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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0 0
1976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猛,更邪乎。
风跟刀子似的,从光秃秃的树杈子上刮下来,呜呜地嚎,像是谁家办丧事时请来的蹩脚唢呐手,吹得人心里发慌。
我叫李建国,一个从城里回乡没几年的知识青年。说好听点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说难听点,就是没地方去了,回村里混口饭吃。
村支书大概是看我读过几年书,又是个大小伙子,就把全村顶顶重要的差事派给了我——守粮仓。
我们红旗生产队的粮仓,是村子的命根子。
里面装着几百户人家一冬的口粮,一粒都不能少。
我裹着我爹那件传下来的、里子都磨平了的军大衣,缩在粮仓门口的小值班室里。
屋里生了个小煤炉,火苗子舔着炉口,发出微弱的红光,却顶不住四面墙缝里钻进来的贼风。
冷。
真他娘的冷。
我把手揣在袖筒里,脚在地上不停地跺着,心里把这鬼天气骂了一百遍。
守夜是个熬人的活儿。
白天累死累活地跟着下地挣工分,晚上还得睁大眼睛当看家狗。
我爹来信说,城里最近也不太平,让我安分守己,别惹事。
我懂。
安分守己,就是守好这粮仓,别出岔子。
我正迷迷糊糊地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给炉子里的火苗磕头。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是风声。
风声是“呜——”的一长条,这声音是“沙……沙沙……”,短促,有规律,像老鼠在偷嘴。
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年头,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偷粮,那可是要被抓去批斗的大罪。
我悄悄地把煤油灯的火苗调到最小,只留一丁点黄豆大的光。
然后抄起墙角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枣木棍子,猫着腰,一步一步挪到门边。
我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声音更清晰了。
是从粮仓的侧墙那边传来的,那里有个通风用的小窗户,位置很低。
有人在撬窗户!
我的血“嗡”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好大的胆子!
我二话不说,猛地拉开门,一股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我脸上,生疼。
我借着外面灰蒙蒙的月光,一个箭步就冲了去。
果然,一个黑影正扒在那个小窗户上,手里好像还拿着个布袋子。
“干什么的!”
我大喝一声,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有点变调。
那黑影显然吓坏了,浑身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或者他,回过头,月光照亮了一张惊慌失失措的脸。
是个女人。
而且我还认识。
是村西头的陈淑琴。
一个寡妇。
她男人前年冬天去水库修坝,被石头砸了,没了。留下她和一个药罐子儿子,叫小栓。
我愣住了,手里的棍子举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该砸下去还是该放下来。
陈淑琴看到是我,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比地上的雪还白。
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绝望。
那眼神,像一只被猎人夹子夹住的兔子。
我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
一个铁皮做的简易撮子,还有一个空空的、打着补丁的粗布口袋。
很明显,她是想用撮子从窗口往外扒粮食。
“嫂子,你……”
我开了个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骂她“胆大包天”,还是该问她“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
全村谁不知道她家的情况。男人没了,抚恤金早就花光了,她一个女人家挣的工分,连给孩子买药都不够。
她家的屋顶,前阵子下大雪,还塌了一角,现在就用几张油毛毡顶着。
陈淑琴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无声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雪地上。
她不求饶,也不辩解,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建国……我对不起队里,对不起大家……”
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你把我捆了,送去给支书吧。我认了。”
她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送去给支书?
王支书那人,最讲“原则”。偷集体财产,这帽子扣下来,陈淑琴这辈子就毁了。批斗、游街,她一个寡妇人家,怎么受得了?
她儿子小栓,怕是也活不成了。
可是不送去,我怎么办?
这是我的责任。要是传出去我放走了偷粮贼,我这“看粮人”的差事保不住不说,说不定还得背个“同谋”的罪名。
我爹信里那句“安分守己”又在我耳朵边响起来。
我捏着棍子的手,骨节都发白了。
风还在刮,吹得我脑子一阵阵发冷。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淑琴,她瘦得像根高粱秆,风一吹就要倒。那身破旧的棉袄上,补丁摞着补丁,颜色都看不出来了。
我想起了我娘。
我娘在城里,也是这么一个瘦小的女人,一辈子省吃俭用,把所有好的都给了我和我爹。
如果是我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不会也……
我不敢想下去。
“嫂子,你起来。”我声音也有些干涩。
陈淑琴没动,还是跪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建国,你别为难。是嫂子做错了事,嫂子自己担。”
我被她这句话噎得心里更难受了。
她这是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怕连累我。
我一咬牙,心里做了个决定。
去他娘的“原则”!
