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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案中标2亿,老板只给300元,我烧底稿,他花120万请人发现

景点排名 2025年12月11日 18:56 1 cc

拿到那个红包的时候,我的手抖了一下。

我方案中标2亿,老板只给300元,我烧底稿,他花120万请人发现

不是因为激动。

是气的。

红包很薄,薄得像一片冬天里被踩碎的枯叶。

我捏了捏,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三张纸币,它们的轮廓在红色的纸包里,显得那么单薄,甚至有点可笑。

三百块。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这三百块钱,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

我抬起头,看着老板老王那张堆满假笑的脸。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像是某种恩赐。

“小陈,辛苦了!这次项目能中标,你是头功!拿着,晚上带老婆孩子出去吃顿好的!”

我看着他,想笑,但是嘴角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

吃顿好的?

三百块,在这座一线城市,一家三口,能吃顿什么好的?

一顿稍微像样点的火锅都不够。

这个项目,是一个总投资两个亿的旧城改造生态景观项目。

为了它,我熬了整整半年。

半年,一百八十多个日夜。

我像一头被拴在磨盘上的驴,不停地转,不停地画。

我的电脑,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屏幕上的光,照亮了我无数个疲惫的深夜。

女儿安安半夜发烧,我一边抱着她,一边在另一只手上修改着方案的细节。

妻子林薇跟我吵过好几次,说我不要家了,说我为了一个破工作,连命都不要了。

我没法跟她解释。

这不是一个破工作。

这是我的心血,是我的作品,是我作为一个设计师的尊严和理想。

我把整个旧城区的历史、文脉、甚至每一条小巷里居民的生活习惯,都揉进了我的设计里。

我设计的不是冰冷的建筑,我是在为一个衰老的城区,重新注入呼吸和心跳。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陷进去了,仿佛和那片土地长在了一起。

我能闻到图纸上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能听到水系循环系统里潺潺的流水声。

最终,在十几家国内外顶尖设计公司的激烈竞争中,我的方案,中标了。

消息传来的那天,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老王在会议上,激动得满脸通红,把我的方案夸成了一朵花。

他说,这是公司成立以来,接到的最大的单子,是里程碑式的胜利。

他说,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功臣。

我信了。

我甚至开始幻想,奖金发下来,第一时间就带安安去北京那家最好的心脏病医院,把她那个折磨了我们全家好几年的先天性心脏病,给彻彻底底地解决了。

手术费,要二十多万。

我指望着这笔奖金。

我甚至盘算着,剩下的钱,可以稍微还一点房贷,让林薇的眉头,不用再皱得那么紧。

现实,却给了我这薄薄的三百块。

我捏着那三百块钱,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办公室里同事们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幸灾乐禍,也有漠然。

那些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拼尽全力演了一出好戏,最后只得到几个钢镚儿赏钱的小丑。

“王总。”

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这个项目,后续的深化设计和施工图,还需要我跟进吗?”

老王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公式化。

“小陈啊,这个你放心。后续的工作,公司会安排其他人跟进的。你这段时间太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明白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的价值,在中标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榨干了。

剩下的,不过是些重复性的体力活,随便找几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都能干。

而我这个“功臣”,可以被三百块钱打发掉了。

我没再说什么。

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

我的工位在角落,靠着窗。

窗外,是这座城市密不透风的钢筋水泥森林。

我坐下来,打开电脑。

屏幕上,是我那个已经中标的方案。

每一个细节,每一根线条,都像是我的孩子。

我看着它们,眼睛发酸。

我打开了项目的总文件夹。

里面,是这半年来,我所有的心血。

从最初的概念草图,到几十个G的最终模型文件,再到数不清的修改版本、参考资料、现场照片……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座数字化的坟墓,埋葬着我的时间和生命。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闷得发疼。

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我今年三十五岁,有家庭,有房贷,有病弱的女儿。

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

为了生活,为了安安,我必须忍。

可是,我心里的那股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它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在我的胸腔里疯狂地冲撞。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心血,我的尊严,只值三百块?

凭什么他可以拿着我的作品去换取两个亿的合同,然后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我?

