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清德在岛内集结超过2万人,这么大阵仗赖清德到底想干啥?大陆对台实施管制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赖清德上任半个月,台军就开始“战备等同”级别的演练,全岛直...
2025-07-12 0
1972年,我端坐在海岛广播室的话筒前,指尖轻叩着稿纸边缘。
"花开须待时,静听花绽音;茶浓需细品,闲观叶沉浮。"清润的嗓音通过电波飘向海岛每个角落,"今日美文共赏到此为止,最后——"我忽然合上摘抄本,指尖发颤却仍稳稳握住话筒,"付岁寒,我们离婚吧。"
关掉设备时,广播站的老式钟表正指向傍晚六点。我背起军绿挎包推门而出,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却在转角处被突然出现的身影截断。
"程听晚!"海岛军区一团团长付岁寒逆光而立,军装领口扣得严丝合缝,眉间褶皱能夹住钢笔,"你刚才在广播里疯言疯语什么?"他大步逼近,皮靴底还沾着训练场的黄沙,"就为前天发烧我没去照顾,又要闹得人尽皆知?"
我仰头望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三天前那场高烧来势汹汹,我烧得迷迷糊糊时,恍惚看见年轻十岁的自己躺在卫生院病床上,而本该守在床前的丈夫,此刻正守在码头迎接他的白月光。
上辈子十六年婚姻,他始终像块捂不热的寒玉。直到临死前看见他护着徐云溪下船时眼里的温柔,我才明白,有些人的心从一开始就属于别人。
"不是闹,是认真的。"我退后半步拉开距离,军绿挎包带子在掌心勒出红痕。付岁寒瞳孔微缩,显然不信这个当年为他放弃北京文工团职位,每天雷打不动送饭的妻子会突然转变。
广播站老王从窗边探出头:"小程下班啦?"我朝他点头微笑,转身走向家属院。身后传来付岁寒压低的训斥:"军婚岂是儿戏,你……"话未说完,急促的集合哨声刺破暮色,他立刻抛下我朝军区飞奔,军靴溅起的水花沾湿我裤脚。
这栋红砖房里还留着新婚时的喜字,窗台上的搪瓷缸印着"革命伴侣"字样。我拉开抽屉翻找证件,失手带出个硬皮笔记本。日记本啪嗒落地,泛黄纸页上墨迹未干——
【展信安,徐同志:今见海岛木棉绽放,忽忆起你曾说最爱此花热烈……】
我盯着"徐云溪"三个字看了三秒,平静地将信纸抚平装入信封。夕阳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房间,在水泥地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邮局老张远远招呼:"程同志寄信啊?"我攥紧信封,指尖在"付岁寒"的落款处停留片刻,递出时嘴角扬起:"帮我丈夫寄封信。"
海风卷着咸腥气扑在脸上,我裹紧外套。远处军舰鸣笛声隐约传来,像极了上辈子沉入海底时听到的嗡鸣。这一世,我提前三个月寄出那封决定命运的信,成全他们,也成全自己。
寄完信后,我挎着布包,缓步往家走。
军属大院门口的石凳上,坐着几位纳鞋底的婆子。
"小程啊,你上午在广播里说的那事儿……可别是哄我们玩的?"穿靛蓝布衫的张婶率先开口。
"哪能呢,小程和付团长多般配的夫妻,咋可能说散就散。"李阿婆忙着往针鼻里穿线,头也不抬地搭腔。
"就是这话!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可别跟付团长置气了。"扎着头巾的王大娘也跟着劝。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攥紧布包带子:"各位婶子,不是赌气,我是真要和他离婚。"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径直推开斑驳的木门进了屋。
回到家,我从木箱里取出信纸和钢笔,在榆木桌上摊开。不管付岁寒信不信,这离婚报告我写定了。墨迹在纸面洇开时,心尖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明明盼了那么久的美好日子,如今却要亲手斩断这段情。
夜幕低垂时,我收拾完碗筷,正要活动筋骨准备歇息,院门忽然响了。付岁寒裹着夜风进来,军靴上还沾着海岛特有的红泥。
上辈子,无论他多晚归家,我总在堂屋支张竹椅等着。只要他在岛上,哪怕等到三更天,也要等他躺下才肯合眼。如今我再不会这般傻等,更不愿陷在这团乱麻似的感情里。
他扫了眼空荡荡的饭桌,眉峰微蹙:"今儿没做饭?"
"做了,在灶上温着呢,你不在食堂吃过了?"我将蓝格子被褥仔细铺展,头也不抬地应道。
付岁寒眉心拧成川字,径自去了厨房。铁锅碰得叮当响,不多时端着碗热面条出来。我坐在床沿上,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斟酌着开口:"付岁寒,你要是不忙,把书桌上的离婚报告签了吧。"
他握筷的手猛地一顿,墨色瞳仁里腾起火光:"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从早到晚,没完没了!"
"我是认真的,离婚对我们都好。"我把钢笔帽拧开又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简直胡闹!"付岁寒"啪"地放下碗,满腔怒火烧红了耳尖。他抓起报告看也不看,三两下揉成纸团,狠狠掷回卧室,摔门的声音震得窗棂簌簌响。
我弯腰捡起纸团,指腹轻轻摩挲着被揉皱的纸角,在台灯下慢慢抚平。接下来的日子,付岁寒连着几日没回,我却乐得清闲,专心整理返京要用的材料。
秋意骤浓时,海上的风浪也大了起来。这天我照常去广播站当值,刚播完天气预报,正要关设备。
"程同志!"门忽然被砰砰拍响,通讯员小刘举着张电报纸冲进来,"快!照着这个念!"
我接过稿纸扫了眼,脸色骤变,对着话筒急声道:"距海岛西北方向五十海里处发生渔船触礁事件,船只沉没,多人落海!请海岛军区第一团全体官兵立即出发救援!"
