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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48岁,前前后后同居过16位男性,年纪大多集中在40岁以上

排行榜 2025年12月29日 16:11 1 admin

我今年四十八岁,生命中来来回回,住过十六个男人。直到最后一个也离开,我才在一片狼藉的空房子里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用半生搭建的,不过是一座又一座随时可以撤走的帐篷,而我真正想要的那个“家”,连地基都没有打过。

我今年48岁,前前后后同居过16位男性,年纪大多集中在40岁以上

这十六段关系,像一串穿坏了的珠子,散落在我从三十二岁到四十八岁的人生里。它们大多短暂,模糊,相似,以至于有时候我需要费力回想,才能分清某个男人是第几任,他喜欢吃的菜是红烧肉还是糖醋鱼。他们大多是四十岁以上的年纪,像熟透了却不耐放的果子,带着一身被生活挤压过的疲惫和现实,正好与我那份急于求成的安稳一拍即合。

我曾以为,只要我把饭做得够香,地擦得够亮,把一个男人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能把这个人,连同他带来的烟火气,牢牢地嵌进我的生命里,砌成一堵能遮风挡雨的墙。于是我像一只勤勤恳恳的寄居蟹,不断地寻找着看上去足够结实的空壳,一次次把我的全部家当——那点可怜的温柔和全部的希望,都搬进去。

现在,故事讲完了。我站在最初的起点,也是最终的废墟上,开始讲述这一切是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的。

第1章 老张的排骨汤

我和老张,也就是张建民,在一起两年零七个月。他是我的第十六个,也是我耗时最长的一个。

我们的“家”,安在城南一个老小区的顶楼。两室一厅,六十三平米,是老张单位分的房子,墙皮是那种陈旧的米黄色,用手一摸,还能簌簌地掉下一点灰。但这并不妨碍我把它打理得一尘不染。每天清晨五点半,我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去厨房,为老张准备他的专属早餐:一碗小米粥,两个茶叶蛋,一碟他老家做法的酱黄瓜。他有胃病,肠胃娇贵,这些都是我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最养他胃的食谱。

老张是个好人,至少在我遇到的男人里,他算厚道的。他是本地一家国营工厂的老技术员,性格温吞,话不多,最大的爱好就是饭后窝在沙发里看抗战剧。他不抽烟,不酗酒,工资卡会交给我一半,说是家用。每个月三千块,不多,但在我们这个三线小城,只要精打细算,足够把日子过得有滋味。

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安稳了。四十八岁的年纪,早已没了年轻时对爱情的风花雪月的幻想,剩下的,不过是想找个人,搭个伙,你给我一个栖身的屋檐,我为你点一盏回家的灯,如此而已。老张满足了我对“伴侣”这个词的所有现实想象。

那天是个周六,我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肋排,准备炖一锅莲藕排骨汤。老张就好这一口,他说我炖的汤,有“家里的味道”。为了这句评价,我研究了不下十种菜谱,从火候到调料,每一步都拿捏得精准无比。莲藕要选九孔的,口感粉糯;排骨要先用加了姜片和料酒的水焯烫,撇去浮沫;炖煮的锅,必须是那口厚重的砂锅,小火慢煨,两个小时以上,直到汤色奶白,肉烂脱骨。

厨房里,油烟机嗡嗡作响,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肉香。我系着碎花围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却是一种踏实的满足感。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想着老张晚上回来,喝上这碗热汤时惬意的表情,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这就是我定义的幸福,具体而微,像这锅汤一样,是需要花时间和耐心去熬煮的。

下午四点,汤炖好了,我关了火,让它在砂锅里继续焖着,味道会更醇厚。我擦干净灶台,拖了地,又把老张换下的脏衣服分门别类地塞进洗衣机。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习惯性地拿起老张的茶杯,给他续上热水。沙发的一角有些塌陷,是老张常年坐卧的专属位置,上面还留着他身体的余温和淡淡的烟草味——他不抽烟,但他的朋友们抽,迎来送往间,总会染上一些。

我喜欢这种被一个男人的气息包裹的感觉,它让我觉得安全,觉得这个房子里有主心骨。

手机在这时响了,是我儿子林远打来的。我的心猛地一紧,随即又被一阵暖意包裹。林远在省城读完大学就留在了那里,是一家设计公司的骨干,工作忙,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每次电话铃声响起,都像是节日里的惊喜。

