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甲型流感进入高发期,不少人正在“床上静养”,而另一部分人则在“朋友圈科普”。但在纷繁复杂的信息洪流中,真正值得被记住的建议并不多。“5不吃”,非...
2025-11-18 0
我爸走得太突然。
脑溢血。
下午还在院子里给那几盆蔫了吧唧的月季浇水,
晚上人就不行了。
送到医院,医生直接摇了头。
我妈哭得晕过去两次,
我撑着办手续,手脚都是冰凉的。
电话打给大姑,
是她儿子,我表哥接的。
“志斌啊,我爸走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然后听见表哥压低声音:
“我妈在睡觉,等会儿我告诉她。”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等了半天,没等来大姑的电话。
再打过去,关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丧事一堆,没空细想。
灵堂设在老家堂屋。
我爸躺在冰棺里,样子很安详。
亲戚邻居陆陆续续来吊唁。
二叔拍着我肩膀,
红着眼圈说:
“你爸是好人,就是太老实。”
这话我听了二十年。
“老实”在他们嘴里,
跟“窝囊”差不多意思。
大姑一直没露面。
连表哥也没来。
妈悄悄问我:
“通知你大姑了吗?”
“打了电话,表哥接的。”
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第三天出殡,
队伍都走到半路了,
表哥才开着那辆黑色轿车赶来。
下车,递给我一个白包,
薄薄的。
“我妈身体不舒服,来不了。”
他眼神躲闪。
我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丧事办完,算账。
忙了几天,人快散架了。
正坐着发呆,
手机响了,是大姑。
接起来,还没开口,
那边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可真行啊!
你爸走了都不通知我!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穷亲戚丢你的人?
现在村里都说我不讲人情,
连亲弟弟的丧事都不去!”
我愣住了,血往头上涌。
“大姑,我打电话了,表哥接的。”
“他根本没跟我说!
你少推给他!
你就是故意的!
你爸活着的时候你们就看不起他,
现在人走了,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她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我浑身发抖,话都说不连贯:
“您讲点道理,我通知了……”
“通知什么!
真要通知怎么会联系不上?
你就是嫌我总说你爸窝囊,
记恨我!”
电话啪地挂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院子里,
半天没动弹。
我妈从屋里出来,
看见我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说话。
晚上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想起小时候,
大姑来我家,
总是穿着呢子大衣,
说话下巴微微抬着。
我爸给她倒茶,
她瞥一眼茶杯:
“这茶叶不行,
下次我给你带点好的。”
其实她从来没带过。
饭桌上,
她最爱说我爸:
“你这人就是太老实,
在单位吃亏,
在社会上也吃亏。
你看我们厂那个小王,
比你晚进厂两年,
现在都是科长了。”
我爸只是笑笑,
低头扒饭。
有一次我忍不住顶嘴:
“我爸才不窝囊!”
大姑斜眼看我:
“小孩子懂什么?
你爸就是没出息,
一辈子让人欺负。”
我爸在桌下轻轻踢我,
示意我别说了。
现在我爸走了,
她连这最后一面都不愿来见。
不,不是不愿,
是她自己选择不来,
现在却把责任推给我。
第二天,
表哥发来微信:
“我妈就是那个脾气,
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这条不痛不痒的消息,
没有回复。
我去爸生前常去的公园。
晨练的老人们还在,
只是少了一个。
张大爷看见我,
走过来:
“你爸走得突然啊。
上周我们还一起下棋,
他说等你孩子出生了,
要教他楚河汉界。”
我鼻子一酸。
“你大姑没来?”张大爷问。
我苦笑一下。
“她啊,”张大爷摇摇头,
“一辈子要强,
总觉得你爸配不上当她弟弟。”
回家路上,
经过大姑以前住的那片老厂区。
红砖楼房已经破败,
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
想起爸说过,
当年爷爷病重,
是大姑坚持放弃治疗,
说家里没钱。
爸偷偷哭了一夜,
第二天去卖了血,
把钱交给医院。
这些往事像旧照片一样泛黄,
却突然在此时变得清晰。
也许大姑不是真的恨我爸,
她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选择,
无法面对这个总是映照出她另一面的弟弟。
回到家,妈在整理爸的遗物。
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沓信。
最上面一封,
是大姑的笔迹。
看日期,是三十年前。
那时她刚嫁到城里。
“弟,
爸的医药费我会想办法,
你别再去卖血了。
我在这边也不好过,
婆婆天天找茬。
等站稳脚跟,
我一定接你们来城里。”
信很短,字迹潦草。
我捏着信纸,
站在午后的阳光里,
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晚上我又给大姑发了条短信:
“大姑,爸的遗物里有些旧东西,
您要不要来看看?”