一个快要饿死的娘,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来偷一把活命的粮食,这算什么滔天大罪?
要是连这点人情味儿都没有,那我读的那几年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起来!”
我声音大了一点,甚至有点严厉。
陈淑琴被我吼得一愣,抬头看着我。
我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撮子和口袋,塞回她手里。
“东西拿好。”
她没接,只是傻傻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快走!”我压低声音催促道,“趁现在没人看见。从村后那条小路绕回去,别走大路。”
陈淑琴还是不动,像是被冻僵了。
“建国……你……”
“我什么我!”我有点急了,“再不走,等会儿人来了,咱俩都得完蛋!”
我把她的手掰开,强行把东西塞进去。
她的手冰得像铁块,还在不停地抖。
“听着,嫂子,”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今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也什么都没干。风太大,我一直在屋里烤火,睡着了。”
陈淑琴的嘴唇翕动着,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次,不是绝望,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突然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走!”我推了她一把。
她踉跄了一下,站稳了,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然后,她抓紧口袋,转身跑进了黑暗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一阵冷风吹来,我才发现,我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我只知道,看着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绝望的样子,我狠不下那个心。
我回到值班室,把门插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腿肚子还在发软。
炉子里的火已经快灭了,我添了几块煤,看着火苗重新旺起来。
屋里渐渐暖和了。
可我心里,却像是揣了个冰疙瘩。
这一夜,我再也没合眼。
我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再有任何意外。
天快亮的时候,我检查了一遍粮仓的门窗。
那个被陈淑琴撬过的小窗,插销有点松了。我找了根铁丝,把它拧紧了,又用泥巴把缝隙糊上,做得天衣无缝。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告诉自己,李建国,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工。
队里的会计,也是王支书的侄子,叫王来子。一个瘦猴似的青年,眼睛总滴溜溜地转,看人不像看人,像在估价。
他看见我,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建国,昨晚睡得好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行,风大,吵得慌。”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
“哦,”王来子拉长了声音,“粮仓没事吧?可得看紧点,这年头,人心隔肚皮啊。”
“放心吧,来子哥,耗子都钻不进去一只。”我拍着胸脯保证,手心却在冒汗。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干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锄头抡到自己脚上。
我总觉得,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是不是陈淑琴把事说出去了?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万一呢?万一她跟家里人说了,一传十,十传百……
我越想越怕。
好不容易熬到收工,我饭都没吃,就先跑去粮仓那边转了一圈。
一切正常。
我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
我们这些回乡知青,都住在村东头几间空置的旧屋里,几个人一间。
我推开门,屋里没人,他们估计还在外面磨蹭。
我刚想烧点热水泡泡脚,就听到门口有动静。
我警觉地回头。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陈淑琴。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上盖着一块还算干净的布。
她看起来比昨晚更憔悴了,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很平静。
“建国。”她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我心里一沉,赶紧把她拉进屋,然后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把门关上。
“嫂子,你来干什么?”我急了,“不是说了,就当没那回事吗?你这样跑来,让人看见了怎么说!”
陈淑管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碗递给我。
我掀开布一看,碗里是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地瓜干。
地瓜干蒸得烂熟,冒着香甜的热气。
在这缺吃少穿的年头,这可算是顶好的东西了。
“嫂子,你这是干啥?我不能要。”我赶紧推辞。
“吃吧。”她说,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家里……就剩下这点东西了。”
“你拿回去给小栓吃!”