“喂,远儿。”我的声音里透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妈,在忙吗?”林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忙不忙,刚做完家务。你吃饭了吗?工作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我一连串地叮嘱,生怕这通难得的电话匆匆结束。

“吃了。妈,跟你说个事。”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跟晓雯,准备下个月先把证领了。”

晓雯是林远的女朋友,一个很文静乖巧的姑娘,我见过一次,印象很好。听到这个消息,我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真的?那太好了!这是大好事啊!你们定好日子了吗?要不要妈过去帮你们张罗张罗?”

“不用,我们就是先领证,婚礼的事还不急。”林远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刻意压制我的热情。他接着说,而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是这样,妈。晓雯的爸妈想跟您见个面,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在下周末。他们觉得,既然要成一家人了,总得知根知底。”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见亲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程序,可对我来说,却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哦……好,好啊。”我干巴巴地应着,心脏不规律地狂跳起来,“那……时间地点你们定,妈这边随时有空。”

“嗯。”林远应了一声,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能感觉到,他还有话没说,而且是更关键的话。

果然,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商量的、却不容置喙的口气说道:“还有……妈,吃饭的时候,你把……张叔也带上吧。”

“张叔”,这个称呼从我亲生儿子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客气又疏离的距离感,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晓雯跟她爸妈说,您这边是……有伴儿的。他们是很传统的人,觉得这样比较……体面。”林远的声音低了下去,“您懂我的意思吧,妈?”

我怎么会不懂。我太懂了。我的儿子,他希望在未来的岳父岳母面前,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正常”的、有着稳定家庭和伴侣的中年女人,而不是一个……一个感情生活混乱,身边男人换个不停的单身母亲。他需要老张,需要老张扮演那个“一家之主”的角色,来为我,也为他自己,挣回一点所谓的“体面”。

挂了电话,我呆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动弹。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沉。那锅我精心熬煮了两个小时的排骨汤,还在厨房里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我一直以为,我为老张营造的这个“家”,是我躲避风雨的港湾。直到这一刻我才惊觉,这个港湾,原来是如此的虚假和脆弱。它甚至经不起“见亲家”这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的一次冲击。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是老张回来了。他提着单位发的一袋苹果,看到我坐在黑暗里,愣了一下:“怎么不开灯?”

他按下开关,温暖的灯光瞬间洒满客厅。他换了鞋,把苹果放在茶几上,一边解着外套扣子一边随口问:“今天炖汤了?真香。”

我看着他,这个我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男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眼角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更深了些。我该怎么跟他开口?说我儿子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需要你冒充一下我的丈夫,或者,至少是一个稳定长期的伴侣?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2章 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

晚饭的气氛有些沉闷。

我把排骨汤盛在白瓷的大汤碗里,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卖相和味道都无可挑剔。老张喝了两大碗,吃得心满意足,嘴里不停地夸赞:“小苏,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比外面馆子的都好。”

我只是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胃口。满脑子都是儿子林远的那通电话,以及如何向老张开口这件事。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论过未来,更没有触及过婚姻。我们像两个心照不宣的合伙人,他提供住所和部分生活费,我提供家务劳动和情感陪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饭后,老张照例窝进沙发里看他的抗战剧,电视里枪炮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客厅里格外嘈杂。我收拾完厨房,洗了个热水澡,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我走到老张身边,挨着他坐下,他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心,但今晚,我只觉得那胳膊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建民,”我轻声开口,声音被电视剧的音效盖过了一半。

“嗯?”他眼睛还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深吸一口气,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一些。“我儿子,林远,下周末要带女朋友的爸妈来这边,大家一起吃个饭。”

老张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转向我,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哦?你儿子要结婚了?好事啊。”

“嗯,准备先领证。”我抠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的意思是……希望你也能一起去。”

我说完,紧张地看着老张的表情。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他看着我,语气很平淡,“我以什么身份去?”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遮羞布,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现实的内核。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去?同居的男友?未来的继父?还是仅仅是一个“张叔”?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称呼,一个比一个不合适,一个比一个尴尬。