这次她很快回复:
“没空。”
我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心里那点刚刚软化的部分又硬了起来。
妈从厨房出来,
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
“你又给她发信息了?”
“嗯。”
“别费劲了,
你大姑那个人,
一辈子都不会认错的。”
我拿起一块苹果,
酸甜的汁液在嘴里漫开。
“我就是想不通,
她为什么非要这样。”
妈坐下来,
轻轻说:
“有些人啊,
对自己亲近的人最苛刻。
因为外人不会包容她,
只有亲人会。”
这话让我想起去年春节。
大姑来吃年夜饭,
又说起我爸年轻时的糗事。
说他第一次去相亲,
紧张得把茶水洒了一身。
大家都笑了,
只有我看见爸耳根红了。
饭后他一个人在阳台抽烟,
背影看起来很孤单。
现在想来,
大姑可能从来不知道,
她那些“玩笑话”像针一样,
扎在爸心里几十年。
而爸从未反驳过一句。
周末,表哥突然来访。
手里提着两盒保健品。
“我妈让送来的。”
他站在门口,不太自在。
我让他进屋。
“丧事那天,
我真跟我妈说了。”
表哥突然开口,
“但她说不去,
说看见你爸那样心里难受。”
我看着他:
“那她为什么说我没通知?”
表哥低下头:
“她就是……
就是需要个理由吧。”
需要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愧疚,
还是需要个理由来继续维持那个强势的形象?
我没有问出口。
表哥走后,
我看着那两盒保健品,
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比办丧事那几天还要深,
从骨头缝里透出来。
妈从屋里拿出一个存折,
递给我:
“你爸偷偷存的,
说等你生孩子了,
给孩子买金锁。”
我打开存折,
每个月存五百,
存了整整八年。
最后一笔是一个月前。
“你爸这辈子,
没挣过大钱,
没当过大官,
但他把能给的都给了。”
妈的声音很轻。
我合上存折,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
这就是窝囊吧。
但在我看来,
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温柔。
窗外开始下雨,
滴滴答答敲打着玻璃。
我想起爸去世前一周,
还给我发微信,
说梦到我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看烟花。
那时他的语气那么轻快,
完全不像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人。
大姑的电话又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
第一次没有立即接起。
铃声固执地响着,
像一场不肯停歇的雨。表哥站在门口,鞋尖蹭着地面。
“其实那天我妈说了更难听的话。”
他声音很低,
像怕被谁听见。
“她说……人都死了,
去了也活不过来。”
我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
热水溅在手背上。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看你一直没回微信,
心里不踏实。”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又迅速移开视线。
送走表哥,我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月季花开了,
是我爸最喜欢的红色。
他总说这颜色喜庆,
像过年时挂的红灯笼。
现在花开得正好,
他却看不到了。
妈在屋里叫我:
“志斌,你大姑又发短信了。”
我进屋看手机,
屏幕上短短一行字:
“下周日是你爸头七,
我过去一趟。”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要来。
妈有些担心:
“她来了会不会又闹?”