上辈子从未有过这桩事故,怎么会突然……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通告。
军区指挥中心里,付岁寒正盯着海图,听见广播里熟悉的声音,握笔的手顿了顿。第一团……正是堂弟付珂远带的队伍。他抓起军帽往外走,心里突然泛起股说不清的异样——往日程听晚总要在广播里加句"请官兵们注意安全,平安归来",今日怎的没听见?
救人要紧,他没再多想,大步跨上吉普车往码头赶。
我在广播室坐立难安,听说救援中有战士受伤,心猛地揪起来,抓了件外套就往码头跑。
刚到卫生所门口,就看见付岁寒抱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冲进来。海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痕迹。那张脸……我瞳孔骤缩——竟是徐云溪!上辈子最后出现在付岁寒身边的女人。
徐云溪此刻正值青春年华,可那副容颜纵使经历两世都深深烙印在我心底。
望着眼前场景,我陡然间醒悟。
前世,徐云溪直至十六载春秋后才踏上这座海岛。
而今生,因我寄出的那封书信,徐云溪提前抵达,才酿成了前世未曾有过的渔船触礁这般变故。
所幸的是,这点改变引发的连锁反应并未造成其他人员伤亡。
若重活一世却因此妨碍甚至损害他人命运,我必定日夜难安。
我僵立在原地,纹丝未动,面容也显得木然。
付岁寒的警卫员瞧见我这般模样,左右张望一番,还是快步跑上前来。
"嫂子好,您可千万别太动气。付团长也是事出紧急才这般行事,平日里他向来注意与女同志保持距离。"
我轻轻摇头,说道:"应当的,伤者的安危更为要紧。"
言罢,我便转身离去。我径直前往军区,寻到政委,申请要与付岁寒离婚。
"王政委,我欲申请组织介入,处理我与付岁寒同志的离婚事宜。"
政委明显怔了一下,毕竟他当年亲眼见证我是如何费尽周折调来此地,又死缠烂打要嫁给付岁寒,还曾让他充当中间人,在一旁说情撮合。
想到前些日子军中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政委眉眼一动,摆手示意我先稍作等待。
他起身出门,过了片刻才折返回来。
王政委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小程啊,究竟为何想要离婚呢?"
我应道:"我自觉配不上付珂远同志,理应将他让给更合适的人。"
王政委又追问:"此事岁寒也点头同意了?"
我沉默不语,但凡付岁寒应允,我也不会直接来找政委。
王政委看懂了我的沉默,长叹一声:"离婚需双方共同签署文件,既然你们意见相左,眼下便不能办理离婚手续。"
"再者,离婚乃是人生大事,你需慎重考量。付团长身为军人,离婚记录会载入档案,这对他未来的晋升之路势必会产生影响。"
听着王政委明显偏向付岁寒的言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仿佛从我决定嫁给付岁寒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觉得我该以他的事业为重。
可又有谁会以我为重呢?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政委,我已然考虑周全。即便付岁寒不同意,我也会持续向上级递交申请,直至离婚申请获批为止!"
话音刚落,付岁寒便推门而入。
我这才明白,方才政委是去通知付岁寒了。
此刻,付岁寒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我。
王政委对着我们二人劝说道:"夫妻之间还是应当多沟通交流,切不可因些许小矛盾便闹着要离婚。"
在政委的注视下,我们一同离开了办公室。
付岁寒将我带至操练场一处无人的角落。
我嗅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知晓他刚从卫生所赶来。
付岁寒一脸严肃地问我:"程听晚,你是不是动过我的物件?"
我一时有些发懵,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随即坦然承认:"写好的信,不就该寄出去的吗?"
付岁寒瞬间恍然大悟:"所以正是因为你瞧见了那封信,才执意要离婚?我和徐同志之间清清白白,你怎能擅自替我做主?"
"而且你可曾想过,此事若传扬出去,会对徐同志的名声造成怎样的损害?"
听着他句句都为徐云溪考量的话语,我心里一片平静。
因为早已料到会是这般情形,便不会再被其所伤。
我淡淡地反问:"你为何不愿离婚?"
付岁寒微微一愣:"咱们成婚方才半年……"
我打断他的话:"这算不得理由,你还记得咱俩成婚时立下的誓言吗?"
我们曾面对毛主席画像,手持红宝书共同宣誓——自今日起结为夫妻,成就美好姻缘,红线早已系定,愿白首偕老,共赏花好月圆,如鸳鸯般恩爱不渝,纵使海枯石烂,此情亦永不更改。
"可白首偕老、相守一生的前提是彼此相爱。"
"付珂远,你心里有我吗?"
付岁寒猛地顿住脚步,眉心紧紧蹙成一团。
刚要开口,远处忽然有士兵急匆匆奔来。
"付团长!"
士兵疾步奔至跟前,附在付岁寒耳畔轻声说了几句:"卫生所的徐云溪同志让我来寻您……"
他当即转身随士兵往卫生所方向去,临走前朝我撂下一句话。
"我们的对话改日再继续。"
可付岁寒不知,有些人与事,一旦错过,便是永诀。
我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
有些答案,单看行动便已昭然若揭。
直到付岁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我才收回目光。
我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涩意,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家走去。
推开房门,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双人合照上。
照片里,我与付岁寒并肩而坐,我笑得明媚,他却连眉梢都未带半分笑意,神情与平日里主持会议时如出一辙。
原来从那时起便有端倪,偏我像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扎了进去。
如今再看照片上自己的笑,只觉满嘴都是化不开的苦涩。
我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指尖终于轻轻抬起,将相片中的自己慢慢裁下。
点燃火柴,看着火焰沿着纸边蔓延,灰烬随风飘散在空中。
我望着跳动的火光,眼眶渐渐泛红。
将屋内属于自己的物件逐一打包,我拖着袋子去了海岛的垃圾场。
回到家属院时,却见付岁寒正坐在门前的木凳上。
"怎么不进去?"我诧异道。
"等你。"
简短的两个字,曾是上辈子我最渴望的温柔,此刻却只让我心头泛起淡淡的涟漪。
我径直开门进屋,付岁寒跟在身后。
他环顾四周,只觉屋内空荡了许多,像是少了很多东西。
"屋里怎么空了这么多?东西都去哪儿了?"