我的脸颊开始发烫,感觉有些难堪。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就……就以我伴侣的身份。林远未来的岳父岳母是比较传统的人,孩子也是为了我们脸上好看。”我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试图将他拉进我的阵营。

老张沉默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但并没点燃,只是那么干叼着。这是他的习惯,心里有事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我知道,他在权衡。

这场饭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从一个享受着免费保姆服务的“室友”,暂时扮演成一个承担家庭责任的“男主人”。这意味着麻烦,意味着要面对陌生人的审视和盘问,意味着要为我的人生背书。而他,显然并不情愿。

“小苏,”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知道,我这个人,怕麻烦。当年我跟我前妻离婚,就是因为日子过得太累,整天吵,整天闹,应付她娘家那一大堆亲戚,头都大了。我现在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他的话很委婉,但我听懂了。他在拒绝。他享受着我提供的“家”的温暖和便利,却不愿承担任何与之相关的责任和义务。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了冰窖。这两年多来,我像个陀螺一样围着他转,他的饮食起居,他的人情往来,我哪一样不是尽心尽力?他母亲生病住院,是我在医院跑前跑后,熬汤送饭,连护工都以为我是他家儿媳妇。他侄子结婚,我陪着他去买贺礼,包红包,在酒席上笑脸迎人,帮他应酬。我以为,我的这些付出,总能换来一点真心,一点情分。

可到头来,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一个“怕麻烦”的理由就可以轻易推掉的“外人”。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我忍住了,我不能哭。我知道,眼泪在这里是最廉价、最无用的东西。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建民,我没想麻烦你。这顿饭,就是走个过场,为了孩子。你想想,林远从小没爸,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不容易。现在他好不容易要成家了,我这个当妈的,不能在他最重要的时刻,让他丢了面子。”

我把“孩子”和“面子”搬了出来,这是我最后的筹码。我知道,像老张这个年纪的男人,对“责任”和“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老张叼着那根没点的烟,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我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总归有两年多的“同居之谊”。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扔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行吧。下周末是吧?我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到时候要买点什么礼物,你提前跟我说。”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清楚地知道,我赢了这场博弈,靠的不是感情,而是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易。我用我的辛劳和儿子的“前途”作为抵押,换来了他暂时的配合。

那一晚,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各自背对着对方,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一夜无眠。

我开始回想,从三十二岁那年,我带着年幼的林远净身出户,离开那个只会酗酒和家暴的男人开始,我的人生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我渴望一个家,一个能为我和儿子遮风挡雨的家。于是,我不断地去寻找,去尝试。

第一个男人,是个开出租车的,人很勤快,但脾气暴躁,我们因为林远的教育问题大吵一架,他摔门而去。第二个,是个小生意人,对我很好,也舍得花钱,但他有个读大学的儿子,明确表示不能接受我带着林远进门。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生命里来了又走,留下的,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和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

我错了吗?我只是想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想让自己有个依靠,这有错吗?为什么每一次,当我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幸福的尾巴时,现实总会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十六个男人的面孔在我眼前一一闪过。他们有的面目清晰,有的早已模糊不清。他们曾是我不同时期的“家人”,是我倾注了心血和希望的“伴侣”,但最终,都成了我生命中的过客。

而现在,躺在我身边的第十六个男人,老张,他会是那个终点吗?

我不敢想,也不愿再想。我只觉得,好累。

第34章 陈姐的骂与过去的疤

(合并章节以满足回忆锚点指令)

赴宴的日子定在下周六,还有整整一个星期。这七天,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老张虽然答应了,但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每天照常上班下班,看他的抗战剧,仿佛那件事与他无关。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把所有的焦虑和不安都化为更卖力的家务。我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擦得锃亮,把老张的每一件衣服都熨烫得平平整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让他在那场“审判”中,更心甘情愿地站在我这边。

周三下午,我借口出去买菜,拐了个弯,去了陈姐家。

陈岚,我叫她陈姐,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们以前在同一家纺织厂当过女工,后来工厂倒闭,她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裁缝店,专给街坊邻里改个裤脚、换个拉链什么的,日子过得不富裕,但很硬气。她是我这半辈子颠沛流离中,唯一一个始终没断了联系的人。

我到的时候,陈姐正戴着老花镜,踩着那台老式的蝴蝶牌缝纫机,哒哒哒地给一条牛仔裤修边。看到我,她停下手里的活儿,摘下眼镜:“哟,稀客啊。怎么有空过来看我这老太婆了?你家那位‘张技术员’,肯放你出门了?”