“他吃过了。”陈淑琴看着我,“建国,嫂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
她把碗硬塞到我手里,转身就要走。
“嫂子!”我叫住她。
我从自己的铺盖底下,摸出两个黑乎乎的窝窝头,还有一个咸菜疙瘩。这是我明天的早饭。
我把窝窝头和咸菜用纸包好,塞给她。
“我一个大小伙子,吃碗地瓜干没事。你家小栓病着,更需要营养。”
陈淑琴看着手里的窝窝头,眼圈又红了。
她没再推辞,紧紧地攥着,对我点了点头。
“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我催促道。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建国,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着嫂子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嫂子都认。”
说完,她拉开门,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我端着那碗还温热的地瓜干,心里五味杂陈。
我尝了一口。
很甜。
甜得有点发苦。
我三两口把一碗地瓜干都吃了下去,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
我告诉自己,李建国,你没做错。
这碗地瓜干,就是证明。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王来子再也没旁敲侧击地问过我什么,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点。
我偶尔会在村里碰到陈淑琴。
她远远看见我,会低下头,快步走开,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我知道,她是在避嫌,是在保护我。
我心里挺感激的。
这天,我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给家里要点止痛药,我爹有风湿,天一冷就犯。
正好碰见陈淑琴扶着她儿子小栓从里面出来。
小栓的脸蜡黄蜡黄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停地咳嗽。
陈淑琴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看着小栓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嫂子,小栓的病……”
“老毛病了。”陈淑-琴勉强笑了笑,“喘不上气。医生给开了点草药,说得慢慢养。”
我看着她手里那包干枯的草药,心里明白,这东西,顶多就是个安慰。
等她走后,我问赤脚医生老张叔。
“张叔,小栓那孩子到底得的啥病?”
老张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肺上的毛病,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这病,得去县里大医院才看得好。光吃草药,吊着命罢了。”
“去县里得花多少钱?”
“唉,”老张叔捻了捻山羊胡子,“检查、住院、吃药,没个百八十块,下不来。”
一百块!
我倒吸一口凉气。
在1976年,一百块对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陈淑琴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里去凑这一百块?
我拿着药,心情沉重地往回走。
路过陈淑琴家门口。
她家的房子,是村里最破的土坯房。墙上裂着好几道大口子,用黄泥糊着,像是脸上的疤。
屋顶那个破洞,虽然用油毛毡盖着,但风一吹,还是呼呼作响。
我仿佛能看到,陈淑琴在这样一间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守着她生病的儿子,是何等的绝望。
那一刻,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我得帮帮她。
不为别的,就为她是一个母亲,就为她送来的那碗地瓜干。
我一个穷知青,兜比脸还干净,怎么帮?
我想了半天,想到了我的专业。
我在城里上高中的时候,对中医草药特别感兴趣,还跟着一个老中医学过一阵子。虽然只是皮毛,但认一些常见的草药,知道点简单的药性,还是没问题的。
老张叔说小栓是肺上的毛病,我想起我学过一个方子,是用几种山里的野草,对慢性的咳嗽和喘息有点效果。
虽然不能根治,但也许能缓解一下。
我们村后面就是大青山。
我决定,抽空去山里,给小栓采点药。
说干就干。
第二天,我跟队里告了假,说自己不舒服,然后揣了两个窝窝头,背上一个布袋,就进了山。
冬天的山,一片萧瑟。
但有些耐寒的草药,就长在背风的石缝里。
我找了一上午,还真让我找到了几味药。有清热的,有润肺的,还有止咳的。
虽然量不多,但够小栓喝几天的了。
我把草药用布包好,揣在怀里,心里挺高兴。
怎么把药给陈淑琴,又是个问题。
直接送去,肯定不行。村里人多眼杂,一个单身汉,老往寡妇家跑,那闲话能把人淹死。
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
晚上,等村里人都睡了。
我悄悄地摸到陈淑琴家墙外。
我学着猫叫,叫了两声。
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暗号。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灯亮了。
门开了一条缝,陈淑琴探出头来。
“谁?”
“是我。”我压低声音。
她看到是我,赶紧打开门。
“建国,这么晚了,你……”
“嘘。”我把手里的药包递给她,“这是我从山里采的草药,对小栓的咳嗽可能有点用。你拿去,每天熬水给他喝。方子我写在纸上了。”
我把一张写着用法用量的小纸条也塞给她。
陈淑琴拿着那包沉甸甸的草药,手在抖。
“建国,我……我不知道该说啥了。”
“别说了,快进去吧,外面冷。”
我看着她进去,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有空就往山里跑。
有时候是采药,有时候是打点野味。运气好的时候,能套到一两只野鸡或者兔子。
我把这些东西,都用同样的方式,在深夜里送给陈淑琴。
我能感觉到,小栓的情况在慢慢好转。至少,咳嗽声没那么频繁了。
陈淑琴每次见到我,都想说些什么,但都被我拦住了。
我跟她说:“嫂子,啥也别说,让孩子好起来,比啥都强。”
我以为我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我忘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村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最开始,是几个长舌妇在井边洗衣服的时候嘀咕。
“哎,你们看见没,那李知青,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嘛,以前蔫不出声的,现在老往山上跑,神神秘秘的。”
“我还看见过,他半夜三更在村里晃悠,不知道干啥呢。”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王来子的耳朵里。
王来子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他一直觉得,我一个城里来的,抢了他本来看中的守粮仓的美差。
现在抓到了我的“把柄”,他能放过我?