我不是乞丐。

我是一个设计师。

我的设计,是有灵魂的。

而现在,他连同我的灵魂,一起用三百块买断了。

我不能忍。

如果这次我忍了,那我这辈子,都直不起腰来了。

我选中了那个总文件夹。

我的手指,悬在“Delete”键上,微微颤抖。

我仿佛能听到文件夹里,那些文件在对我哭喊,在对我哀求。

那是我的孩子啊。

我怎么能亲手杀了它们?

可是,留着它们,又能怎么样呢?

让它们成为老王炫耀的资本?

成为他压榨下一个“小陈”的工具?

不。

我做不到。

我的作品,要么完整地属于我,要么,就和我一起毁灭。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安安苍白的小脸。

她总是问我:“爸爸,你什么时候能带我去公园里放风筝?”

我总是说:“等爸爸忙完这个项目,就带你去。”

现在,项目忙完了。

我却连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的希望,都失去了。

对不起,安安。

爸爸没用。

爸爸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自己的作品。

那就一起……化为灰烬吧。

我狠狠地按下了那个键。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

“您确定要将此文件夹及其所有内容永久删除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是”。

进度条一闪而过。

那个占据了我半年生命的文件夹,瞬间消失了。

我还不放心。

我又打开了回收站,选择了“清空回收站”。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空洞的悲哀。

我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一个旧水杯,一本翻烂了的专业书,还有抽屉里那张安安画的我们一家三口的画。

画上,我们三个人在公园的草地上放风筝,笑得特别开心。

我把画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口袋。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我奋斗了五年的办公室。

我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逃兵。

不,我不是逃兵。

我只是一个捍卫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的失败者。

我没有回家。

我怕林薇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担心。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一张张麻木而匆忙的脸。

每个人,都像一颗被拧紧了发条的螺丝钉,在这座巨大的城市机器里,身不由己地运转着。

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但现在,我被拧松了,掉下来了。

我走到一家打印店门口,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老板,把我U盘里的东西都打印出来。”

我把随身携带的备份U盘插进电脑。

U盘里,是方案的最终稿。

是我准备在中标后,留给自己的一个纪念。

现在,它成了唯一的底稿。

打印机开始工作,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张张A3大小的图纸,被吐了出来。

看着那些熟悉的线条和色块,我的心又开始疼。

我抱着厚厚一沓图纸,走出了打印店。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像一场虚伪的繁华。

我打车,去了那个我设计了半年的地方。

那片位于城市边缘的旧工业区。

这里还没有开始动工,到处都是破败的厂房和荒草。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

我找了一块空地,把那些图纸,一张一张地铺在地上。

我蹲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它们。

这是我设计的滨水步道,我希望人们可以在这里散步,看到夕阳落在水面上的样子。

这是我设计的儿童乐园,我用了最环保的材料,我想让孩子们在这里,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这是我设计的社区记忆馆,我把从老居民那里收集来的旧照片和老物件,都规划了进去,我不想让这座城市的记忆,被推土机碾碎。

……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

砸在图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这是我以前熬夜赶图时,用来点烟的。

后来为了安安,我戒了。

打火机,却一直留着。

我打着了火。

橘红色的火苗,在晚风中摇曳,像一个绝望的精灵。

我把火苗,凑近了图纸的一角。

纸张,瞬间蜷曲,变黑,然后燃起了火焰。

火势,很快蔓延开来。

一张又一张的图纸,被火焰吞噬。

它们在我面前,卷曲,挣扎,最后化为一堆黑色的灰烬。

我看着那团火,仿佛看到了自己那被燃烧的半年生命。

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激烈的争论,那些灵光乍现的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团火里,灰飞烟灭。

风吹过,把黑色的纸灰,吹向空中。

它们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在夜色里飞舞,然后消散不见。

我蹲在那里,直到最后一丝火星熄灭。

地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灰烬。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的手机,在这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老王的电话。

我没有接。

他一遍又一遍地打来。

我直接关了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冷得像冰。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失去了工作,也可能要面临老王的报复。

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有些东西,比工作和金钱更重要。

比如尊严。

比如,一个父亲在女儿面前,应该挺直的脊梁。

我回到家时,已经快午夜了。

林薇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

看到我,她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怎么才回来?电话也关机,吓死我了。”

我走过去,抱住她。

她的身体很温暖,让我那颗冰冷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我没事。”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

“我辞职了。”

林薇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辞了就辞了吧。”

她说。

“天塌不下来。”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化成了眼泪,汹涌而出。

我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第二天,我是在一片阳光中醒来的。

宿醉般的头痛,提醒着我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林薇已经做好了早餐。

小米粥,煎鸡蛋,还有一碟小咸菜。

很简单的早餐,却让我觉得很安心。

安安也起床了,她坐在餐桌前,用小勺子乖巧地喝着粥。

看到我,她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头发很软,像蒲公英一样。

“安安,爸爸今天不去上班了。”

我说。

“爸爸以后,有好多好多时间,可以陪你了。”

安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那爸爸可以带我去放风筝了吗?”