我早备好了说辞:"清理了些旧物,等开年再换新的。"
付岁寒不疑有他,点头道:"也好,不过要注意作风问题,不可太过铺张。"
"等过了年,我们一起去集市添置些新的,不必再托人从家里运了。"
我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如今离新年还有小半年,而用不了多久,我便会离开这里。
添置什么,从哪里添置,都与我无关了,还是留给新房东去操持吧。
夜风裹着寒意钻进屋内,付岁寒起身关好门窗,替我掖了掖被角,洗漱后轻声上床。
不多时,浅浅的呼吸声便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装睡的眼,扭头看向他。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男人眉心微微蹙着。
是梦里有什么烦心事,还是枕边有什么烦心人?
思绪忽然飘回新婚时。那时我们刚同居不久便起了矛盾——
付岁寒自幼在贫寒农村长大,又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习惯了糙汉子的生活,饭前不洗手,睡前不洗脚不洗脸。
我实在忍受不了,便与他约法三章:要洗手、要洗脚、要洗脸。
那时的付岁寒老大不乐意,梗着脖子说:"大丈夫绝不当'三洗丈夫',让部队的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我气得直掉眼泪,一连哭了几天,最后才换得他妥协。
如今睡在身边的,大概还是觉得这般麻烦吧。
"没关系,很快你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我在心里轻声说,缓缓闭上了眼。
第二天,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打开家门就聆听到有二八自行车驶过的声响,盘算着日子,也该收到回信了。
我便出门往家属院的邮政箱里张望,还真有信封。
核对了一下寄信地址的编码,是北京没错。
我高兴地把信封拿出来,放进包里,准备播完广播就打开。
广播站内,我说完天气就开始播新闻。
等终于有了空暇时间,我忙查看信件内容。
是自己老家儿寄来的,一看就是父亲转述,母亲代写。
父亲先是严厉地批评了自己的任性妄为、苍黄翻复,甚至拒谏饰非。
后是关切地询问了自己的近况,如饮食、工作以及感情如何。
最后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关于调职,说已经拜托了自家大爷去打理申请,但审批要半个月时间。
我高兴极了,同时内心又涌上许多内疚。
毕竟上一世自己一直在海岛上,连基本的孝道都没有尽。
当初为了和付岁寒在一起,也是不顾父母反对,直接调到这里。
但还好,马上就可以常伴父母身边了,就可以弥补心中的遗憾了。
看了看落款时间,由于是非军用途径,信件因天气原因延迟了几日到海岛。
也就是说,调令还有些日子才发报至军区。
倒计时:9天。
但想到还没有通过的离婚报告,我心里一紧,决定主动出击。
我来到卫生所,询问护士后,得到了徐云溪的位置。
我见到徐云溪时,她正和付岁寒说着话,时不时还笑出声来。
当她抬头看到我时,有些怔愣,试探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此话引起了付岁寒的注意力,他回头看,发现是我,瞬间不悦。
付岁寒对徐云溪说:“来找我的,徐同志,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接你出院。”
说完就起身,路过我时,眼神示意我和他出去。
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照做。
刚走到走廊,付岁寒就低声斥责我:“为什么来卫生所找徐同志?我都说了,我和她没有什么。你作为军嫂,要有军属的气量和大度。”
我凝着他理所当然的眼神,只觉得心肺翻腾着灼疼。
“我今天就是代表广播站来看望触礁事件的受伤人员,恰好对象是她而已。”
“付团长是在为私情质疑我关心群众吗?”
付岁寒忽的变脸,他弱弱辩解着:“广播站又不只有你,为什么偏……”
我打断了他的话:“希望付团长不要妨碍工作,站里待会还要出稿子。”
说完,我转身去往病房,关上了房门。
我礼貌地和病床上的人问好:“您好,徐同志。我是海岛广播站的程听晚,今天特意前来问候您。”
徐云溪手上绑着绷带,脸色比起刚救上来那会要红润许多,依旧不掩温柔清纯的气质。
“您好!我是徐云溪,所以你不是来找岁寒的?”徐云溪柔柔道。
“没错,我是专程来找你,徐同志似乎和付团长很熟。那不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付团长已经结婚了,现在是他的家属。”
“不过,马上就要离了。不知道徐同志对付团长是否有什么想法?”
我内心清楚徐云溪的想法,不然不会收到信就来到海岛,只要和部队接触过的人稍稍一打听,都知道付岁寒的军衔和地位。
“原来是岁寒的太太,你可不要误会我和岁寒的关系,我们是革命友谊,你们要离婚难道是因为我?”徐云溪受宠若惊。
是也不是,如果一名女性把在婚姻里所有的不幸归结于另一名女性,那就是弱化其本身。
我准备摇头,却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是付岁寒,他一直没有离开。
他急切地对徐云溪说:“没有的事。”
又转头看向我说:“听晚,我们出去说。”
我对他的打断很不悦,但为了报告还是忍住了:“我话还没有说完,徐同志这与你无关。希望你出院后有空来家里做客。”
付岁寒让我跟着自己回军区,想要继续之前的谈话。
“不了,说了广播站要出稿子,时间比较紧。”我拒绝了。
“而且旧事一直重提也无益,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付岁寒目视前方,瞧着她的背影有些许不习惯,好像这最近总是会看见她比自己先走。
我回到广播室,按上级召开会议中传达的思想文化工作要求编撰了新的稿件。
与此同时,与站内同时说明了自己即将退出海岛广播站工作。
大家感到诧异,毕竟我工作兢兢业业,顶了站内的半边天。
我笑笑:“没事的,可以先准备交接工作以及培养一名新广播员。”
同事们提议直接在岛上征集人选,我点头同意,但也拜托大家先对自己要离任的消息保密。
第二天,岛上的居民都收到了要招募新广播员的消息。
都推着抢着帮家里有点文化的孩子报名,生怕捞不着铁饭碗。
付岁寒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向我询问此事:“单位为什么要招一名新的?”