这天,我正在场院里翻晒谷子。
王来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建国,挺能干啊。”他阴阳怪气地说。
“为人民服务嘛。”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听说你最近发财了?”他凑近了,压低声音说,“又是野鸡又是兔子的,哪儿来的啊?”
我心里一惊。
他知道了。
“山里打的。运气好。”我强作镇定。
“运气好?”王来子冷笑一声,“我看不是运气好吧?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啊?”
他一边说,一边朝村西头,也就是陈淑琴家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脑子“嗡”的一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胡说?”王来子也提高了嗓门,“全村人都看见了!你李建国,一个大小伙子,三天两头往寡妇家献殷勤,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的声音很大,周围干活的人都停了下来,朝我们这边看。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王来-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我跟陈嫂子清清白白!”
“清白?哈哈哈哈!”王来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谁信啊?一个寡妇,一个光棍,黑灯瞎火的,能干出什么好事来?我看你那粮仓,也未必守得那么干净吧!”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心上。
他这是在暗示,我不仅跟陈淑琴有不正当关系,还监守自盗,用队里的粮食去讨好她。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血口喷人!”我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里的铁锹,就想拍过去。
“怎么?想打人啊?”王来子往后一跳,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大家快来看啊!偷了队里的粮食,搞破-鞋,还想杀人灭口了!”
村民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那些眼神,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
又冷,又羞,又愤怒。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解释?
说我是在给小栓送药?谁信?一个知青会看病?
说我跟陈淑琴没关系?谁信?我三更半夜去她家,怎么解释?
我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都让开!”
是村支书王富贵来了。
王富贵是王来子的亲叔叔。
我心凉了半截。
这下完了。
王富贵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他先是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犯人。
然后他转向王来子,语气却温和了不少。
“来子,怎么回事?大白天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叔,不是我吵,是李建国他……”王来子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嘴脸,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着重强调了三点:一,我经常半夜出门,形迹可疑;二,我跟寡妇陈淑琴来往过密,关系不正当;三,他怀疑我偷了粮仓的粮食。
每说一点,围观村民的议论声就大一分。
我的心就沉一分。
王富贵听完,脸色变得铁青。
他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
“李建国!来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我梗着脖子反驳,“我没有偷粮食!我跟陈嫂子也没关系!”
“没关系?”王富贵冷笑,“没关系你半夜三更跑人家家里去干什么?别告诉我是去教她读《毛主席语录》!”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我的脸烧得像块烙铁。
“李建国,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青年,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败坏风气、损害集体利益的事情!”王富贵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没有!”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王富贵一挥手,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来人!去粮仓,给我一袋一袋地仔细盘点!再去陈淑琴家,给我搜!我就不信,搜不出证据来!”
他这是要下死手了。
几个民兵应声而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粮仓和陈淑琴家去了。
我被两个民兵一左一右地架着,动弹不得。
我绝望了。
粮仓,我虽然没偷,但陈淑琴那天晚上……万一留下了什么痕迹呢?
陈淑琴家,我送去的那些东西,野鸡毛、兔子皮……这些东西她一个寡妇家怎么可能凭空得来?
一搜,就是铁证。
我完了。
陈淑琴也完了。
我心里充满了悔恨。
不是后悔帮她,是后悔自己太笨,太不小心,把她也给拖下了水。
很快,去搜查的人回来了。
王来子手里举着一小撮黄澄澄的谷子,像是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叔!找到了!在粮仓那个通风口下面,找到了洒落的谷子!跟咱们粮仓里的一模一样!”
他又从另一个人手里拿过一个布包。
“这是从陈淑琴家炕洞里搜出来的!里面有野鸡毛,还有一张写着药方的纸条!”