“随她吧。”
我说,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爸的机会了。”
头七那天,大姑果然来了。
自己坐长途车来的,
没让表哥送。
她瘦了些,
穿着那件熟悉的呢子大衣,
领口别着一朵小白花。
进门先给我妈一个信封:
“这是丧事的份子钱。”
厚度比表哥那天给的白包厚实不少。
妈接过,没说什么。
大姑走到爸的遗像前,
站了很久。
照片是前年拍的,
爸笑着,眼角堆起皱纹。
她伸手摸了摸相框,
动作很轻。
“这照片选得不好。”
她突然说,
“他左边脸比较上相。”
我没接话,
给她倒了杯茶。
她坐在沙发上,
环顾四周:
“这房子还是老样子。”
“嗯,爸说住惯了,
不想搬。”
“他就是这么固执。”
大姑端起茶杯,
又放下,
“跟我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他们姐弟相像。
妈去厨房准备饭菜,
客厅只剩我们俩。
空气有些凝滞。
大姑盯着墙上的全家福,
那是我十岁时拍的。
照片里她站在最旁边,
表情严肃。
“你爸小时候特别爱哭。”
她突然开口,
“村里孩子都欺负他,
说他像个姑娘。
每次都是我冲上去跟人打架。”
我有些诧异,
她从没讲过这些。
“后来他长大了,
还是不爱说话。
但我知道他心里明白。”
她顿了顿,
“太明白的人,
活得累。”
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
笃笃笃,像心跳。
大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是一块旧手表。
“这是你爸参加工作那年,
我送他的。”
表盘已经泛黄,
表带也断了。
“他戴了整整十年,
直到我给他买了新的。”
她把表放在茶几上,
“现在物归原主。”
我看着那块旧表,
想象年轻的父亲戴上它时,
该有多高兴。
他从未跟我说过这表的来历。
午饭时大姑吃得很少,
一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米饭。
妈给她夹菜,
她说了声谢谢,
声音很轻。
“姐,尝尝这个鱼,
志斌他爸最爱吃了。”
妈说。
大姑夹了一小块,
慢慢嚼着。
“是,他从小就爱吃鱼。”
她放下筷子,
“可惜总是被鱼刺卡住。”
我想起小时候,
每次吃鱼,
爸都会先把刺挑干净,
再夹到我碗里。
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着,
即使我已经长大。
饭后大姑说要去看老房子。
我陪她去。
老城区正在拆迁,
到处是断壁残垣。
她站在曾经住过的地方,
那里现在只剩一堆砖块。
“当年我们睡阁楼,
冬天漏风,夏天闷热。”
她指着某个方向,
“你爸总把暖和的位置让给我。”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没去整理,
任由发丝在脸上飘拂。
“他结婚那天,
我跟他大吵一架。”
大姑突然说,
“我说你妈配不上他,
其实是我舍不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很快清了清嗓子,
恢复平静。
回去的路上,
她走得很慢。
路过一家糖果店,
她停下来,
买了两斤花生糖。
“你爸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她说,
“每次都要藏几块在枕头底下。”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表哥开车来接她。
临走前,她站在门口,
犹豫了一下:
“下个月清明,
一起去扫墓吧。”
我点点头。
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我回到屋里。
妈正在收拾碗筷:
“你大姑今天挺奇怪的,
居然没挑刺。”
“她说了很多爸小时候的事。”
“是吗?”妈停下手,
“她以前从不提这些。”
夜里我睡不着,
拿出那块旧手表。
表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斌”字,
是我爸的名字。
字迹已经模糊,
但还能辨认。
我想象大姑攒了多久的钱,
才买得起这块表。
那时她刚工作不久,
工资微薄。
这礼物对她来说,
应该很贵重。
手机亮了一下,
是大姑发来的短信:
“手表要上发条,
顺时针转三十圈。”
我回复:“知道了。”
想了想又加一句:
“路上小心。”
她没有再回。
第二天我去修表店,
老师傅戴着放大镜仔细检查:
“这表有些年头了,
零件不好找。”
“能修吗?”
“我试试。”
他打开表盖,
里面机芯锈得厉害。
“要换很多零件,
不值当了。”
老师傅说。
“还是修吧,”我说,
“多少钱都行。”
他看了我一眼,
点点头:
“一个星期后来取。”
从修表店出来,
我去爸的墓地。
新立的墓碑前已经摆了几束花,
大多是白色菊花。
我在旁边坐下,
点了一支烟,
放在碑前。
爸生前偶尔会抽一支,
被妈发现就要挨说。
“大姑昨天来了,”
我对墓碑说,
“她变了不少。”
风吹过松林,
发出沙沙的响声。
“其实我有点理解她了。”
我继续说,
“你们那一代的人,
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别扭。”
一只鸟落在墓碑上,
歪头看看我,
又飞走了。
回家时在楼下遇见邻居刘婶。
她拉着我问:
“前天来的那个是你大姑吧?”