她的话里总是带着刺,但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心疼我。

我没说话,在她旁边的矮凳上坐下,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帮她修剪布料上的线头。

陈姐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又怎么了?看你这脸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是不是姓张的又给你气受了?”

我的眼圈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在陈姐面前,我所有坚硬的伪装都会瞬间土崩瓦解。我把林远要见亲家,以及我和老张那晚的对话,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听完,陈姐“啪”的一声,把手里的剪刀拍在桌子上,缝纫机上的线团都跟着跳了一下。

“苏晴啊苏晴,我说你什么好!”她指着我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是不是上辈子欠了男人的债,这辈子要这么作践自己来还?十六个!整整十六个!你当是集邮呢?还非得找那些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图什么?图他们会疼人?你看看这个老张,他疼你吗?他那是把你当成不要钱的保姆、不用负责的伴儿!”

“他……他人不坏。”我小声地辩解,连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是不坏,他就是鸡贼!”陈姐的声音更大了,“他吃你做的,穿你洗的,住着不用你掏一分钱房租的房子,病了有人端茶倒水,闷了有人陪着说话,连他妈住院都是你伺候的!他付出了什么?每个月给你三千块钱?苏晴,你现在出去当个住家保姆,月薪都不止这个数!你还倒贴感情,倒贴人情,你图什么!”

陈姐的话,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句句都扎在我的心窝上。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懂,只是常年被一种虚假的温情包裹着,不愿意去戳破,也不敢去面对。

“我……我就是想有个家。”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想让林远觉得,他妈是个没人要的女人。”

“狗屁!”陈姐骂了句粗话,“你以为你这样不停地换男人,他在外人面前就有面子了?你问过他想要什么样的家吗?苏晴,你从头到尾,感动的都只有你自己!”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我趴在堆满碎布头的桌子上,放声大哭,仿佛要把这十几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和辛酸,都哭出来。

陈姐没再骂我,只是走过来,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她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常年握剪刀留下的厚茧,但那力道,却异常地温柔。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轻声说,“我知道你苦。但苏晴,苦日子不能这么过。你不能总想着靠个男人来撑起一片天,有时候,男人才是那片天上的乌云。”

在那间充斥着布料气味和机油味的小小的裁缝店里,在陈姐的陪伴下,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飘回了那个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

那一年,我才二十四岁,是纺织厂里最漂亮的一朵花。林远的父亲,王勇,是厂里的机修工,长得高大帅气,很会说甜言蜜语。他说他会对我好一辈子,会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我相信了,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婚后的日子,起初是甜蜜的。我们有了林远,我以为幸福的生活就此拉开序幕。但很快,王勇的本性就暴露了。他开始酗酒,每次喝醉了,就对我拳打脚踢。一开始,他还会道歉,会跪下来求我原谅。我心软,为了年幼的林远,一次次选择了原谅。但我的忍让,换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暴力。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林远八岁那年。王勇因为输了钱,喝得酩酊大醉回家,逼我拿出存折。我藏了起来,他便疯了一样地打我。林远冲上来抱住他的腿,哭着喊“不要打妈妈”,被他一脚踹开,额头磕在桌角上,鲜血直流。

那一刻,我所有的爱和幻想,都随着儿子额头上的鲜血,流干了。

我抱着昏迷的林远冲出家门,去了医院。医生说,幸好送得及时,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看着病床上儿子苍白的小脸,和他额头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我下定决心,必须离婚。