“可以。”

我笑着点头。

“等天气好了,我们就去。”

吃完早饭,我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老王的。

还有几条短信。

第一条:“小陈,你在哪?速回电话!”

第二条:“陈阳!你把文件弄到哪里去了?!”

第三条:“我警告你,你这是商业犯罪!我要报警抓你!”

第四条:“小陈,我们谈谈。你回来,条件好商量。”

看着这些短信,我冷笑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没有回复。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在网上投简历。

生活,还要继续。

我需要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来支撑这个家。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一连几天,我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是老王在搞鬼。

他在这个行业里,人脉很广。

他想封杀我,易如反掌。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林薇看出了我的焦虑,她安慰我:“别急,慢慢来。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个城市。”

换个城市?

谈何容易。

我们的根,都在这里。

房子,朋友,安安熟悉的医院和医生……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是陈阳,陈先生吗?”

“是我,您是?”

“我姓李,是一家数据恢复公司的。受王总委托,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数据恢复公司?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故作镇定。

“陈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对方笑了笑,笑声里透着一股专业的冷静。

“王总公司服务器里的项目文件,被彻底删除了,而且无法恢复。我们查了操作日志,最后的操作IP,是您的电脑。”

“所以呢?”

“王总认为,您手里,应该还有一份底稿。”

我沉默了。

“陈先生,王总说了,只要您肯把底稿交出来,他愿意出二十万。”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我死水般的心里。

二十万,正好是安安的手术费。

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如果有了这二十万,安安就有救了。

我的尊严,我的不甘,在女儿的生命面前,还重要吗?

电话那头的李先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动摇。

他继续说道:“陈先生,我知道您受了委屈。但是,跟钱过不去,没必要,对吗?更何况,这笔钱,对您来说,应该是急用吧?”

他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我最软弱的地方。

是啊,我需要钱。

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我考虑一下。”

我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说。

“好的,我等您的消息。不过,我提醒您一句,王总的耐心,是有限的。”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边是女儿的救命钱,一边是我用尊严换来的“胜利”。

我该怎么选?

林薇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杯水。

“谁的电话?”

“一个……数据恢复公司的。”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以为她会劝我,为了安安,就妥协吧。

毕竟,那可是二十万。

然而,林薇听完后,却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阳,这个钱,我们不能要。”

我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钱,这是对你的又一次侮-辱。”

林薇的眼神,异常坚定。

“他以为,你的尊严,你的心血,可以用二十万买回去。第一次,他用三百块羞-辱你。这一次,他用二十万。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他还是没有尊重你,他只是在用钱,解决他自己的麻烦。”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工作没了,我们可以再找。哪怕我们离开这座城市,从头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握紧。

“但是,陈阳,如果你这次妥协了,你心里的那口气,就永远也顺不了了。你会一辈子都看不起自己。我不想我的丈夫,变成那样一个畏畏缩缩的人。安安也不想她的爸爸,是一个为了钱,可以放弃原则的人。”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何其有幸,能娶到这样一个懂我、支持我的妻子。

是啊。

如果我拿了这二十万,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一场为了抬高价码的闹剧吗?

不。

我不是在和他讨价还价。

我是在捍卫我作为一个人的,最基本的尊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回握住她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给那个李先生回了电话。

“李先生,你转告王总。”

我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底稿,我已经烧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李先生叹了口气。

“陈先生,您会后悔的。”

“我不会。”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无比的轻松和坦然。

就像搬走了一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头。

没钱,没工作,前途未卜。

但是,我的腰杆,是直的。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老王的无-耻和执着。

几天后,一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偷偷给我发了条信息。

“陈哥,不好了。老王疯了。”

“怎么了?”