他把那张纸条展开,大声念道:“建国,我……我不知道该说啥了……”
那是我写给陈淑琴的!不对,这是她写给我的!等等,我脑子全乱了。
哦,对,这是我当时为了方便,随手撕了本书的扉页写的药方,上面有我的名字“建国”两个字!
“铁证如山!”王来子得意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村民们炸开了锅。
“没想到啊,看着挺老实个小伙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寡妇门前是非多,古人说的话,一点没错。”
那些议论,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
王富贵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清了清嗓子。
“李建国,陈淑琴,道德败坏,监守自盗,严重破坏了我们红旗生产队的革命风气!为了教育群众,严肃纪律,我宣布!”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
“今天晚上,在场院召开全村批斗大会!要让他们好好地做检讨,把问题交代清楚!”
“好!”王来子第一个带头鼓掌。
人群也跟着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被民兵押回了知青点,关在屋子里。
我坐在冰冷的床板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王富贵的话。
批斗大会。
我见过。
就是把人推到台子上,戴上高帽子,在胸前挂上牌子,让人吐口水,扔石子,逼着你承认自己没犯过的罪。
那种屈辱,比死还难受。
我一个大男人,受点屈辱也许还能挺过去。
可陈淑琴呢?
她一个寡妇,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小栓还在家等她,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小栓怎么办?
都是我害了她。
如果我没有自作聪明去送药,如果没有那么不小心,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就像我的心,一点一点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晚上,我被押到了场院。
场院上灯火通明,全村的人几乎都来了,黑压压的一片。
场院中间搭了一个临时的土台子。
我和陈淑琴被推上了台。
我看到陈淑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穿着那件破棉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我们的胸前,都挂上了一块木牌子。
我的牌子上写着:偷粮贼,坏分子,李建国。
陈淑琴的牌子上写着:破-鞋,陈淑琴。
那“破-鞋”两个字,写得又大又黑,像两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也扇在我的心上。
王富贵站在台子中央,拿着一个铁皮做的喇叭,开始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说。
他说的话,无非就是那些“阶级斗争”、“纯洁队伍”的陈词滥调。
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台下的陈淑琴。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远方,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现在!让他们两个,交代自己的罪行!”王富贵喊道。
王来子第一个跳上台,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往下按。
“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偷粮食的?偷了多少?都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偷!”我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还敢嘴硬!”王来子一个耳光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
我被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说不说!”
“没有!”
“啪!”又是一个耳光。
我的嘴角流血了,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但我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我不能认。
我认了,就坐实了罪名,陈淑琴就更洗不清了。
王来子看我嘴硬,又转向陈淑琴。
“你!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是怎么勾引李建国的?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淑琴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没有。”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没有?”王来子狞笑着,“证据都在这里,你还敢狡辩?”
他把那撮谷子和那张纸条,举到陈淑琴面前。
“这是什么?你说啊!”
陈淑琴看着那张纸条,眼神闪烁了一下。
台下的人都在起哄。
“说啊!快说!”
“不要脸的寡妇!”
污言秽语,像石头一样砸过来。
陈淑琴的身体晃了晃,但她还是站稳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
“粮食,是我一个人偷的。”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夜空里,异常响亮。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什么?
“跟李建国没关系。”陈淑琴看着台下的村民,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晚上,是我看他睡着了,自己去撬的窗户。地上的谷子,是我不小心撒的。”
“那这野鸡毛呢?”王来子追问。
“是我在山上捡的。”
“那这纸条呢?上面还有李建国的名字!”
陈淑琴沉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我知道,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那张纸……是我的。”
大家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人扶着,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是小栓。
陈淑琴的儿子,小栓。
他穿着不合身的棉袄,脸冻得发紫,一边走,一边剧烈地咳嗽着。
扶着他的,是赤脚医生老张叔。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淑琴看到小栓,脸色大变,冲下台就要过去。
“小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两个民兵拦住了她。
小栓在老张叔的搀扶下,走到了台子前面。
他抬起那张蜡黄的小脸,看着台上的王富贵和王来子。
“那张纸……是我写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小栓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建国叔叔……教我认字……他在上面写了他的名字,教我念。”
全场一片哗然。
王来子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你……你胡说!你这么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没胡说!”小栓急了,咳得更厉害了,“建国叔叔……是好人!他看我病了,就去山上……咳咳……给我采药……那些野鸡,也是他打来给我补身体的!他不是坏人!你们不准欺负他!”