“是。”
“她年轻时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厉害角色。”
刘婶压低声音,
“当年为了给你爷爷讨公道,
她一个人去厂里闹,
差点被开除。”
这事我从没听说过。
“为什么闹?”
“你爷爷工伤,厂里不想赔钱。
你大姑天天举着牌子坐在厂长办公室门口,
最后厂里只好赔了。”
刘婶感慨,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
我想象年轻的大姑,
梳着两条辫子,
眼神倔强地举着牌子。
那画面陌生又熟悉。
晚上我问妈知不知道这事。
妈正在叠衣服:
“听你爸说过一次。
他说那时候觉得姐姐真勇敢,
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叹了口气,
“你大姑后来很少提这些事,
可能觉得不光彩吧。”
“为什么不光彩?”
“那个年代,
女孩子这样闹,
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打开那个铁盒子,
重新翻看那些旧信。
在一封信的背面,
发现一行小字:
“弟,别学姐,
好好过日子。”
字迹很淡,
像是写了又后悔。
原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会吃亏,
却不希望弟弟重蹈覆辙。
那些贬低和批评,
或许是她能想到的,
最好的保护方式。
周末表哥约我吃饭。
我们去了家小馆子,
点了几个菜。
他给我倒酒:
“我妈回去后病了一场。”
“严重吗?”
“感冒发烧,
但精神不太好。”
他抿了口酒,
“她把你爸的遗像摆在床头了。”
我有些惊讶。
“她以前从不摆家里人的照片,
说看着心烦。”
表哥苦笑,
“现在天天对着照片说话,
像变了个人。”
我们沉默地吃了一会儿菜。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表哥放下筷子,
“你爸去世前一周,
给我妈打过电话。”
我抬起头。
“他们聊了很久,
具体内容我妈不肯说。
但挂电话时,
我看见她在抹眼泪。”
表哥看着我,
“那是第一次,
我看见她为你爸哭。”
我握紧酒杯,
指尖发白。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妈不让说。
她说这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
那通电话成了永远的秘密。
爸走得突然,
没留下只言片语。
也许在生命最后时刻,
他想起了这个又爱又恨的姐姐。
饭后我散步回家,
经过爸常去的河边。
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
几个老人在钓鱼。
我在长椅上坐下,
看他们收竿,
一条鱼也没钓到。
“老张今天没来啊。”
一个老人对另一个说。
“来不了了,
上周走了。”
“这么快?”
“脑溢血,
跟老李一样。”
他们收拾渔具,
慢慢走远。
我坐在那里,
直到天黑。
回家时妈在接电话,
嗯嗯啊啊地应着。
挂断后告诉我:
“你大姑问清明扫墓的具体时间。”
“你告诉她了?”
“说了,
她还问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这不像大姑的风格。
她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不会询问别人的意见。
睡前我试着给手表上发条。
按照大姑说的,
顺时针转了三十圈。
表针竟然动了一下,
然后又停了。
我继续转,
这次表针开始缓慢移动。
哒,哒,哒,
声音很轻,
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把表放在床头,
听着它的声音入睡。
梦里见到爸和大姑,
都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他们并肩走在老街上,
有说有笑。
大姑手里拿着一包花生糖,
不时递一块给爸。
这个梦太真实,
醒来时枕头上湿了一片。
窗外天刚蒙蒙亮,
手表还在哒哒地走。
我拿起手机,
给大姑发了条短信:
“表修好了,
走得很准。”
这次她很快回复:
“好好留着。”
简单的四个字,
我却看了很久。
妈敲门进来:
“今天要去派出所办手续,
你爸的户口要注销。”
她眼睛红红的,
显然也没睡好。
“我陪你去。”
我说。
妈摇摇头:
“我自己去吧,
你在家休息。”
她顿了顿,
“你大姑说得对,
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这是妈第一次引用大姑的话。
我看着她出门的背影,
突然发现她的头发白了很多。
以前都是爸帮她染发,
以后这个活儿要我来做了。
下午我去修表店取回修好的表。
老师傅很得意:
“这表跟我年纪差不多大,
能修好真是缘分。”
他给我看换下来的旧零件,
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这表以后每天都要上发条,
不能停。”
老师傅嘱咐,
“一停就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我点点头,
把表小心地装进盒子。
回家的路上,
我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菊。
明天是爸走的第二周,
按老家的习俗要烧纸钱。
妈已经准备好了纸元宝,
堆在阳台的纸箱里。
“你大姑刚来电话,
说明天她也来烧纸。”
妈说,
“我说不用跑这一趟,
她说一定要来。”
我看着那些金灿灿的元宝,
想起小时候陪爸折纸钱。
他总说多烧点,
让那边的亲人过得好些。
“你见过爷爷奶奶吗?”