“他花了120万,请了一个国内最顶尖的技术团队,说是一定要把你删掉的文件给恢复出来!”

120万!

看到这个数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来。

宁愿花120万去大海捞针,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合理的补偿。

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荒-谬!

这就是资本家的逻辑吗?

他们宁愿花再多的钱去维护自己的权威和面子,也绝不肯向一个他们眼中的“小人物”低头。

“结果呢?恢复出来了吗?”我问。

“听技术部的人说,悬。你那天做得太绝了,物理删除加清空回收站,神仙也难救。那个团队搞了好几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老王现在天天在办公室里发脾气,跟个火药桶一样。”

挂了电话,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得意。

只觉得一阵悲凉。

120万,可以救多少个像安安一样的孩子?

可以改变多少个家庭的命运?

现在,却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扔进了一个无底洞里。

只是为了,一个所谓的“面子”。

这件事,像一阵风,很快就在我们这个不大的圈子里传开了。

我成了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情英雄。

有人佩服我的骨气,也有人嘲笑我的愚蠢。

说我为了赌一口气,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不在乎这些议论。

我只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能睡得很安稳。

我不用再在噩梦中,看到老王那张轻蔑的脸。

我开始尝试一些新的可能。

我接一些零散的设计私活,虽然挣得不多,但至少能维持基本的开销。

我还开始在一个设计论坛上,写一些关于城市规划和生态设计的文章。

我把我对那个项目的所有思考,所有未能实现的理想,都写进了文章里。

我没有提公司,也没有提老王。

我只是纯粹地,分享我的设计理念。

没想到,我的文章,竟然火了。

很多人给我留言,说我的设计理念,让他们看到了城市未来的另一种可能。

有一个大学的建筑系教授,还主动联系我,邀请我去给他的学生做一次讲座。

站在大学的讲台上,面对着台下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第一次感觉,我的价值,被真正地看到了。

这种满足感,是再多的奖金,也换不来的。

生活,似乎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慢慢发展。

然而,命运,却总喜欢在你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沉重一击。

那天,我正在准备讲座的PPT,接到了安安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电话那头,老师的声音,充满了惊慌。

“安安爸爸,你快来医院!安安她……晕倒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医院。

等我赶到急诊室的时候,安安已经醒了。

她躺在病床上,小脸煞白,嘴唇发紫。

看到我,她虚弱地笑了笑。

“爸爸,我没事。”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表情凝重。

“陈先生,你女儿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医生把一张心电图,推到我的面前。

“她的心-脏-缺-损,正在进一步扩大。如果再不进行手术,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手术……手术费……”

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之前咨询过,加上后期的康复治疗,大概需要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这段时间,东拼西凑,加上林薇的积蓄,也才勉强凑了不到十万。

剩下的二十万,我去哪里弄?

我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稳。

从医院出来,我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各自的悲欢。

我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亲戚,朋友……

我能借的,都已经借遍了。

难道,真的要山穷水尽了吗?

我的目光,落在了通讯录的最后。

那个我一直不愿去触碰的名字。

王总。

我的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向他低头吗?

为了钱,为了安安,向那个我最鄙视的人,摇尾乞怜吗?

我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

理智和情感,在疯狂地撕扯。

一个声音在说:去吧,为了女儿,你的尊严算什么?

另一个声音在嘶吼:不能去!你去了,就彻底输了!

我痛苦地抱住了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是小陈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我愣了一下。

“您是……张教授?”

电话那头,是我在论坛上认识的那位建筑系老教授。

“是我。”

张教授笑了笑。

“我听说了你女儿的事情。你还好吗?”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

我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

“我……我不好。”

“小陈啊,我看了你在论坛上写的那些文章。你是一个有才华,有理想的设计师。你的设计,不应该被埋没,你的生活,也不应该被眼前的困难打倒。”

张教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在一家大型的地产集团做高管。他们最近在筹备一个文化旅游小镇的项目,正在找首席设计师。我觉得,你很合适。”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把你写的那些文章,还有你以前的一些作品,都发给他看了。他很欣赏你。他说,如果你愿意,他想约你见一面,当面聊一聊。”

我握着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张教授,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谢什么。是你的才华,为你自己赢得了机会。”

张教授笑了笑。

“不过,我听说,你和之前那个公司的合同,有点麻烦?”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我的底稿,被我……烧了。”

“烧了?”

