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京人，去了趟天津南开，忍不住说说，南开给我的印象是什么

我是北京人，去了趟天津南开，忍不住说说，南开给我的印象是什么。

这事儿得从我儿子张远说起。

高三，一晃就到了眼前。感觉昨天他还在我脖子上骑大马，今天就梗着脖子跟我讨论“人生规划”了。

他的人生规划，目前就一个坐标——天津，南开大学。

我，张建国，四十五岁，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打小在皇城根儿底下蹿，胡同里拍洋画儿长大的。你要问我，全中国哪儿最好？

那还用问。

北京呗。

所以当张远第一次把“南开”俩字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正端着碗炸酱面，差点没让那口面噎死。

“嘛？”我瞪着他，“你说哪儿？”

“南开。”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特清楚，跟他妈一个德行，看着温吞，骨子里全是主意。

“天津那个？”

“爸，全国有几个南开大学？”

我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搁，面条溅出两根来。

“疯了吧你？放着北京这么多好学校不上，你去天津？”

“南开也是好学校。”

“好？好有北大清华好？有人大北师好？退一万步说，北理北航不比它强？”

我这口气儿，跟连珠炮似的，全是我心里话。

在我们这代北京人心里，有种根深蒂固的执念。孩子争气，就得留北京。考上个京字头的985，那在亲戚朋友面前，腰杆儿都直一圈。你要是考外地，哪怕是上海那俩顶尖的，都得让人背后嘀咕一句：“哎，还是没考上北京的吧？”

更别说天津了。

天津，离北京多近啊。坐高铁，半个小时。近得就像一个……怎么说呢，一个触手可及的“外地”。

一个你随时能去，但又绝不想在那儿扎根的地方。

张远不说话了，埋头扒拉碗里的米饭。他妈，我媳妇林静，在旁边给我使眼色，让我小点声。

我能小声吗？这事关我儿子一辈子！

“我跟你说，张远，”我压着火，语重心长，“你考不上清北，我认。你努努力，够个人大，爸出去给你放炮。你非要去天津，图什么？图他们那煎饼果子比北京的好吃？”

这话有点损，但理儿是这个理儿。

张远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挺复杂。不是叛逆，也不是赌气，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平静。

他说：“爸，你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不好？”

嘿。

将我一军。

“我用得着去吗？天津嘛，不就那样。”

“那我们周末去一趟吧。”他说，“您亲眼看看。看完您要是还觉得不行，我再考虑别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没法再梗着了。

行。

去就去。

我就让你小子亲眼看看，你爸的判断有多准。让你心服口服，断了去天津的念想。

于是，就有了这趟天津南开之行。

一个周六的早上，天儿不错，有点秋高气爽的意思。我开着我的帕萨特，载着林静和张远，上了京津高速。

一路上，我这心里就跟车里放的郭德纲相声似的，全是哏儿，全是戏。

北京多好啊。大气，规整，四四方方。你瞅瞅这路，双向八车道，一路开出去，心里都敞亮。

等快到天津界，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就变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原来听的是交响乐，雄浑壮阔，突然，“咔”，切成了地方戏，咿咿呀呀的，热闹是热闹，但总觉得调门儿矮了半截。

林静在副驾上倒是挺兴奋。

“哎，建国，你看，这边的天好像比北京蓝一点。”

我瞥了一眼。

“心理作用。都是一片天，还能分出个蓝筹股和垃圾股？”

张远在后座“噗嗤”一声笑了。

我从后视镜里瞪他一眼。臭小子，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

车进了天津市区，那种感觉更明显了。

北京的马路，是“大街”。长安街，两广路，透着一股子“京城”的范儿。

天津的马路，是“道”。南京道，解放道，名字都挺大，但路窄，楼密，两边的老式洋房和新盖的高楼挤在一起，透着一股子……怎么形容，人间烟火的局促感。

红绿灯也多，开两步就得停。

我这心里头，那点儿北京人的优越感，就跟这走走停停的车速似的，一点点地被消磨成了不耐烦。

“导航说的对吗？怎么还没到？”我敲着方向盘。

“快了，爸，前面拐个弯就进去了。”张远探着头往外看。

车子拐进一条不算宽的马路，两边是高大的白杨树，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斑斑驳驳的。路边，就是南开大学那不算起眼的校门。