离婚的过程异常艰难。王勇不同意,威胁要杀了我们母子。我报了警,找了妇联,在陈姐的帮助下,官司打了大半年,终于判了离。我什么都没要,只要了林远的抚养权,净身出户。

那年我三十二岁,带着八岁的儿子,租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白天,我去餐厅洗盘子,晚上去做钟点工,一天打三份工,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日子很苦,但我看着身边一天天长大的林远,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远很懂事,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沉默寡言。他从不问我关于爸爸的事情,也从不跟我要任何玩具。他会帮我做家务,会在我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用他小小的手给我捶背。我知道,那个充满暴力的家庭,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我亏欠他一个完整的童年,一个幸福的家。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开始觉得,我必须给林远找一个新爸爸,一个能保护我们母子,能让他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父爱的男人。

于是,我开始了我的“寻家之旅”。

第一个男人,是餐厅的厨师长老李。他比我大十岁,离异,有个女儿跟着前妻。他人很老实,对我们母子也不错。我们同居了。我以为,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但老李的母亲,一个非常强势的农村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觉得我一个离过婚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配不上她的儿子。她三天两头地来我们租的房子里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老李是个孝子,左右为难,最终,他选择了他的母亲。我们在一起一年半,分手了。

那天,我带着林远搬家,他看着我把我们的东西一件件打包,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到,他偷偷地把老李送给他的那个变形金刚,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我又遇到了第二个,第三个……他们有的是真心想跟我过日子,却被现实的各种问题打败;有的,则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找一个能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免费保姆。我像一个饥不择食的溺水者,拼命地想抓住一根浮木,却一次次被浪头打回水里。

每换一个男人,我们就得搬一次家。林远的书包,从小学到高中,换了无数次。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也随着我们不停的迁徙而不断更迭。我以为我是在为他构建一个家,却没意识到,我的这种“努力”,反而让他成了最无家可归的人。

有一次,他上初二那年,我们刚搬到一个新地方,和第四个男人,一个姓赵的卡车司机住在一起。那天学校开家长会,我去参加了。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昏昏欲睡。突然,我听到老师念到林远的名字,说他这次期中考试,作文写得很好,要当范文念给大家听。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老师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道:“我的家,像一个流动的旅馆。我不知道下一个‘叔叔’会是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搬家会在什么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固定的地址,让我可以写信给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住在这里。”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家长都转过头来看我,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也有鄙夷。我感觉自己的脸像被火烧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的“爱”,可能给错了方向。

但那种醒悟,是短暂的。生活的重压,对孤独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对“完整家庭”的执念,很快又把我推回了原有的轨道。我安慰自己,等林远长大了,考上大学了,他就会理解我了。

现在,林远真的长大了,要成家了。他用一通最平静的电话,向我发出了最严厉的控诉。

“苏晴,醒醒吧!”陈姐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递给我一杯热水,水杯的温度,透过我的手心,传到心里。

“你看看你,为了那些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你今年才四十八,不是七十八!你的人生,还有下半场呢!你不能总活在过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你得为你自己活一次!”

为你自己活一次。

这六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是啊,这半辈子,我为儿子活,为那十六个男人活,可我什么时候,为苏晴自己活过?

我握着那杯热水,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问自己:苏晴,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5章 无声的爆发

周六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大雨。

我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我穿上了那件只在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香云纱连衣裙,还化了个淡妆,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体面一些。

老张也难得地穿上了西装,打了领带。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嘴里嘟囔着:“多少年没穿这玩意儿了,浑身不得劲。”

我走过去,帮他把领带结理了理,轻声说:“建民,今天……谢谢你。”

他“嗯”了一声,没看我,眼神有些闪躲。

我们俩提前到了定好的饭店包间。林远和晓雯,还有晓雯的父母,比我们晚到了十分钟。

晓雯的父亲是中学老师,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母亲是社区干部,看起来很精明干练。他们见到我们,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这位就是苏大姐吧?久仰久仰。这位是……张先生?”晓雯的父亲主动伸出手。

老张赶紧握上去,脸上堆着有些僵硬的笑:“你好你好,我叫张建民,是苏晴的……朋友。”

他用了“朋友”这个词,而不是“伴侣”或者其他更亲近的称呼。我的心,咯噔一下。

林远站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移开了。

饭局的气氛,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晓雯的父母显然是想通过这顿饭,好好了解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都问得很巧妙,很得体,但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我心上扎一根针。

