了一个大单,为省里一家新医院提供全套的设备安装和调试。任务重,时间紧,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我站了出来。
我带着我的小组,在工地上没日没没夜地干了三个月。饿了就啃面包,困了就在纸板上眯一会儿。我把我爸笔记本里那些“土办法”和自己学到的新知识结合起来,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技术难题。
最后,我们比合同规定提前一个星期,高质量地完成了全部工作。
验收那天,医院的领导来视察,其中就有作为特邀专家的陈院长。
他已经不当院长了,退居二线,成了一名顾问。鬓角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他带着一群人,从一台台设备前走过,看得非常仔细。走到我负责调试的一台大型X光机前,他停下了脚步,问了几个非常刁钻的技术问题。
我沉着冷静,对答如流。
他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绕着机器走了一圈,用手摸了摸机箱的接缝,又看了看我们自己绘制的线路走线图。
最后,他转过头,看着满身灰尘,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我。
他的眼神,和几年前在办公室里,已经完全不同。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他身边的院领导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陈院长就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他不用介绍。他叫李文斌。是老李工的儿子。”
那一刻,我的眼眶一热,差点当场哭出来。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验收工作结束后,我正准备收拾工具离开,陈院长叫住了我。
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根烟。
我连忙摆手:“谢谢陈院长,我不会。”
他笑了笑,自己点上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爸也不会。”他说。
我们俩就这么站着,沉默了一会儿。
“干得不错。”他忽然说,“比你爸当年,花样还多一点。”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跟我爸笔记本里学的,再加上自己瞎琢磨。”
“嗯。”他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圈,“种子,总要自己长成树才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停下,回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像是欣慰,又像是怀念的笑容。
“对了,文斌。”
“哎,陈院长。”
“你爸……他不是葱。”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他是一根顶梁柱。”
说完,他转身,挥了挥手,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但这一次,是滚烫的,带着笑意的。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这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也要学着像父亲那样,去做一根,能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小小的顶梁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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