没有想象中的巍峨牌坊，就是几个朴实的大字——“南开大学”。

我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一家三口下了车，站在校门口。

说实话，第一眼，挺失望的。

这校门，也太……朴素了。跟我心里大学的“门面”形象，差得有点远。想当年我带张远去北大清华转悠，那校门，古色古香，游客都得排着队合影。

这儿呢？门口就几个学生进进出出，跟个普通单位大门似的。

“就这？”我没忍住，撇了撇嘴。

张远没理我，眼神里倒是放着光，像个即将进入新地图的游戏玩家。

“走吧，进去看看。”林静打圆场。

进了校门，迎面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央，一座高大的周恩来总理的雕像。

总理穿着大衣，挥着手，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望着远方。

看到这座雕像，我心里那点儿浮躁，莫名其妙地就沉下来一点。

不管怎么说，这是总理的母校。光这一点，就让人肃然起敬。

我们仨在雕像前站了一会儿。

天津的风，比北京的好像要软一点，吹在脸上，没那么冲。

校园里很安静。

不是那种空旷的安静，是那种有底蕴的，被书香和岁月浸润过的安静。

两边的建筑，大多是青砖或红砖的老楼，墙上爬满了常春藤。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维护得很好，不显破败，只显古朴。

路上，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叮叮当当地经过。他们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脸上没有北京那些名校学子脸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天之骄子”的傲气，更多的是一种从容和淡定。

“这学校，看着……挺有学问的样子。”林静小声说。

我没吭声。

确实。

这地方，没有那种急吼吼往前冲的劲头，反而有一种让人想慢下来，静下心来读点书的氛围。

张远显然很喜欢这里。

他一会儿指指那栋楼，说：“爸，你看，那是思源堂，以前的女生宿舍。”

一会儿又跑到一棵大树下，说：“妈，这棵树得有年头了吧？”

他像个主人，在给我们介绍自己的地盘。

我跟在后面，心里五味杂陈。

我承认，这地方不赖。

但“不赖”，和“值得我儿子放弃北京来这里”，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我们走到一处叫“马蹄湖”的地方。

湖不大，种满了荷花，虽然已经入秋，荷叶还有大半是绿的。湖边有座小小的石桥，几个学生坐在桥上，抱着吉他，轻轻地弹唱。

歌声很轻，飘在空气里，特别舒服。

我突然有点恍惚。

想起了我上大学那会儿。那时候的大学，也是这样，没现在这么功利，没这么多事儿。大家弹弹琴，看看书，谈谈恋爱，四年就过去了。

“爸，想什么呢？”张远凑过来。

“没什么。”我回过神，“想你小子以后要是真来这儿，别光学着谈恋爱，忘了正事儿。”

张远笑了。

“您放心吧。”

我们沿着湖边走，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南开的校训：

允公允能，日新月异。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这八个字，有点意思。

不像有些学校的校训，喊得震天响，听着虚。这八个字，很实。

既要有为公众服务的品德，又要有服务社会的能力。既要继承传统，又要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我看着这八个字，心里对南开的印象，又变了一点。

这学校，有点东西。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是那种把功夫下在里子的。

就像天津这座城市给我的感觉。

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但你仔细咂摸，能咂摸出点儿味儿来。

中午，我们在学校的食堂吃的饭。

说实话，比我预想的好。种类多，价格便宜。我们仨点了四菜一汤，才花了不到五十块钱。

味道嘛，家常菜的味道。

吃饭的时候，我观察周围的学生。

他们吃饭很快，但不吵闹。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低声聊着天。聊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课程，社团，或者哪个老师的课比较有意思。

一切都那么……正常。

正常得让我有点不适应。

在北京，尤其是在那些顶尖学府里，你总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竞争的氛围。每个人都像上了弦的钟，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这里，那种紧绷感，好像被稀释了。

吃完饭，张远说要去见一个学长。

这个学长，是他网上联系的，南开历史系的，大二。

我跟林静就在附近找了个长椅坐着等。

“哎，建国，”林静捅了捅我，“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还行吧。”我含糊其辞。

“我看挺好的。安安静静的，适合做学问。不像北京，太闹了。”

“闹才有机会。”我反驳道，“水浅养不了大鱼。你希望儿子将来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扑腾？”

“什么叫一亩三分地？这也是名校。”林静不乐意了，“再说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看他今天多高兴。”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张远正跟那个学长聊得热火朝天。他比划着，脸上放着光，那股子兴奋劲儿，是我在他讨论北京任何一所大学时都没见过的。

我心里一沉。

完了。

这小子是铁了心了。

我这趟来，不是来让他断念想的。

是来给他做“政审”的。

过了一会儿，张远带着那个学长过来了。

小伙子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说话不紧不慢，条理很清晰。

“叔叔阿姨好。”他很有礼貌。

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同学，你也是北京的？”我问。

“不是，叔叔，我是河北的。”

“哦。”我心里那点儿莫名的优越感又冒出来了，“当初怎么想起来考这儿了？”

那学长笑了笑，推了推眼镜。

“我分儿不够清北的，但又想上个好学校。南开的历史系全国有名，而且我觉得天津这城市挺好的，生活节奏慢，挺舒服。”