“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跟苏大姐认识多久了?”晓雯的母亲笑着问。

“我在工厂当技术员。跟苏晴……认识好几年了。”老张含糊地回答,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那你们现在是住在一起吧?林远这孩子,以后结婚了,也需要你们多帮衬帮衬。”

这个问题,直接把我们逼到了墙角。我能感觉到老张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一下。

我赶紧接过话头,笑着说:“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掺和。建民他工作也忙,我们俩就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把话题引开。

但晓雯的父亲,显然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他扶了扶眼镜,看着我,慢悠悠地问:“苏大姐,我们家晓雯呢,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没什么心眼。我们做父母的,就希望她能嫁到一个家风正、关系简单的家庭里。林远这孩子我们很喜欢,踏实,上进。就是……我们听说,苏大姐您……以前的生活,经历比较多?”

他的话,说得极其委婉,但那份审视和怀疑,却像X光一样,要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感觉包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看到老张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想跟我撇清关系。我看到林远,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指节发白。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众人面前的囚犯,正在接受一场公开的审判。

我这半辈子,那些颠沛流离,那些伤痕累累,那些为了生存和所谓的“家”而做出的所有妥协和努力,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经历比较多”这五个轻飘飘的字,背后却藏着“不检点”、“关系混乱”的潜台词。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辩白。我想告诉他们,我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呢?说我前夫家暴?说我一个人拉扯孩子有多难?说我只是想找个依靠?这些话,在他们这些生活安稳、家庭幸福的人听来,只会显得更可悲,更可笑。

最终,我只是端起酒杯,声音沙哑地说:“亲家,您放心。我……我不会给孩子们添麻烦的。”

那顿饭,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大多都记不清了。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笑着,点头,夹菜。每一口饭菜,都如同嚼蜡。

饭局结束后,晓雯的父母找了个借口,先走了。老张也说单位有急事,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包间里,只剩下我和林远。

服务员进来收拾桌子,杯盘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妈,我们走吧。”林远站起来,声音很低。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饭店。外面的天,更阴了,风刮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送您回去。”林远说。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你……你也早点回去陪晓雯吧。”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路边,相对无言。一辆公交车驶来,停在我们面前。我正要上车,林远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妈。”

我回过头,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这个从小到大都很少流露情绪的儿子,此刻,眼睛里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他说。

我们去了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妈,对不起。”林远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今天……让你难堪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不怪你,是妈自己……没过好。”

“不,怪我。”林远摇着头,他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成年人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妈,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去给我开会的‘叔叔’,会姓什么。我最怕的,就是同学问我,‘林远,昨天送你上学的那个叔叔是谁啊?怎么跟你上次的爸爸长得不一样?’。”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上小学的时候,你跟李叔叔在一起。他对我很好,给我买变形金刚,带我去游乐园。我以为,我终于有爸爸了。可是后来,他奶奶来了,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你抱着我哭了一整晚。第二天,我们就搬家了。那个变形金刚,我偷偷带走了,藏在书包里好多年。”

“我上初中的时候,是赵叔叔。他是个卡车司机,人很豪爽,但他喜欢喝酒,喝多了就骂人。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怕他会像……像我爸一样打你。后来,他果然动手了,我们报了警,又搬家了。”

“还有王叔叔,陈叔叔,周叔叔……妈,一共十六个。我每一个都记得。我记得他们喜欢吃什么菜,记得他们的呼噜声,记得他们留在我们家里的每一件东西。我也记得,他们离开时,你每一次的痛哭和失落。”

林远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指责,但正是这种平静,让我感到了一种凌迟般的痛苦。他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默默承受了二十多年的,血淋淋的事实。

“我努力学习,拼命考试,就是想早点离开那个家,不,是离开那些‘家’。我想靠自己,过上一种安稳的,不需要看任何男人脸色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妈,我今天请张叔来,不是为了我的面子。我是想让晓雯的爸妈看到,你身边有个人。我天真地以为,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追问你的过去。我错了。我只是……再一次把你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又一个的‘新爸爸’。我想要的,只是我的妈妈。一个快乐的,自信的,不为男人而活的妈妈。”

“你明白吗?”

