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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21 0
2008年8月20号傍晚,北京城让奥运的霓虹给点亮了,解放军305医院的病房里,华国锋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弱,护士把那张印着“鸟巢”夜景的门票,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他枕头边,那是司机朱春华托人排大队买的,可老人终究是没能自己走出去看一眼。
最后那点力气,都跟守在床边的老伴儿韩芝俊说了几句话,“我走了以后,还是回卦山吧,那里有我的树,也有我的娘”,谁都想不到,这句跟拉家常一样的嘱咐,三年后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也让大家伙儿看见一个老革命家对自个儿身后事的那种坦然。
第二天,华老的遗体就送去了八宝山革命公墓,那天大清早的复兴路,好多私家车都自己停到辅路上,司机们把双闪都打开了,没一个人按喇叭,八宝山门口的队伍从南门能一直排到地铁八角游乐园站,不少人手里举着A4纸打印的悼词,“你让我们吃饱了饭,我们看您最后一眼”。
上午九点追悼会,大厅里哀乐很低沉,韩芝俊穿着一身黑,手里紧紧攥着块白手帕,身后是捧着遗像的小孙子,那张照片是1977年拍的,天安门城楼上,他笑得跟刚办完一件天大的喜事似的,骨灰盒后来就安放在八宝山第一室,编号挨着朱德、陈毅。
按老规矩,建国后当过党和国家重要领导人的,身后基本都在这儿“安家”,可到了2011年11月初,公墓管理处冷不丁接到中办的电话,说华国锋的骨灰要迁出去,时间就定在11月17号清晨。
那天凌晨五点多,八宝山后山起了层薄雾,三辆黑色的红旗轿车顺着青石台阶慢慢往上开,车门一开,韩芝俊抱着个用红绸子包着的骨灰盒,身后就跟着两个儿子还有一个警卫,没搞什么仪式,也没放哀乐,就只有初冬的风吹得满地松针乱滚。
工作人员打开第一室最上头那扇大理石门,两只手接过盒子,小声问了一句,“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老太太摇了摇头,“他生前最怕麻烦别人,更怕占着位置让后来人没处去”。
这事儿传出去,说啥的都有,又过了两年,韩芝俊才在山西交城卦山脚下一个小院子里,跟来采访的《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开了口,“他十六岁就离开交城,一辈子最想回的地方就是卦山,那儿有他娘种的枣树,他小时候爬过的那棵柏树也还在,八宝山是好,可那是国家的八宝山,不是华国锋的八宝山”。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下午的太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格子,照在她手里那张有点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那是1948年,二十多岁的华国锋穿着粗布军装,站在卦山一棵歪脖子柏树底下,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其实华国锋早就留下话了,身后骨灰一定要回山西交城卦山,2008年病重那会儿,他又跟韩芝俊嘱咐了一遍,“别忘了,卦山南坡,我娘坟前三步远,有块青石,我小时候在上面磨过镰刀”,八宝山的工作人员后来回忆,迁骨灰那天,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板板正正的纸,上面是华国锋用铅笔写的四句诗,“交城山,交城水,不恋他乡美,愿作卦山鬼”。
交城卦山,离太原七十公里,满山都是上千年的柏树,2011年11月19号,华国锋骨灰下葬那天,卦山脚下的村民天还没亮就端着自己家蒸的枣馍,提着自己酿的黄酒往山上赶,柏树林里临时搭了个灵堂,韩芝俊把他生前最爱穿的那件灰色中山装铺在骨灰盒上,轻轻说了一句,“老华,回家了”。
没有官方的讣告,也没有电视台转播,就只有山风吹过柏树林的沙沙声,跟他小时候在山上放牛听见的动静一模一样,八宝山第一室里,就留下一个空空的编号和一块被擦得锃亮的大理石板。
现在去卦山南坡看,那个墓园简单又肃穆,青石台阶上不铺地毯,柏树林里也没有汉白玉的栏杆,就一块刻着“华国锋之墓”的卧碑,落款是“妻韩芝俊率子敬立”,整个墓园也就四千多平米。
每年清明,交城中学的孩子们都来这儿扫墓,他们里头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位老人当年怎么在怀仁堂拍板抓了“四人帮”,可他们都记得老师说的一句话,“他让中国人吃饱了饭,也让自己最后睡在了生他养他的山坡上”。
2021年,韩芝俊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是在央视纪录片《百炼成钢》里,镜头前,九十岁的老太太摸着丈夫留下的那支钢笔,声音很轻,“他一辈子最怕的事,就是死后还给国家添麻烦”,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卦山的照片,照片背面是华国锋1977年写的一行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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