“位置有空闲,人才要储备。”我淡定回复。
“那你看徐云溪如何,她刚进岛,不如帮忙落实一下她的工作。”付岁寒提议道。
我思索片刻,说:“这个是看个人资质与能力水平,面向全岛有意向者进行选拔。”
“我可以替她报个名,但材料提交以及结果得看她自己。”
付岁寒莫名生气:“听晚,她不容易,当知青时没少吃苦,我希望你能照顾一下她。”
“而不是设置一些障碍来针对徐同志。”
我不解,自己只是公事公办,却被曲解成这样。
这就是所谓的偏爱吗?可怜了上一世被冰冷对待了16年的自己。
我没有反驳,推翻一个人对自己的成见比愚公移山还难,我已经厌倦了辩白。
我静静看着原本要带自己去邮局寄津贴给家里父母过中秋的付岁寒负气离开。
我只身前往邮局,先是给自己家里寄了点,然后给付家寄了点,并写上祝福。
毕竟礼物到家,自己也快到了,祝福可以口头补上。
至于付家,老两口顶着海风吹得难受的身体来见证婚礼,虽然没有表达出很喜爱,但也不装腔做调让自己难堪,上辈子临了也是坚决不让自己长跪守孝。
就当是自己作为儿媳和他们做的最后告别吧,祝他们中秋快乐,健康平安。
又见初阳,此时距离倒计时:6天。
广播室内。
我正在整理关于当天下午要播出的稿件时,徐云溪到访了。
她犹犹豫豫地询问道:“你们……你们要离婚是否是事实?”
我点头。
徐云溪却不相信:“那为什么我问柯书,他却说不会离婚?”
我眉毛微拧,语气稍沉重些:“我不清楚他,但我想离,你呢?”
见她如此坦率,徐云溪也开门见山:“我也想让你们离婚,实不相瞒,当初要不是因为那档子事,我会给他承诺。”
我点头,没有戳破这就是他俩所谓的纯革命友谊,只差互相没给彼此承诺。
晚上,我收到付岁寒的警卫员传话说付团长今晚不返家吃饭。
原是徐云溪为答谢付岁寒,邀人到去自己的临时住所去了。
徐云溪眼角含笑,她娇笑着对付岁寒道谢,她劝酒几杯聊表心意。
付岁寒却连连拒绝,徐云溪突地哭诉工作无门,不知怎么办才好。
“岁寒,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呜呜。”
“徐同志,你要相信自己,这酒我陪你喝!”付岁寒安慰道。
徐云溪点头,两人推杯换盏一番。
正在兴头时,徐云溪转身拿出一张纸,说需要一些材料证明自己的知青身份。
付岁寒本打算细看,但看到她通红的双眼加上逐渐朦胧的意识,直接拿着签了字。
深夜,我看着扶着付岁寒回来的徐云溪,客气地道了谢。
“有劳徐同志了,夜深人静,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麻烦,不麻烦。记得照顾好岁寒,他胃不好,晚上难免难受闹腾。”
关了门,付岁寒躺在床上,手仍抓着我不放。
我无奈却冷笑连连,心想这是把自己当成谁了呢。
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广播站站长带着徐云溪走进广播站。
“同志们,把手上的活都暂时放一放,欢迎我们的新广播员——徐云溪同志!”
“同志们好,我是徐云溪,一名知青,希望在日后工作中可以和大家友好相处。”
我诧异不已,但转眼又想到昨晚徐付两人的会面,心里不免猜到了几分。
徐云溪开始第一次试播,却状况不断,频繁出岔子。
我看她手忙脚乱,只得连忙把人从位置上换下来。
接下来的广播皆由我代替完成,我并没注意到徐云溪哭着跑了出去。
广播一结束,付岁寒就拦下了准备回家的我。
他责问道:“程听晚,今天的广播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在刁难徐同志吗?”
“你要是有任何情绪或不满可以冲我来,而不是在工作中使绊子,这样的行为是值得批评的,怎么对得起你军人家属的身份?”
我没有辩白,直接回怼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她实力过硬,我就算使绊子也绊不倒她。”
“程听晚,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一个好的出身!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付岁寒更生气了。
“你终于说实话了啊,没错,你和我,我和她,都是云泥之别。”我愣了下,讥笑着看着付岁寒。
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觉得的,原来这段感情真是自己强求的。
云朵就该远离泥土,呆在属于自己的天空上。
所以自己要去呆在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地方,而不是继续呆在可以加剧风浪的海岛。
付岁寒背过身离去,我们再次不欢而散。
当晚我从家属院的一位婶子嘴里意外得知付岁寒在早上醒酒后就去找了广播站长让徐云溪进入。
“小程啊,付团长可真照顾那位女知青啊,可惜我弟媳家的丫头挤破头都想进,现在哭闹哩,意见大着,你可得好好培养一下新人,不然付团长很容易被说闲话的。”
我没有生气,只是回忆起下午的争吵和过去的往事。
那时我刚来岛上,人生地不熟,想让付岁寒多多关照自己,却被他说应自立自强。
“如果吃不了海岛的苦,不如趁早回家。”
可徐云溪却是得到了他跑上跑下的支持,一句“没少吃苦”就否定了我为了来到海岛以及扎根海岛付诸的所有努力。
我在第三日工作结束后前往王政委家递交报告。
看着上面的签字,政委夫人叹气。
王政委没说什么,只是询问我的打算:“小程,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呢?”