我问妈。
“见过你奶奶,
很和气的老人。
你大姑长得像她,
性格却像你爷爷,
倔得很。”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最像父亲的孩子,
却和最疼爱的儿子形同陌路。
晚上我给手表上了发条,
放在爸的遗像前。
照片里的爸微笑着,
像是在说:
这样也好。
妈看见手表,
愣了一下:
“这表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大姑还回来的。”
“你爸找了好久,
以为是搬家弄丢了。”
妈轻轻抚摸表盘,
“原来是她拿走了。”
这个秘密藏了三十年。
大姑拿走手表时是什么心情?
后悔?不舍?还是单纯的想念?
我们都无从知晓了。
睡前我又梦见了爸。
这次他一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
看着湖面。
我走过去坐下,
他转头对我笑笑,
指指手腕。
我低头,
看见他戴着那块修好的手表。
醒来时天已大亮,
手机上有大姑的未接来电。
我回拨过去,
她接得很快:
“我到楼下了,
来开门。”
声音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但少了往日的尖锐。
我起身去开门,
心里出奇地平静。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故人留下的故事,
还在继续。我拉开门。
大姑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个布袋子。
今天她没穿呢子大衣,
换了件深色外套。
“这个给你妈。”
她把袋子递过来,
里面是中药包。
“治失眠的,
她肯定睡不好。”
我接过袋子,
侧身让她进屋。
妈从厨房出来,
在围裙上擦着手:
“姐来了。”
“嗯。”大姑应了声,
目光扫过客厅,
落在爸的遗像上。
她走过去,
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
放在相框前。
“这是什么?”妈问。
“寺庙求的护身符,
给他带着。”大姑说,
声音不太自然。
阳台上堆着纸元宝,
金灿灿一片。
大姑走过去看了看:
“这么多,
得烧好久。”
“都是邻居帮忙叠的。”
妈说,
“志斌他爸人缘好。”
大姑没接话,
伸手摸了摸元宝。
她的手有些抖。
我这才注意到,
她今天没化妆,
脸色很憔悴。
“先吃饭吧。”
妈说,
“都准备好了。”
餐桌摆了三副碗筷,
多了一副空的。
那是爸的位置。
大姑盯着空椅子看了会儿,
默默坐下。
饭菜很简单,
都是爸爱吃的。
妈给空碗里夹了块红烧肉:
“他最爱吃这个。”
大姑低头扒了口饭,
突然放下筷子:
“太咸了。”
妈愣了一下:
“我按平时口味做的。”
“他口味早变了。”
大姑说,
“去年在我家吃饭,
他说现在吃淡点好。”
我和妈对视一眼,
都没说话。
去年爸确实去大姑家吃过饭,
回来还挺高兴,
说姐姐手艺好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大姑吃得很少,
不时看向那个空位置。
仿佛爸只是临时离席,
很快就会回来。
饭后我们开始烧纸。
在楼下找了个僻静角落,
用粉笔画了个圈。
妈把元宝倒进去,
我点火。
火苗窜起来,
映得人脸发烫。
大姑站在旁边,
从包里掏出个信封,
扔进火堆。
“那是什么?”我问。
“一些旧照片,”
她说,
“留着也没用。”
火舌舔过信封,
很快化成灰烬。
她蹲下身,
往火里添纸钱。
动作很慢,
一张一张地放。
“你爸小时候,
最喜欢过年烧纸。”
她突然说,
“他说看火苗跳舞好玩。”
火光在她脸上跳跃,
皱纹显得更深了。
“后来他怕火了,
因为我被烫伤过。”
她挽起袖子,
左手腕有块浅疤。
“他内疚了一辈子。”
这事我从没听爸说过。
他总是很小心用火,
点烟都要背风。
原来是因为这个。
纸钱烧完了,
灰烬被风卷起,
像黑色的蝴蝶。
大姑一直蹲着,
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回去吧。”妈说。
大姑站起身,
晃了一下。
我赶紧扶住她。
她的手很凉,
像那晚我办手续时一样。
回到家,
大姑在爸的遗像前站住。
“有件事我得说清楚。”
她背对着我们,
声音很轻。
“那天志斌确实通知我了,
是我自己没来。”
我和妈都没接话,
等着她说下去。
“我害怕。”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
“怕看见他躺在那里的样子。”
“他走得很安详。”我说。
“安详?”大姑转过身,
眼睛通红,
“他这辈子过得不容易,
最后还要走得这么急。”
她指着遗像,
“你看他笑得多累,
嘴角都是耷拉的。”
照片里的爸确实不是开怀大笑,
只是微微笑着。
但我觉得很温暖,
像他平时的样子。
“你永远觉得他可怜。”
妈突然开口,
“可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大姑愣住了。
“他有志斌,有我,
有稳定的工作,
有什么不好?”