孩子的话,是最天真,也最有力。
村民们的眼神,开始变了。
他们看着台上狼狈的我,看着台下倔强的陈淑琴,再看看这个病得快要站不住、却还在为我们辩解的孩子。
怀疑的眼神,渐渐变成了同情和思考。
老张叔也站了出来,对着王富贵说:“支书,小栓说的是实话。李建国这娃,确实懂点药理。前几天他还来我这里问过小栓的病情,我当时还纳闷,现在才明白过来。”
老张叔在村里威望很高,他说的话,分量很重。
王富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没想到,一个原本板上钉钉的批斗会,会突然发生这样的逆转。
“就算……就算药是他送的!”王来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那偷粮食总是真的吧!陈淑琴自己都承认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陈淑琴身上。
陈淑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认了。
她想用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
我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行。
不能让她一个人扛。
一个男人,不能总躲在女人和孩子的身后。
我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一步。
“粮食的事,她是在撒谎。”
我的声音沙哑,但很坚定。
“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睡着。”
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从我听到声音,到我抓到陈淑琴,再到我看到她绝望的眼神,最后决定放了她。
我没有隐瞒任何细节,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她是一个母亲,她儿子快病死了,她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她只是想弄一点粮食,救自己孩子的命。”
“她撬了半天窗户,其实一粒米都没偷走,就被我发现了。”
“地上的那点谷子,是她慌乱中把撮子掉在地上,从粮仓里震出来的,最多也就几两重。”
“我承认,我放了她,是我失职。我违反了规定。”
我看着王富贵,看着台下所有的村民。
“但是,我不后悔。”
“如果看着一个快要饿死的母亲和她生病的孩子,我还能铁石心肠地把她送去批斗,那我李建国,就不配当一个人!”
我的话说完了。
全场一片死寂。
风吹过场院,吹得火把猎猎作响。
村民们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鄙夷和幸灾乐祸。
那是一种复杂的、我无法形容的情绪。
也许是理解,也许是触动。
王来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事实和人情面前,他那些恶毒的构陷,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王富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这场批斗会,已经开不下去了。
民心,已经不在他那边了。
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只会激起民愤。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试图挽回一点局面。
“既然……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李建国,你身为守粮人,玩忽职守,这是事实。陈淑琴,你偷盗集体财产,虽未得逞,但其心可诛,这也是事实。”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念在你们情况特殊,又有孩子作证……这次,就从轻处理。”
“李建国,守粮仓的差事,你不用干了。回生产队,老老实实挣工分,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交给大队。”
“陈淑琴,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完,他一挥手。
“散了!都散了!”
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先走了。
王来子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跟着他叔叔溜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批斗大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民兵放开了我。
我活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手腕,走下台。
陈淑琴也被人放了。
她跑到小栓面前,一把抱住他,母子俩哭成一团。
老张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建国,好样的。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
村民们陆续散去。
他们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很多人都对我投来了善意的、甚至是敬佩的目光。
有个大婶,还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
我捏着那两个还有余温的鸡蛋,心里热乎乎的。
我虽然丢了差事,挨了打,受了屈辱。
但是,我好像……赢得了比那个差事更重要的东西。
我看到陈淑琴扶着小栓,正要离开。
我走了过去。
“嫂子。”
她回过头,看着我,眼睛又红又肿。
“建国……”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三个字。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我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差点害了你。”
我看着小栓,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你很勇敢。”
小栓看着我,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批斗大会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不再是那个受人尊敬的“看粮人”,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挣工分过活的知青。
每天跟着大家一起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王来子一伙人,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
比如分派农活的时候,总把最苦最累的活儿给我。
比如在背后继续散播我的谣言,说我跟陈淑琴不清不楚。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信他们的人不多了。