“王政委您怎么知道我不呆在岛上?”6
“你本来就是为那小子来的,如今离了,自然不会呆在这。”
“是啊,我打算回北京,去那施展自己,报效祖国。”
“好,我这个老头就等好消息了。”
“一定会和您常联络的,这段时间也麻烦王政委您了,让您费心费力了。”
时间就又这样过去了一天,距离调令倒计时:3天。
我正式递交相关手续,退出了广播站的所有事务参与。
然后我穿着浅色的秋装去往岛上的福利院。
一进门,一群孩子们就兴奋地跑过来把我围住,和我问好玩耍。
那是一群被遗弃在海里的孩子,于废弃的木桶或过往的船只中被发现救下。
曾经有人拦下了一个把孩子丢在船上的妇人,问其缘故,女人激烈地说着孩子的不好:孩子患有先天性足内翻,长大后注定无法行走,还是个女孩,家里养不起也不想要。
那位妇人后来然后趁着人群混乱逃之夭夭,不曾回头看过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一眼。
随着丢弃人数的增多,福利院就这样被建成了,她们也终于有了停靠的港湾。
我一有空就过来看望她们,给他们讲课,讲书本的知识,讲外面的世界。
我决定剩下的日子和她们一起度过,于是带上她们在海岛上秋游。
孩子们在周边尝着食物,哼着歌曲,玩着游戏,好奇地瞭望着海的另一边。
海的那边会是什么呢?
就像我小时候站在游玩的山峰上那般。
我也好奇着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我难得没有回答孩子们的问题,因为只有像自己那般去到那边才会理解透彻。
我在歌声中看着美文里形容的风景以及孩童们脸上的笑容,久久不能回神。
我好像懂了人生不应只有情爱,更多更重要的事就在眼前。
倒计时:2天
付岁寒来找我了:“听晚,我来接你回家。”
孩子们好奇又天真地打量着他:“大姐姐,这个兵哥哥是谁啊?”
“是姐姐之前在这个岛上比较重要的人。”我回答道。
“是因为之前哥哥从没有来接过你吗?”
我笑了,在单纯的世界里,没有复杂的东西。
自己真是越活越活不明白了。
付岁寒一脸羞愧地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我在福利院门口和孩子们告别,朝付岁寒点点头,算是答应一起回去。
一路无言,付岁寒朝行礼问好的人淡淡点头,而我会特意保持一定距离走在他前面。
我们都沉默着一同朝家属院走去,没有孩童们在时的轻快。
在家里,也许是即将离别和到了熟悉的环境的缘故,我放松又平和地和付岁寒说着话。
“今天那些孩童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确实是我之前没太关注你。”
“听晚,我……”
“已经不重要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打断道。
大家都向前看,自己已经快把错误纠正了,不想再听虚无缥缈的东西。
“好。”付岁寒长呼一口气,显然放松了许多。
“叩叩——”
是徐云溪来敲门。
“岁寒,程同志,我房间里进了蛇,大半夜地有点害怕。”徐云溪娇弱地说。7
“怎么会?现在不是秋天吗?海岛也比其他地方冷。”我本能质疑。
“那我随你去看看。”付岁寒不理会,他边说边穿上外套。
他和徐云溪一同离去,徒留我一人在屋内对窗无言。
付岁寒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我没有在意,在第二日中午约了广播站的同事一起到福利院吃饭。
大家其乐融融,讲述着生活或工作中的趣事,陪孩子们游乐。
“岛上西边最近退潮,大家去赶海。结果我公公被螃蟹夹了脚,一直不肯去卫生所,说丢人,现在在家走几步都要拿个拐杖撑着。”
“哈哈,那没站长可怜。他昨儿个都快愁死了,一到徐云溪广播就示意把音乐调大一点。”
“是啊,以前是个甩手掌柜,现在是盯梢兵。”
“程同志,你不在广播站真是可惜了。接下来是呆在福利院吗?”
看话题还是到了自己这,我无奈笑笑。
我正准备回答时,一名通信兵火急火燎地跑来。
“哪位是程听晚?军区收到电报,需要她本人过去确认一下。”
“我就是,同志辛苦了。”
我跟着通信兵来到军区,来报内容赫然是调令,通讯部的人都对我升调表示祝贺。
在走出军区时,警卫员主动告知我说付岁寒去巡海了。
我点头道谢,回到饭局,我还是告诉大家关于自己要去北京的这一则消息。
有人不禁发问:“那付团长怎么办?也会调到北京吗?”