“舒服？”我抓住了这个词，“年轻人，现在是奋斗的时候，不是图舒服的时候。舒服是留给退休老头的。”

这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太冲了。

像个来找茬的。

林静在底下掐了我一把。

那学长倒没生气，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叔叔，我觉得奋斗和舒服不矛盾。在一个让自己舒服的环境里，可能更能静下心来，把事情做好。”

他顿了顿，又说：

“而且，我觉得大学四年，不光是学知识，也是塑造三观的时候。南开的校风比较务实，不浮夸，我觉得这对一个人的成长很重要。我们校领导经常说，南开人，要有一张‘中国脸’。”

“中国脸？”我愣住了。

“对。”学长点点头，“就是说，我们培养出来的学生，要有中国人的骨气和担当。要踏踏实实地为这个国家做点事，而不是削尖了脑袋，只想着自己那点名和利。”

这番话，说得我半天没言语。

这小伙子，年纪不大，看问题倒挺透。

比我们家张远，强。

也比我，想得深。

我这一辈子，汲汲营营，争的是什么？

争的是面子，是北京户口，是二环里的房子，是儿子能上个“说出去有面儿”的大学。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什么“骨气”，什么“担当”。

我看着眼前的学长，又看看我儿子。

张远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我突然觉得，也许，让张远来这里，跟着这样的人当同学，跟着这样的校风去熏陶，不是一件坏事。

从南开出来，天色已经有点晚了。

张远提议，去吃晚饭。

“爸，妈，我联系了我一个初中同学，他就在天津上大学，让他带咱们去吃点地道的天津菜。”

我本来想拒绝。

累了一天，想早点开车回北京。

但看着张远那兴致勃勃的脸，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行吧。”

张远的同学，叫刘浩，在天津大学上学，离南开不远。

是个挺机灵的小伙子，一口京片子，听着亲切。

他把我们带到五大道附近的一家馆子。

馆子不大，看着挺有年头，里面人声鼎沸，全是本地口音。

“叔叔阿姨，这家正宗。”刘浩很热情地介绍，“别去那什么游客去的地方，就得在这种苍蝇馆子里吃，才有味儿。”

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刘浩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

锅塌里脊，罾蹦鲤鱼，独面筋，老爆三。

全是硬菜。

菜一上来，香气扑鼻。

我尝了一口锅塌里脊，眼睛一亮。

嘿，你还别说。

真地道。

比北京有些大饭店做的强多了。

“怎么样，叔？”刘浩看我吃得香，挺得意。

“不错。”我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我问刘浩：“你当初怎么也跑天津来了？你家不也在西城吗？”

刘浩喝了口啤酒，咂咂嘴。

“嗨，我这不跟我爸赌气嘛。”

“怎么回事？”

“我爸，跟您差不多，”刘浩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非让我报北京的学校。我当时就烦了，我说我凭什么非得在您眼皮子底下待着？我得出去闯闯。”

“结果呢？”

“结果就来天津了呗。”刘浩一摊手，“刚来的时候，也后悔。觉得这儿哪儿都不如北京。路窄，人说话那调调也逗。后来待久了，嘿，还真就喜欢上了。”

“喜欢上哪儿了？”我挺好奇。

“自在。”

刘浩吐出两个字。

“自在？”

“对，自在。”他解释道，“在北京，我总觉得身上有根弦绷着。我得是‘西城那谁谁家的孩子’，我得考好学校，找好工作，买好车，买好房。我喘不过气来。”

“来天津就不一样了。没人认识我，没人管我。我就是我。我周末可以去海河边上坐一下午，可以花十块钱听段相声乐呵乐呵。这儿生活成本低，压力小。我感觉我活得像个人了，不是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这番话，说得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看着对面的张远。

他正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浩的话，是不是也说出了他的心声？

我一直以为，我为他规划的是最好的路。

留在北京，上最好的大学，进最好的单位。

可我从来没问过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他想要的，就是刘浩说的那种“自在”？

“叔，”刘浩又给我倒了杯酒，“其实吧，北京和天津，就像两种活法。”

“北京呢，是奔头。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天津呢，是日子。大家不慌不忙的，把自个儿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说不上哪个更好，就看你想要什么。”

我端着酒杯，半天没说话。

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儿子有出息。

可什么叫“有出息”？

是在北京的写字楼里，为了KPI和房贷，熬得两眼通红，叫有出息？

还是在一个让他舒服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叫有出息？

我突然有点迷茫了。

这顿饭，吃得我百感交集。

吃完饭，刘浩提议去海河边上走走。

我们出了饭馆，夜风一吹，酒劲儿有点上头。

天津的夜晚，跟北京不一样。

北京的夜，是璀璨的，是喧嚣的，是那种恨不得把所有霓虹灯都点亮的辉煌。

天津的夜，是温柔的，是静谧的。

海河两岸的灯光，勾勒出那些老式洋房的轮廓，倒映在水里，波光粼粼的，像一幅油画。

河上有游船缓缓驶过，船上有人在唱着不知名的老歌。

我们就这么沿着河边，慢慢地走着。

谁也没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张远突然开口了。

“爸。”

