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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24 0
办完离职手续那天,北京正好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我抱着装私人物品的纸箱,站在公司楼下,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有点凉。
新来的经理赵俊,就站在十几层楼的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没抬头,但能感觉到他那道幸灾乐祸的目光。
“林晚,都快五十的人了,早该回家抱孙子了,还跟我们年轻人抢什么饭碗。”
这是他昨天在办公室里,半是嘲讽半是“体恤”地对我说的话。
我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平静地在离职协议上签了字。
我是林晚,四十八岁,在这家名叫“启明”的互联网公司市场部,干了整整十年。
从它还是个几十人的小创业团队,到如今成为集团旗下最赚钱的子公司之一,我都在。
我不是什么高管,就是个勤勤恳恳、带过好几拨新人的老员工。
同事们都客气地叫我一声“晚姐”。
直到一个月前,赵俊空降而来。
他三十出头,据说是从华尔街回来的精英,嘴里全是听不懂的英文缩写和商业模型。
开第一次全体会时,他就意气风发地宣布,要对部门进行“结构性优化”,注入“狼性文化”,淘汰掉那些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老油条”。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总往我这边瞟。
我心里就明白了,他这是要拿我开刀,立威呢。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周,他提出的几个营销方案,华丽得像空中楼阁。
我在会议上,根据多年的市场经验,指出了其中几个不接地气、不符合国内用户习惯的地方。
比如,他想搞一个全英文界面的高端社群,我提醒他,我们的核心用户是三四线城市的中年人,这可能会导致用户流失。
赵俊当场就拉下了脸。
“晚姐,你的思维太固化了,现在是消费升级的时代,我们要教育用户,而不是迎合他们。”
“你那套,是十年前的玩法了,早就 out 了。”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年轻的同事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知道,多说无益。
从那天起,我手头上的核心项目被陆续转交给了几个刚毕业的年轻人。
我被安排去整理十年来的数据报表,一个繁琐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
他甚至在茶水间跟别人大声说笑:“有些老员工啊,就是公司的负资产,占着茅坑不拉屎,得定期清理才行。”
我手下的几个徒弟,像小张、小李,都为我抱不平,私下里偷偷安慰我。
“晚姐,这赵俊太不是东西了,咱们一起向上面反映!”
我摇摇头,让他们安心工作,不要出头。
我太了解这种人了,急功近利,又极度自负,现在跟他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你们。
终于,昨天,他以“绩效考核不达标”和“能力无法匹配公司发展需求”为由,正式向我提出了辞退。
我看着那份写满冠冕堂皇理由的协议,只觉得有些好笑。
赵俊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据理力争。
但他失望了。
我只是平静地核对了赔偿金额,确认无误后,利落地签了字。
他那副准备好了一万个理由来打发我的样子,瞬间显得有些滑稽。
“晚姐,想开点,这个年纪了,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他假惺惺地安慰道。
我点点头:“借你吉言。”
收拾东西的时候,整个部门的气氛都很压抑。
小张红着眼圈帮我打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把一份整理好的客户资源交接清单塞给她。
“好好干,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我抱着箱子离开,没有回头。我知道,赵俊一定在办公室里,享受着他胜利的果实。
雨渐渐停了,我拦了辆车,报出一个地址。
不是我家,而是一个清净的茶馆。
我在茶馆的包间里,见到了启明集团的董事长,一个年过六旬、精神矍铄的老人,也是我爸多年的至交,王伯。
“丫头,受委屈了。”王伯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我笑了笑:“不算委屈,倒像是看了一场大戏。这赵俊,比我想象的还要……急躁。”
王伯叹了口气:“是我当初看走了眼,以为从国外回来的,能带来点新气象,没想到是请了尊佛回来。”
“启明这几年发展太顺了,是该让一些人清醒清醒。”
我抿了口茶,茶香清冽。
“爸当初把启明交给你,就是看中你的稳。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给他老人家丢脸。”
没错,我叫林晚,我爸是启明集团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林建国。
我爸退休后,我就持有他转给我的集团15%的股份,是集团最大的个人股东。
只是这件事,除了王伯等几个核心元老,无人知晓。
大学毕业后,我拒绝了直接进入总部的安排,选择从最基层的分公司做起。
我想看看,没有了“林建国女儿”这个光环,我林晚到底能走多远。