我摇头:“他留在这里啊,我们俩不会一直在同一处。”
我们会都在彼此原本的轨迹中行驶,都在彼此擅长的领域里发光。
饭后,我和大家道别,并送上自己准备的离别礼物。
同事、孩童都有份,寓意也是各有不同。
有花种,是我特意托人采买给孩子们,希望她们在见证外面的花开同时也能如花般绽放;
有糖酥,是给馋糖吃的孩子以及家里有小孩但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海的监测员准备的;有钢笔,是给到了读书写字的年龄的孩子以及笔尖都破损仍拿它坚持写稿的编辑准备的
……
礼物很多,足足花费我一半的积蓄。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心疼,有能力去对自己在乎的人付出,这让我很开心。
大家都舍不得我,眼泪也是簌簌落下,又彼此依偎宽慰了一番。
我拒绝了大家相送的要求,说:“我来这的时候是悄悄的,我走的时候当然也要悄悄的,有始有终,这样才不会担心能否再见。”
一定会再见的,无论以哪种方式,不曾见到来,不曾见归去,一定会再见。
至于付岁寒,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缘分,他始终会和自己错过。
我回到家中,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囊。
来到海岸边登船时,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海岛,然后我转身踏上回家的路途。
轮船伴随着一声鸣笛,彻底远离海岛。
海风带着熟悉的咸湿味道,我站在夹板上,凝望着海岛,直至它化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我的眼泪也是悄无声息地掉落,我摸向自己的心口。
原本平淡到毫无波澜的心,此刻居然会抽痛。
我深吸了一口海风,在内心向海岛、向孩童、向同事、向付岁寒道别。
不,再也不见了,付岁寒。
我们没有以后了,上一世相敬如冰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一别两宽。
海上,渐起风浪,在颠簸中的船只遇上了巡游的军舰。
出于安全考虑,不远处的付岁寒让一艘船去护送一下轮船。
殊不知程听晚此刻就在船上,两人擦肩而过却不识。
付岁寒看着那艘船,总感觉哪里少了点东西,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
等完成巡海任务返航,快要上岸时,他本能地在人群里搜寻着。
但是并没有看见想见的身影,付岁寒怅然若失。
“岁寒~”徐云溪在岸边欢快地招着手。
付岁寒微笑回应,他下了船,接过徐云溪手里的吃食。
他状似无意般问道:“现在的广播都是你在播吗?”
“对啊,你今早没有听到我的祝福吗?我还特意重复了好几遍呢。”
付岁寒有些恍惚,记忆中好像也有这样的问答,那个女孩笑得真诚又热烈。
“那程听晚呢?”他没有回答徐云溪的问题。
“她?已经从广播站卸任了。岁寒,今天晚上来我这吃饭吧,庆祝你顺利归来。”
“也谢谢你昨晚帮我抓蛇,虽然最后没有它的踪迹。”
“卸任?不了,不一起吃了,我还要同战士们开会。”付岁寒心神不付。3
他像是要确认什么,把自己的东西交给下属,要他们先回去准备。
付岁寒自己则前往家属院,打开门,却发现程听晚不在。
他直接去向福利院,那里的孩子正在种花。
付岁寒依旧没有发现程听晚的身影,他焦急不已。
孩子们认出了他,有的胆子大些的,直接拉着他的手仰头问他:“哥哥,你是来接大姐姐的吗?”
“是啊,你们知道姐姐在哪儿吗?”付岁寒寄希望于孩童身上,他蹲下来询问道。
“大姐姐已经走了,哥哥不知道吗?”
“对啊,对啊,大姐姐升官了,哥哥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今天好多人对着大姐姐哭呢,我现在想她了。”
走、升官、哭……
从孩童们口中,付岁寒好像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和小孩们道别后,他急忙赶往军区。
正巧碰到通讯部部长和政委在说话,他军姿立正行礼问好。
“呦,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岁寒,恭喜你啊。”部长笑着对付岁寒说道。
“哪敢,请问部长我喜从何来?”付岁寒有些许疑惑。
“这小伙倒谦虚,你媳妇没和你讲吗?她升调了,去京市了。”部长愈发满意。
付岁寒一听,怔愣在原地。
他想起之前和程听晚就结婚事宜进行的谈话内容——
“程同志,你何必为了我来岛上呢?”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啊,那你可要好好对我。”
“你的大好前程和首都父母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现在最理想的前路。但你要是对不起我,我肯定就会不管你,一定会离你远远的。”
……
他看向政委,眼里带着迷茫和一丝悲伤。
王政委看着付岁寒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震。
他连忙止住话头:“老李,你也真是的。岁寒,是来汇报巡游工作的吧。”
等通讯部部长一走,政委忙把付岁寒拉到自己办公室。
他一脸凝重地看向付岁寒:“怎么,小程要走这件事你没听过?”
付岁寒摇头:“她没和我说过,她只说过离婚。”
“离婚你不是同意了吗?人家走了好像还不在你意料之中了?”王政委些许不悦。
“同意?我……我没有啊。”付岁寒更疑惑了,但内心又稍安了些,至少夫妻关系还在。
但王政委的话很快就给他泼了冷水:“不同意?离婚报告怎么会有你签名?”
付岁寒呼吸一窒,政委说什么,离婚报告?签名?
他猛地站起身来,对政委焦急道:“我没同意离婚,更没在报告上签过字。”
“政委,您要明察,一切必有隐情。”
政委也是颇为奇怪,他直接翻出他俩的离婚报告给付岁寒看。
“你自己瞅瞅,白纸黑字,小程亲自交给我的,我以为你还是同意了才批的。”
“到底怎么回事?岁寒,这个涉及纪律性问题了。”
付岁寒摊开报告一看,上面的签名的确是自己的字迹,为什么毫无印象。
他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徐云溪。
最近签署的文件他都有反复确认,除了那晚徐云溪说要的证明没有细看。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慌乱过,连开会都是心不在焉的。
还好报告的数据早就在船上写好了,后有副团进行汇报。0
他来找徐云溪,直接开口询问:“徐同志,你那天晚上给我的证明到底是什么?”
徐云溪见他气势汹汹,早就没了往日的温柔,她当即就哭了:“岁寒,我只是太关心你和程同志了,她请我帮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你是说是程听晚她把离婚报告给了你?”付岁寒头都要大了。
“对啊,你反正也不爱她,何必要把自己困在这一张纸上呢?”
“谁说我不爱她,我……”付岁寒突然语塞,爱吗?不爱吗?