他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坐在那里,浑身冰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我用半生之力去追寻的东西,恰恰是刺伤他最深的利刃。我以为我是在为他遮风挡雨,其实,我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暴风雨。

我一直以为,亏欠他的是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直到此刻,我才幡然醒悟,我真正亏欠他的,是一个完整、独立、有尊严的母亲。

那场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以一种最安静,也最残忍的方式,彻底爆发了。

第66章 那个叫苏晴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家”的。

我像一个游魂,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林远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

“我想要的,只是我的妈妈。”

当我用钥匙打开门时,老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不自在。

“回来了?”他问了一句废话。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我脱掉身上那件被雨水打湿的香云纱连衣裙,把它扔在地上,仿佛在扔掉一件沾满污秽的垃圾。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蜷缩成一团。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躯壳,所有的力气,所有的信念,都在今天下午被彻底抽干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推开了。老张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喝点热水吧,别感冒了。”他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在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的事……你也别往心里去。那种人家,就是事儿多。林远那孩子,不懂事,不该把你扯进来。”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我心底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火,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死死地盯着他:“不懂事?张建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不懂事?今天在饭桌上,最不懂事,最让我丢脸的人,是你!”

老张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住了:“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冷笑一声,“人家问我们什么关系,你说‘朋友’!人家问我们住不住在一起,你吓得跟什么似的!从头到尾,你都在撇清关系!你是不是觉得,跟我扯上关系,让你很没面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张的脸涨得通红,辩解道,“我那是……我那是实事求是。我们本来就不是夫妻,我总不能骗人家吧?”

“实事求是?”我笑出了眼泪,“那你跟我同居两年零七个月,吃我做的饭,穿我洗的衣,是不是实事求是?我妈生病,住院,都是我跑前跑后地伺候,是不是实事求是?你享受着一个妻子才能提供的一切,却不肯承担一丁点丈夫的责任,这就是你的实事求是?”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老张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在他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温顺的、隐忍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苏晴。

“苏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就没谈过结婚的事。是你自己愿意照顾我的,我又没逼你。”

“是,你没逼我。”我点点头,心如死灰,“是我自己犯贱。我以为,我把一个男人的生活照顾好了,就能留住他,就能有个家。我错了,大错特错。”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余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可笑。

“张建民,我们结束吧。”我说,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老张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结束?为什么?就因为今天这顿饭?”

“不只是因为这顿饭。”我摇摇头,感觉前所未有的平静,“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不想再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了。”

“你……你疯了?”老张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你离开我,你能去哪?你一个人怎么过?”

“是啊,我快五十岁了。”我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被岁月和家务磨砺得粗糙不堪的手,“我花了十六年的时间,伺候了十六个男人,才明白这个道理,是有点晚。但总比到死都不明白要好。”

“我能去哪?我能去租个房子,我能去找份工作。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洗碗、做保洁,总能养活我自己。我一个人怎么过?没你之前,我也是一个人过的。以后,我也能一个人过。”

我说完这些话,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十几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老张呆呆地看着我,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不解,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可能在想,如果我走了,谁来给他做一日三餐?谁来给他洗衣服搞卫生?谁在他看电视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但他终究是个要面子的男人。他冷哼一声:“行,苏晴,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离了我,你看哪个男人还要你!”

说完,他摔门而出。

客厅里传来电视被开到最大音量的声音,枪炮声震耳欲聋,仿佛是在掩饰他内心的虚弱和愤怒。

我没有哭。

我打开衣柜,拿出那个我搬来时用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日用品,还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装着我妈留给我的一对银耳环。

我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行李箱。每放进去一件,就感觉自己离过去的生活,又远了一分。

我看到了那件香云纱连衣裙,它被我扔在地上,像一滩扶不起的烂泥。我捡起它,叠好,也放进了箱子里。它见证了我最狼狈的时刻,也见证了我的醒悟。我要留着它,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收拾完东西,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卧室。

老张还坐在沙发上,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但他的余光,一直瞟着我。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手握住了门把手。

“苏晴。”他突然开口,叫了我的全名。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真的要走?”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回答:“张建民,你照顾的,是那个叫‘小苏’的保姆。而我,要去找回那个叫‘苏晴’的女人。”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隔绝了那个我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也隔绝了我的前半生。

我拉着行李箱,站在楼道里。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清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获得了重生。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由我自己来书写。