村里大部分人,对我反而客气了不少。
大家在路上遇见,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有时候在地里干活,会有人默默地过来帮我一把。
知青点的同伴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敬而远之,反而多了几分亲近和佩服。
他们说,建国,你那天晚上在台上,真像个英雄。
我苦笑着摇头。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陈淑琴的日子,也发生了变化。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村里人对她的态度,不再是鄙夷和躲避。
大家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同情和怜悯。
东家送一把菜,西家给两个馍。
虽然东西不多,但足以让她们母子俩,暂时不用再挨饿了。
陈淑琴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也更坚强了。
她每天拼命地干活,挣工分,一有空就去挖野菜,编草席,想尽一切办法补贴家用。
她见到我,还是会避开。
但我知道,那不是隔阂,而是一种默契。
我们都把那份恩情和歉意,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小栓的病,在大家的接济和我断断续续采的草药调理下,竟然真的好转了不少。
虽然还是瘦,但脸上有了血色,咳嗽也少了。
他有时候会跑到地里来找我,怯生生地叫我一声“建国叔叔”,然后塞给我一个他自己用草编的小蚂蚱。
我收下那只小蚂蚱,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1976年,是个多事之秋。
我们从广播里,听到了很多震惊全国的大消息。
伟人逝世,举国同悲。
然后是“四人帮”被打倒,人心大快。
村里的政治空气,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王富贵和王来子叔侄俩,因为以前跟“四人帮”的路线跟得太紧,变得夹起尾巴做人,不敢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而一些正直的老党员、老干部,开始重新挺直了腰杆。
这天,公社派来了新的工作组,要重新选举生产队的干部。
在选举大会上,有人提名了我。
我当时就愣住了。
我一个犯过“错误”的知青,怎么有资格?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附议的人竟然很多。
赤脚医生老张叔第一个站起来支持我。
他说:“我支持李建国。这娃有文化,有担当,最重要的是,他心眼儿正,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很多村民也跟着附和。
“对,建国是个好后生!”
“让他当队长,我们放心!”
最后,连那个曾经往我手里塞鸡蛋的大婶也站了起来,大声说:“谁对我们穷人好,我们就选谁!”
我看着台下一张张朴实而真诚的脸,眼眶湿了。
我没想到,我当初一个不忍心的举动,竟然换来了全村人这样的信任。
就连陈淑琴,也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默默地举起了手。
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李建国,竟然高票当选了红旗生产队的新任副队长。
主要负责生产和……粮仓管理。
当我从老支书手里,重新接过那串沉甸甸的粮仓钥匙时,我的手在抖。
这一次,我知道,我守的不仅仅是全村人的口粮。
更是全村人对我的信任和期望。
王富贵和王来子,自然是落选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时代,真的变了。
当上副队长后,我更忙了。
我带着大家兴修水利,改良土壤,学习科学种田。
我把我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
虽然很累,但我心里充满了干劲。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背后,有全村人的支持。
我也利用我的职权,为陈淑琴母子争取了一些正当的帮助。
比如,申请了困难补助。
比如,组织大家帮她把漏雨的屋顶彻底修好。
我做得光明正大,合情合理。
没有人再说闲话。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在帮助一个值得帮助的家庭。
1977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
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田野里,麦苗返青,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小栓的病,在持续的治疗和营养补充下,已经好了大半。他甚至可以跟着其他孩子一起,在田埂上疯跑了。
这天,我正在粮仓检查春耕需要的种子。
陈淑琴找到了我。
她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用一块崭新的蓝布包着。
“建国队长。”她现在都这么称呼我。
“嫂子,有事吗?”我笑着问。
她把布包递给我,打开。
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纳得密密麻麻的千层底布鞋。
鞋底用旧轮胎皮包了边,结实耐穿。
鞋面上,用白线绣着两个小字:平安。
“这是……?”我愣住了。
“开春了,下地走路,费鞋。”她低着头,声音很轻,“我……我没啥能报答你的,就做了双鞋。你别嫌弃。”
我拿起那双鞋。
鞋子很重,针脚很密。
我可以想象,她是在怎样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的。
那每一针,都包含着她的感激,她的祝福。
我的眼睛,有点酸。
“嫂子,这太贵重了。”
“不贵重。”她抬起头,看着我,笑了。
那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像雨后的天空,像初春的阳光。
“建国,是你让我们娘俩,重新活过来了。”
“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我说。
我们俩站在粮仓门口,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不远处,是绿油油的麦田和孩子们清脆的笑声。
我知道,那个寒冷的、绝望的冬天,已经彻底过去了。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向我们走来。
而我,李建国,将和这些善良、淳朴的乡亲们一起,用我们的双手,去迎接那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鞋。
我想,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有了这双鞋,我的每一步,都会走得格外踏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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