他说不清楚自己对程听晚的感觉。
只是当程听晚提出离婚时,自己是不情愿的。
那时的理由是才结婚半年,细想一下程听晚那时的问题。
付岁寒想不明白,可是现在得知她离去后的这颗心却在隐隐作痛。
或许自己早就……
此时的程听晚已经靠了岸,下了船,到了中转的城市。
程听晚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看着光秃秃的枝桠,感受着独属于北方的干冷。
她来到邮局,拨通了家里父母的电话。
“喂,老家儿,我明儿个抵京,一定要给我备一碗热热的大麦米粥。”
“好,要是回来,我们就去国营饭店,点羊糕、红烧小排、羊杂汤,末末了儿再去看大戏,好不好?”
“忒好了,等着我嗷。”
距离去往京市的火车开出还要一会,她便走到旁边的书店那里等候着。
“同志您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程听晚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抬起头,是一个个子高瘦,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
男人的声音有些腼腆,说话间脸也红了。
程听晚点点头,把一旁的包裹拿在了自己的腿上,将位置腾了出来。
男人连忙道谢,然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从包中拿出了一沓报纸,然后抽出其中一张,将其他的放了回去。
程听晚瞥了一眼,似乎是故意的,那包裹并没有合上,露出了里面的学术报告。
她轻笑一声,并不在意。
男人看了一会报纸,突然开口询问:“同志,你是要去京市吗?”
“对啊。”
“一个人吗?”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是的。”程听晚点头应允。
她并不排斥和人聊天,尤其是长途旅行的时候,有个人说话还没那么冷清哈。
“那还挺厉害的,一个人出门的话,是探亲吗?”男人笑了一下,努力找着话题,想要和面前的人搭上话。
“算是吧,回家。”
“那你还会离开吗?”男人深入询问道。
“大概率不会,除非是工作需求。”
看了看表,快到火车开点了,程听晚起身放回手中的书。
她笑着准备和男人告别,却不想男人也拿起了行李起身。
“好巧,我也是回京市,一起吧。程听晚同志。”男人笑着小声对她说。
程听晚惊诧于男人会认识他,但忙着赶车,又不好细问。
两人就这样一起跑向列车,在检票前,程听晚还是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向男人,抱歉说到:“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是对你没有印象,请问?”
男人把票递给检票员,浅浅回答:“孟容景,小时候住四合院里槐树边的那户。”
程听晚还是有点蒙,知道坐在座位上才反应过来。2
槐树边,那不就是上能掏鸟窝下能挖蚯蚓的小胖吗?
看到最调皮捣蛋的小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程听晚不禁再次感慨时代的力量。
列车从沪市出发,途径好几个省市,最终到达京市。
下车时,由于这趟路程格外长,程听晚坐过一夜后就有些蔫了。
但让她格外羡慕的是,晚她一步下车的孟容景除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面上几乎没有疲惫之色。
在她打第五个哈欠时,孟容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昨晚没睡好?”
程听晚点点头:“嗯,可能是近乡情怯。”
说完她打了第六个哈欠,眼里泛起生理泪水。
孟容景看她这样,从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递给她。
“擦擦,提神。”
风油精的味道很好闻,程听晚来了精神。
“谢谢,这味道很好闻,不是普通风油精的味道。”
孟容景见她喜欢,嘴角微微勾起。
“是港城那边出的新款,据说加了花卉精油,很多人都喜欢,这瓶……送你。”
风油精很小,程听晚拿在手里把玩,冷不丁问出一个问题。
“你去就京市做什么?”
“我是老师”
孟容景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在京大任教。”
程听晚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孟容景,也就是小胖,从小就聪明,成绩很好,在院里的大白墙上拿了不少奖状,把她老家儿羡慕得不行,逼着她挣回来一张。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说:“原来是高知,难怪我老家儿从小就让我向你学习。”
孟容景摇摇头:“我不算什么,倒是老师经常夸你,说以你的成绩,要是读下去,博士都能读。”
程听晚摆摆手:“老师就是爱鼓励人,做不得真。”
说完她愣了愣,她记得上辈子没有遇到过孟容景,也就不知道他回了京市,还成了老师。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所以事情在悄然发生变化?
程听晚想不通,但这辈子多了很多变数,她也无法一一思考明白。
不过程听晚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一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般寡淡地过日子、悄无声息地走向死亡。
不知道付岁寒在知道自己离开后有没有很高兴。
程听晚摇摇头,把孟容景说送她的风油精收好,和他告别后往家的方向走。
海岛上的付岁寒在家中彻夜未眠,和徐云溪说完话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在家一顿翻找,试图找到程听晚未离开的蛛丝马迹。
原本有她物品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好似她从不曾来过般。
可是当他满怀希望掀开床头柜上的相框时,却是一时怔愣在原地。
一瞬间,好似重山压中身体,他踉跄倒地。
相框里,只有付岁寒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另一半已经被裁掉了。
程听晚就这样绝情地将她存在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给自己。
看着照片和旁边签好字的离婚报告,付岁寒心里涌起深深的无力。
他好像知道自己丢失的是什么了。
双手伏在眼上,挡住周边的光与亮。
可是已经迟了,佳人已经离开。
还有机会挽回吗?还有机会重来吗?
当阳光照耀大地时,目光空洞盯着天花板的付岁寒把头扭向一边。
不知是想要以此躲避太阳的直射还是情绪的侵扰。
突然,他双眼聚焦在床底的角落。3
经过一番折腾后,付岁寒拿到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付岁寒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他抑着呼吸翻开笔记本。
他双眼骤然被上面娟秀的字迹给刺红。
是程听晚的日记!