妈的声音在发抖。
“稳定?
一个月那点工资...”
大姑没说完,
自己停住了。
她摇摇头,
“算了,
人都走了。”
她走到沙发前拿起包:
“我回去了。”
“让志斌送送你。”妈说。
“不用,
我叫了车。”
她朝门口走去,
脚步有些踉跄。
我送她到楼下。
等车的时候,
她突然问:
“你爸提起过我吗?”
“经常。”我说,
“他说你小时候很照顾他。”
“还有呢?”
“说你脾气急,但心软。”
车来了,
一辆白色网约车。
大姑拉开车门,
又回头:
“那手表...”
“在修了,”我说,
“能走。”
她点点头,
坐进车里。
车开远了,
我还在原地站着。
楼上的邻居在阳台收衣服,
衣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生活还在继续,
只是少了个人。
回到家,
妈在收拾餐桌。
那个空碗还摆在老位置,
红烧肉已经凉了。
“倒掉吧。”我说。
妈却把肉夹到自己碗里:
“别浪费。”
她慢慢吃着,
眼泪掉进碗里。
我走到阳台,
看着那堆灰烬。
风一吹,
扬起细碎的黑色粉末。
大姑扔进去的信封,
烧得最彻底,
什么也没剩下。
第二天我去修表店,
手表已经修好了。
老师傅把它放在绒布上,
表针稳稳走着。
“这表芯保养得不错,
再走几十年没问题。”
他说。
我付了钱,
把表戴在手腕上。
表带有点紧,
可能是爸的手腕比我细。
走在街上,
能听见轻微的哒哒声。
像爸在耳边轻声说话。
路过房产中介,
橱窗里贴着学区房广告。
想起爸说过,
等我有了孩子,
要换个大点的房子。
现在首付攒够了,
他却看不到了。
手机响了,
是表哥:
“我妈住院了。”
“怎么回事?”
“老毛病,高血压。”
他顿了顿,
“她一直吃药,
没告诉别人。”
我问了医院地址,
直接赶过去。
大姑躺在病床上,
闭着眼睛。
手背上打着点滴,
脸色苍白。
床头柜上放着爸的遗像,
用相框仔细装着。
表哥在走廊跟我说:
“那天烧纸回去就不舒服,
硬撑到今天早上。”
“严重吗?”
“医生说要观察两天。”
他叹气,
“她总这样,
什么事都憋着。”
我走进病房,
大姑睁开了眼睛。
看见是我,
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表哥告诉我了。”
我在床边坐下,
把手表递给她,
“修好了。”
她接过手表,
轻轻抚摸表盘:
“你爸戴这块表时,
才十九岁。”
她的眼神飘远,
像在看很久以前的事。
“那天他高兴坏了,
一直举着手腕看。”
她嘴角微微扬起,
“像个孩子。”
这是第一次,
我听她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爸。
“你们为什么吵架?”