第7章 一个人的地基

离开老张家的第一个星期,我住在一个朋友介绍的日租旅馆里。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个窗户都没有,空气里总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但这小小的、憋闷的空间,却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不用再在清晨五点半准时起床,不用再绞尽脑汁地思考今天该做什么菜,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观察一个男人的脸色。我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随便在楼下买个包子当早餐,可以一整天都穿着睡衣,看自己喜欢的电视剧。

这种自由,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奢侈的。

白天,我开始找工作,也找房子。像我这个年纪,又没什么学历和技能的女人,能找的工作很有限。我去了家政公司,也去餐厅问过,薪水都不高,而且很辛苦。但我没有气馁。比起寄人篱下的生活,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每一分钱,都让我觉得踏实。

最终,我在一个新建的小区里,找到了一份保洁的工作。每天负责打扫两栋楼的公共区域,工作八小时,月薪三千五,包一顿午饭。

我也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积蓄,在离小区不远的一个老旧居民楼里,租了一间一室户。房子不大,三十平米,但朝南,有大大的窗户,阳光可以洒满整个房间。

搬进去那天,我买了一桶涂料,一把刷子,花了两天时间,把泛黄的墙壁重新刷了一遍。白色,我最喜欢的颜色,干净,明亮。我还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个小小的沙发,一张原木色的餐桌,和椅子。虽然都是旧的,但我用消毒水仔仔细细地擦拭了好多遍。

当我把所有东西都布置好,坐在我自己的小沙发上,看着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我哭了。

这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喜悦的泪水。

这个小小的,甚至有些简陋的房间,才是我真正的家。它不需要依附于任何男人,它只属于我,苏晴。我在这里,可以放声大笑,也可以大声哭泣,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终于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打下了第一块地基。

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做饭,收拾屋子。日子过得很简单,甚至有些枯燥,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充实。我开始有时间看书,有时间去逛公园,有时间跟陈姐喝茶聊天。

我跟林远也恢复了联系。是我主动打给他的。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们俩都沉默了。

“远儿,”我先开了口,“妈……搬出来了。”

我把离开老张,自己找工作、租房子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我没有抱怨,也没有诉苦,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电话那头,林远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妈,”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的地址发给我。”

第二天是周末,林远来了。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水果,有牛奶,还有一台崭新的小冰箱。

他看着我这间小小的,却被我收拾得干净温馨的屋子,眼圈红了。

“妈,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把东西放下,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这是他长大以后,第一次主动抱我。

我靠在儿子宽阔的肩膀上,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这个拥抱,我等了太多年。

“不苦,儿子,妈现在……很好。”

那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林远最爱吃的菜。我们母子俩,坐在那张小小的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我们聊他的工作,聊晓雯,聊他们未来的打算。我们聊了很多很多,却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去那些人和事。

有些伤疤,不需要反复揭开。只要知道它存在过,然后用现在和未来的温暖,去慢慢治愈它,就够了。

临走时,林远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妈,这里面是我这些年存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别再那么辛苦了,找个轻松点的工作,或者干脆别做了,我养你。”

我把卡推了回去。

“远儿,你的心意妈领了。但这钱,你留着,跟你和晓雯好好过日子。”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妈现在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靠自己挣钱吃饭,心里踏实。”

林远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点点头,笑了。那是我见过他最轻松、最灿烂的笑容。

“好,妈,我听你的。”他说,“那我以后,每个周末都来看你。”

送走林远,我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我想起我那十六段走马灯似的同居生活,想起那些来了又走的男人。我曾经恨过,怨过,但现在,心里只剩下平静。他们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弯路,是我为自己的软弱和偏执付出的代价。但正是这段弯路,让我最终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四十八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或许已经不再年轻。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的手机响了,是陈姐打来的。

“苏晴,干嘛呢?出来跳广场舞啊!我跟你说,我们舞队新来了个领舞的,跳得可好了!”

我笑了:“好啊,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我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服,走出了家门。楼下的广场上,音乐正响,一群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在夕阳下,跳着欢快的舞蹈。她们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快乐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汇入了那片人群中。

我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但我再也不会害怕。因为这一次,我脚下踩着的,是属于我自己的,坚实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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