他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仿佛掀开了她的过往。
-1968年10月13日
老家儿去干校学习了,只能独自一人去昆山了。
-1968年10月17日
好不容易到了昆山,却遇上雪暴,被军人给救了,他的名字叫付岁寒。
岁寒,岁寒,是取自“远来柯岭外,近到玉堂间。”吗?
-1968年10月19日
找驻扎在昆山的军部打听了一下,他不是工程兵,是护送的一员,找不到人了。
-1968年10月22日
我再次梦见他,像书上的英雄一样,拯救了我。
我想见他,可我不在昆山了,他呢?
-1969年3月3日
在广播听到有武装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他肯定不在里面。
边防军人都是我国的好战士,老天保佑他们转世顺利,平安顺遂。
-1969年10月1日
中国第一条地铁建成了,用来做战备,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京市看到他。
……
-1971年1月15日
参观上了京市地铁,我见到他了,是真的见到了!
他变了,变得成熟了,皮肤也黑了很多。
只是当时在队列中,没法叫住他。
不知道他还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连我的谢谢都没来得及听到。
-1971年3月23日
打听到了!他现在在海岛驻扎,我决定去找他。
京市广播电视台的工作只能放弃了,要调过去,要去见他。
-1971年5月18日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第一次找我说话,重逢后的第一次。
也不枉我来到岛上后老是去叨扰王政委。
他果然不记得我了,但这不妨碍笑起来朴实好看。
-1971年9月10日
今天举办了军区联谊晚会。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他亲密接触了,但是大兵的力气就是大。
他皱着眉头就往我脚上踩,肿得厉害,明天怎么去广播站。
不知道是该笑他不会跳舞,还是笑我忍了全场。
-1972年1月27日
在冻五九之际,在新春之前,我终于和他结婚了!
-1972年2月7日
小年快乐,准备和心上人一起走进新的一年。
-1972年4月5日
他好忙,连回家祭祖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我既是他的妻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1972年4月20日
今天是谷雨,特意托人买了香椿回来,却被说有小资作风。
可是这不是你家乡的习俗吗?我老家可是吃槐花和榆钱呢。
还有广播,我又没有开特例,别人出任务我也会播报平安之类的。
只是报了军队头衔,不管下次还敢。
……6
一页页,一字字。
最终停留在1972年的8月4日,上面重重地写道:
“我不要他了。”
“哒——”
一滴泪自付岁寒眼角滑落,砸在纸上,将墨水晕开,变成一朵鸢蓝的花。
男人弓着身子伏在地上,一只手将笔记本视作稀罕物贴在胸前,一只手用力地锤击地面。
他沉闷哽咽着,当兵近10年,早已习惯流血流汗不流泪,。
付岁寒甚至都快忘了哭是什么滋味。
这一刻,却是哭到不能自已。
程听晚早就爱上他了,爱了很久很久。
可他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这份感情,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她解闷的一个选择。
毕竟两人之间相差得太多太多。
学识、家庭环境、业务能力等,付岁寒都觉得这些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面对程听晚赤忱的一颗热心,付岁寒却不敢收下,怕在怀里久了,当她要收回的时候自己接受不了却也阻止不了。
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常胜将军,在面对爱人这个难关却是当了逃兵。
事实证明,爱比子弹更致命,一点一点地摧毁了付岁寒最为骄傲的沉稳。
“听晚,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蹉跎你的。
我没有不爱你。
我……
三日后,军区卫生所。
王政委看着因不眠不休工作而昏厥的付岁寒,莫名想起自家媳妇听闻后的吐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政委一脸无奈地嘱托:“岁寒,你这孩子,真是……”
“好好照顾好自己,小程肯定也不想你如此消极。”
付岁寒听到“小程”后,原本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光。
“听晚,听晚。政委,我知道的,我会马上好好的,不辜负您和国家的期望。”
政委显然不信这中气不足的答复,却还是点点头。
事到如今,二人已经离婚,再多的安慰和沟通都已经苍白无力,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只能交给付岁寒自己消化。
此时的程听晚已经在家休养生息完成,准备去京市广播电视台。
她站在大楼下面,仰视着这座高台。
曾经因为情爱而放弃的事业,这辈子她要牢牢抓在手里。
程听晚坚定握拳,自信微笑地走了进去。
“您好,我是程听晚,今天来报道。”
“程同志,您好!快请进。我们早就收到消息了,就等着你来了。”
程听晚礼貌地打了招呼,介绍完自己后,被领着熟悉环境,安排工作。
“程同志,情况是这样的,目前我们台里的播音岗在电台方面……”
“领导,我想成为电视台的一名记者。”程听晚轻声打断道。
“为什么?你可是播音员出身,这实力主任都认可的。”
“调令只是让我来京市工作,主任认识的应该是写过论说的我。”
“播音员也是无奈之举,不过以此也锻炼了我的工作能力。”
“也行,你没来之前,好多人都夸你呢,相信可以独当一面。我马上跟上级申请调整。”
“谢谢领导,劳您走一步,我会努力的。”
程听晚一天都泡在广播电视台,熟悉自己上辈子放弃过的工作。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程听晚知道,这一次她终于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程听晚不知道,在她奋斗的时候,付岁寒也在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付岁寒主动请缨,要求参加最为困难的任务,不顾王政委和徐云溪的劝解,踏上了征程。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战场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程听晚回心转意。
可是,如果不去做,那么一切都不会改变。
付岁寒踏上了为二人未来奋斗的路。
一个月后,一则好消息传回了京市,传进了程听晚的耳中。
——付岁寒成功完成了任务,即将归来。
程听晚拿着刚到手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记者证,轻笑一声。
“付岁寒,你倒是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厉害了。”
随后,她摇了摇头,将付岁寒抛在脑后,拿着记者证踏入了会议室。
“孟容景?您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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