“嗯？”

“您今天觉得南开怎么样？”

我沉默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

说不好，那是昧着良心。

说好，又好像是认输了。

我看着河对岸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就是他们说的“天津之眼”。它在夜色中，缓缓转动，像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

“学校……还行。”我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干，“挺有内涵的。”

张远没说话，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但是，”我话锋一转，“你真的想好了？离开北京，来一个陌生的城市，四年，甚至更久。你那些同学，朋友，全在北京。你一个人在这儿，能习惯吗？”

这是我最后的挣扎。

我想用感情，把他拉回来。

张远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我。

他的个子，已经比我高了。

在路灯的映照下，他的脸，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有了一点成年人的轮廓。

“爸，”他说，“我就是因为想好了，才跟您说的。”

“在北京，我永远是‘张建国的儿子’。我的路，好像都是被安排好的。上哪个中学，考哪个大学，将来进哪个单位。我承认，您给我安排的路，很好，很稳妥。但是，那不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我想试试，靠我自己，能走多远。”

“我想在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想知道，抛开‘北京人’这个身份，抛开您和妈给我的一切，我，张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轻轻地，但又无比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

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需要我保护的小男孩了。

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想去闯荡的天地。

我一直以为，把他留在身边，就是对他最好的爱。

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是放手。

是看着他，走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哪怕那个世界，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转过头，看着静静流淌的海河。

“行吧。”我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爸……不拦着你了。”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张远站在我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您，爸。”

回去的路上，还是我开车。

夜深了，高速上的车很少。

帕萨特在夜色中，平稳地行驶。

车里很安静。

林静在副驾上睡着了。

张远在后座，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什么。

我开着车，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把今天在天津的一幕幕，又过了一遍。

南开的校门，周总理的雕像，马蹄湖的荷花，历史系那个文质彬彬的学长，小饭馆里地道的锅塌里脊，刘浩那番关于“奔头”和“日子”的话，还有海河边，儿子对我说的那些话。

这些画面，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出了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天津，一个我从未了解过的南开。

也拼出了一个，我从未真正看懂的，我的儿子。

我一直觉得，天津，是北京的“影子”。

它离得那么近，却又总是在北京的光环下，显得有些黯淡。

但今天我才发现，它不是谁的影子。

它就是它自己。

它有自己的节奏，自己的味道，自己的风骨。

它不张扬，不冒进，就像一个见过世面的中年人，沉稳，从容，把所有的精彩，都藏在了日常的柴米油盐里。

南开也是。

它没有清北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但它有自己的坚守和骄傲。

“允公允能，日新月异。”

这八个字，又在我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想，一个能以这八个字为校训的学校，一个能培养出周总理这样校友的学校，一个能让我的儿子如此向往的学校，它一定有它独特的魅力。

一种需要你静下心来，慢慢品的魅力。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了熟悉的北京。

凌晨的北京，依然灯火通明。

高楼林立，车流不息。

那种熟悉的，让人既爱又恨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我把车停进小区的地库。

熄了火，车里一片寂静。

“到家了。”我说。

张远摘下耳机，揉了揉眼睛。

“哦。”

下车前，他突然说：

“爸，其实我选南开，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离家近。”他笑了笑，“想你们了，买张票，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还能赶上吃您做的炸酱面。”

我心里一热。

这臭小子。

原来，他什么都懂。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拿出手机，打开网页，输入了“南开大学”四个字。

我开始一条一条地，看它的历史，看它的院系，看它的知名校友。

看得越久，我心里那点儿最后的疙（疙瘩）瘩，就越小。

我好像，开始有点理解我儿子了。

也开始有点，喜欢上天津，喜欢上南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做早饭。

张远也起来了，正在阳台上浇花。

阳光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他长大了，真好。

吃早饭的时候，我跟他说：

“儿子，你要是真考上了南开，爸支持你。”

张远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不过，”我话锋一转，“你可得给老子争口气。别到时候，书没读好，光学着说一口天津话回来了。”

张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得嘞您呐！”

他学着天津人的腔调，回了我一句。

我也笑了。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屋里，暖洋洋的。

所以，你要问我，一个北京人，去了趟天津南开，印象是什么？

我想说，印象就是，我好像重新认识了天津，重新认识了大学，也重新认识了我儿子。

更是，重新认识了我自己。

有时候，我们固执地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以为那就是全世界。

殊不知，往外走一步，哪怕只是半个小时车程的距离，看到的，可能就是完全不同的风景，和完全不同的人生。

挺好。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