张教授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烧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温暖。

“小-陈,你要记住。真正的设计,不在图纸上,也不在电脑里。它在你的脑子里,在你的心里。只要你的心还在,你的设计就永远不会消失。”

“图纸烧了,可以再画。灵感没了,才是最可怕的。我看你的文章,你的灵感,不但没丢,反而比以前,更加通透,更加成熟了。”

“所以,不要怕。去见见我的那个朋友。把你的想法,你的才华,都展现给他看。我相信你。”

挂了电话,我坐在台阶上,泪流满面。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感动和希望。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我给那个李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告诉王总,想要底稿,可以。但不是二十万。”

“我要他,带着一百二十万,来医院,亲自交给我。”

我知道,我这是在赌。

赌老王对那个项目的渴望,到底有多深。

赌他那一百二十万,是不是真的打了水漂。

也赌我自己的价值。

短信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我没有再管。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和那位地产集团高管的会面上。

我重新整理了我的思路,把我对文化、对自然、对人居环境的所有理解,都融入到了一个新的构想中。

见面的那天,我特意穿上了我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

林薇帮我把领带系好,整了整衣领。

“去吧。”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光。

“让他们看看,我的丈夫,有多优秀。”

我见到了张教授的那位朋友,周总。

他是一个很儒雅的中年人,身上没有丝毫商人的铜臭味。

我们没有在办公室,而是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见面。

我没有急着展示我的方案。

我们聊了一个下午。

从江南的园林,到徽州的古村落。

从城市的记忆,到乡村的复兴。

我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语言。

他不是一个只看重利润的开发商。

他是一个真正懂设计,有情怀的企业家。

最后,我打开电脑,把我为他们项目准备的概念方案,展示给他看。

周总看得非常认真。

看完后,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激动。

“陈先生,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说。

“这个项目,交给你,我放心。”

我们当场就签了意向合同。

他给出的薪酬和待遇,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最重要的是,他给了我足够的尊重和创作自由。

他说:“我投资的,不只是这个项目,更是你这个设计师的才华和未来。”

从茶馆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我第一时间,给林薇打了电话。

“老婆,安安的手术费,有了!”

电话那头,是林薇喜极而泣的声音。

就在我沉浸在喜悦中时,一个电话,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是老王。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沙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陈阳,我在你们家楼下。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犹豫了一下。

“我在医院。”

“好,我过去找你。”

我在医院的花园里,见到了老王。

他好像老了十岁。

头发白了许多,眼窝深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最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是二十万。我知道,不够。”

他把信封递给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底稿,真的……没了吗?”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没有接那个信封。

“王总,你知道吗?前几天,你花了一百二十万,请人去恢复那些数据。”

我平静地看着他。

“那一百二十万,如果当初,你哪怕拿出其中的一小部分,作为对我劳动的认可,我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王的脸上,露出了羞愧和懊悔的神色。

“我……我知道我做错了。”

他低下了头。

“我太自负了,我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我以为,没有你,我花钱一样能找到人把事情搞定。可是我错了。”

“那一百二十万,打了水漂。那个团队告诉我,你的设计思路,环环相扣,充满了你个人的印记。他们可以复制出形,但复制不了神。没有你的底稿和思路阐述,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垃圾。”

“甲方看了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大发雷霆,说我们是在欺骗。如果一个月内,我们交不出你原来那个水平的深化方案,他们就要撤资,还要我们赔偿巨额的违约金。”

我静静地听着。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个好的设计,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线条和数据的堆砌。

它是一个设计师,用自己的学识、经验、情感和对世界-的理解,浇灌出来的生命体。

这种生命力,是任何技术,都无法复制的。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回去,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我问。

老王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陈阳,算我求你。你回来吧。我给你公司的股份,我让你做设计总监。只要你肯回来,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直到山穷水尽,他才想起来,要尊重人才。

可是,已经晚了。

“王总,你知道我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吗?”