我问出了多年的疑问。
大姑的笑容淡去:
“谁家姐弟不吵架。”
“不是普通的吵架,
是后来都不来往了。”
她转过头看窗外:
“因为钱。”
“钱?”
“你爷爷留下的房子,
本来有我一份。”
她声音很平静,
“但我嫁到城里,
你爸说要照顾老屋,
就都给他了。”
这事我从没听说过。
老屋早就塌了,
现在是一片菜地。
“我以为你不稀罕老屋。”
“我是不稀罕,”
她转回头,
眼睛湿了,
“我稀罕的是那份心意。”
护士进来量血压,
我们的谈话中断了。
大姑配合地伸出手臂,
眼神恢复平静。
等护士走了,
她说:
“你回去吧,
我没事。”
我把手表留给她:
“你先保管吧。”
她没推辞,
把手表放在枕边。
走出医院,
阳光刺得眼睛疼。
我给妈打电话说了情况。
妈沉默一会儿:
“老屋的事我知道,
是你大姑主动放弃的。”
“为什么?”
“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该要娘家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
她自愿放弃,
却又耿耿于怀。
人心真是复杂。
三天后大姑出院,
我和表哥去接她。
她精神好多了,
又穿上呢子大衣,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我自己能回。”
她说,
但没拒绝我们送。
车上她一直看着窗外。
快到的时候突然说:
“下周是你爸生日。”
我和表哥都愣了一下。
“我知道,”我说,
“准备去扫墓。”
“带我一起去。”
她说,
不是商量,是通知。
送她到家,
她站在楼道口:
“进来坐坐吗?”
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
以前来都是送到门口就走。
她的家和想象中一样整洁,
但多了些生活气息。
阳台上种着花,
客厅挂着十字绣。
最显眼的是电视柜上,
摆着爸的遗像,
旁边是那块手表。
“你绣的?”我指着十字绣。
“嗯,闲着没事。”
她倒茶给我,
动作熟练。
表哥在厨房洗水果,
哼着歌。
这个家看起来很正常,
甚至温馨。
和那个尖刻的大姑对不上号。
“你爸生日,
带点他爱吃的。”
大姑说,
“花生糖我准备好了。”
她拿出一个铁盒,
装满花生糖。
“少买点,
吃多了对牙不好。”
这话像是说给不在场的人听。
我离开时,
她送我到电梯口。
电梯门关上前,
她说:
“手表你拿着吧,
本来就是他的。”
爸生日那天,
我们约在墓地见面。
大姑穿了身黑,
手里捧着花。
天气很好,
阳光照在墓碑上,
暖洋洋的。
她把花放下,
摆上花生糖:
“吃吧,
今天不管你了。”
然后站在那儿,
很久没说话。
妈轻轻推我一下,
我上前把墓碑擦了擦。
照片上的爸微笑着,
眼睛弯弯的。
大姑突然蹲下身,
用手帕仔细擦拭相片:
“灰尘太大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
祭奠完,
我们慢慢往外走。
经过一片新墓区,
有个女人在哭。
声音压抑而痛苦。
大姑停住脚步,
朝那边看了很久。
“走吧。”妈轻声说。
大姑点点头,
最后望了一眼:
“以后常来。”
不知是对我们说,
还是对爸说。
回到家,
妈拿出一个笔记本:
“你爸记的账。”
我翻开看,
密密麻麻记着日常开销。
最后一行写着:
“给姐买生日礼物,200。”
日期是他走前一天。
他记得要给姐姐买礼物,
哪怕自己平时那么省。
我把这页给妈看,
她眼圈红了:
“他从来没忘过。”
晚上大姑发来短信:
“谢谢你们今天陪我去。”
很客气的话,
不像她风格。
我回复:
“爸肯定很高兴。”
她没再回。
睡前我给手表上发条。
哒哒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想起修表师傅的话:
“这表不能停,
一停就可能再也走不了。”
就像有些感情,
一旦断了,
再续上总是难。
但只要还在走,
就还有希望。
窗外月亮很圆,
明天该是个好天气。
爸的生日过了,
生活又回到常态。
只是心里某个地方,
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把手表放在枕边,
听着它的声音入睡。
这次没有做梦,
睡得很踏实。
仿佛爸就在身边,
轻轻拍着我的背。
像小时候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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