我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老王愣住了。

“我……我不知道。”

“她需要做手术,需要很多钱。在我最需要钱,最需要希望的时候,你给了我三百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钱了。”

我把刚刚签好的那份意-向-合-同,拿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他们很尊重我,也给了我女儿,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老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手里的合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所以……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我看着他,沉默了。

我的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

我只是觉得,很累。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我没有赢,他也没有输。

我们都只是,被现实推着走的,可怜人。

“底稿,确实是烧了。”

我说。

“但是,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

老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陈阳,你……”

“我可以帮你,把这个项目做完。”

我打断了他。

“但是,我不是作为你的员工,而是作为合作方。”

“我要以我个人工作室的名义,和你签订一份设计顾问合同。所有的设计,由我主导。所有的图纸,版权归我所有。”

“至于费用……”

我看着他。

“我要那个项目,总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老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百分之三十。

那意味着,他辛辛苦苦拿下的这个项目,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利润,要进我的口袋。

这比直接从他身上割肉,还要让他难受。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没有催他。

我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知道,他没得选。

过了很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来。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指了指他手里的那个信封。

“这二十万,我收下。就当是你,预付的定金。”

“剩下的,等合同签完,我会让我的律师,跟你谈。”

说完,我拿过那个信封,转身就走。

我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只剩下纯粹的商业关系。

再也没有了所谓的上下级,也没有了恩怨情仇。

我拿着那二十万,直接去了住院部的缴费窗口。

当我把钱,一张一张地,交到收费员手里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这不是三百块的屈辱。

这是二十万的希望。

是我用我的尊严,我的才华,为我的女儿,换来的生机。

安安的手术,很成功。

当医生走出手术室,对我们说“手术非常顺利”的那一刻,我和林薇,抱在一起,哭得像两个孩子。

那段时间,我一边照顾安安,一边重新开始了那个项目的设计工作。

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没有豪华的办公室,就在我家的书房里。

林薇,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员工。

她帮我处理合同,联系客户,打理着一切琐碎的事务。

让我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创作中。

我和老王的公司,签订了正式的合同。

我的律师,帮我争取到了最有利的条款。

每一次的设计会议,我都是以甲方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王手下的那些设计师,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敬畏,有嫉妒,也有不甘。

老王每次见我,都客客气气的,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倨傲。

他会主动给我倒茶,会认真听取我的每一个意见。

甚至,他还会偶尔,问起安安的恢复情况。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关心。

他只是怕我撂挑子。

但是,我还是会礼貌地回答他。

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

当我不再需要仰望他的时候,他也就失去了,伤害我的能力。

项目,在我的主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把我所有的思考和热情,都倾注了进去。

我比以前,更加的投入,也更加的自由。

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为别人打工。

我是在为自己,创作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

一年后,项目一期工程,顺利竣工。

开园的那天,人山人海。

我带着已经完全康复的安安,和林薇一起,走在我亲手设计的滨水步道上。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放着风筝。

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惬意地聊着天。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

我看到,很多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安安拉着我的手,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儿童乐园。

“爸爸,你看,那个滑梯,好像一道彩虹啊!”

我笑了。

那个滑梯,就是我按照她画的彩虹,设计出来的。

我蹲下来,把她抱进怀里。

“安安,你喜欢爸爸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吗?”

“喜欢!”

安安在我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礼物!”

我抱着她,看着眼前这片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土地,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场在废墟上,燃起的大火。

那场大火,烧掉了我的图纸,也烧掉了我的懦弱和迷茫。

它让我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从来都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

三百块,定义不了。

一百二十万,也定义不了。

能定义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的才华,你的坚持,和你永不妥协的尊严。

后来,我听说,老王的公司,因为这个项目,声名大噪,接到了更多的大单子。

他也赚得盆满钵满。

有人为我抱不平,说我当初,要的价太低了。

我只是一笑了之。

钱,对我来说,够用就好。

更重要的,是我赢回了,比钱珍贵得多的东西。

我的工作室,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我不再需要去迎合谁,也不再需要去妥协。

我可以自由地,选择我喜欢的项目,和我欣赏的人合作。

我用我的设计,去改变一座座城市,去温暖一颗颗人心。

我的人生,因为那三百块钱,拐了一个急弯。

但现在看来,那个弯,拐得真好。

它让我看清了人心的丑陋,也让我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

它让我失去了很多,也让我得到了更多。

有时候,我会回到那个公园。

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

我会想起那个,在深夜里,抱着图纸痛哭的自己。

我会想对他说:

别怕。

天黑了,总会亮的。

只要你心里的那团火,还在。

它就能,照亮你前行的路。

哪怕,那条路,布满了荆棘和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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