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从南到北,轮换了好几个岗位。
十年前,我来到这家子公司,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的市场专员。
原本按计划,今年年底我就要结束基层“实习”,回归集团总部,进入董事会。
没想到,赵俊的出现,倒给了我一个提前结束任务的契机。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王伯问我。
“不怎么办,”我放下茶杯,“先休息三天,看看这位赵大经理能把我的部门折腾成什么样。”
“好,就依你。三天后,集团会发布新的人事任命。到时候,你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彻底放空自己。
逛了逛公园,看了场电影,还把家里那套尘封已久的茶具找出来,慢悠悠地学着泡茶。
而另一边,赵俊正春风得意。
我听小张在微信上跟我“汇报”,赵俊开除了我之后,立刻提拔了两个最会拍他马屁的年轻人做小组长。
他废除了我之前制定的所有工作流程,强行上马了他那个“高端社群”项目。
他在部门群里意气风发地发了一条消息:“从今天起,我们部门要进入全新的高速发展阶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配图是他坐在我原来的工位旁,翘着二郎腿的照片,背景里,我留下的那盆绿萝被扔进了垃圾桶。
小张气得不行:“晚姐,他太过分了!”
我回她:“别急,让他飞一会儿,飞得越高,才摔得越重。”
第三天,是周一。
上午十点整,启明集团总部一封红头文件,通过内部邮件系统,发到了所有员工的邮箱。
标题是:《关于集团高层人事任命的通知》。
此刻的赵俊,正在召开他上任后的第二次全体大会,痛批小张提交的方案“没有格局”、“缺乏互联网思维”。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忽然发现下面的人都开始心不在焉地看手机,交头接耳。
“开会呢!都看什么呢!”赵俊不满地拍了拍桌子。
一个胆子大的新人小声说:“赵……赵经理,总部的邮件……”
“什么邮件比我的会还重要?”赵俊不屑地哼了一声,也拿出了手机。
他点开邮件,快速地扫了一眼。
“……为适应集团战略发展需要,经董事会决议,现任命……”
他往下扫,想看看是哪个大佬高升了。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了。
邮件正文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兹任命 林晚 女士为启明集团副总裁,兼任大中华区市场战略总负责人,即日生效。林晚女士将全面负责集团品牌战略、市场拓展及子公司业务协同工作……”
下面,还附着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眼神沉静而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是他三天前亲手开掉的那个“林晚大妈”,又是谁?
赵俊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颗炸弹在里面炸开了。
他把手机拿近,又拿远,反复确认那个名字和那张脸。
林晚……集团副总裁?
他开除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迅速浸湿了昂贵的衬衫后背。
他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老油条”、“负资产”、“回家抱孙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手里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惨白的脸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快意。
尤其是小张,她直直地看着赵俊,嘴角勾起一抹他曾经最熟悉不过的,轻蔑的弧度。
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走了进来。
我换下了一身休闲装,穿上了那套和证件照里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我身后,跟着子公司的总经理,和集团总部的HRD。
全场寂静。
我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前,看着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赵俊。
“赵经理,”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刚才的会,开得怎么样?”
赵俊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林总……我……我不知道是您……”他结结巴巴,汗如雨下。
“你当然不知道,”我淡淡地说,“你要是知道,又怎么会给我一个‘能力无法匹配公司发展需求’的评价呢?”
我拿起桌上那份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的小张的方案,翻了翻。
“这份方案,我看过,虽然有些稚嫩,但思路是对的,知道立足于我们的核心用户。比某些人做的全英文空中楼阁,要务实得多。”
我把方案放下,目光重新落回赵俊身上。
“赵经理,你推崇‘狼性文化’,强调‘优胜劣汰’,我很欣赏。”
“但你似乎搞错了一点,真正的狼性,是敏锐的嗅觉,是团队的协作,是对目标的执着,而不是对同伴的倾轧和对资历的傲慢。”
“你所谓的‘结构性优化’,不过是铲除异己,安插亲信的手段。”
“你所谓的‘注入活力’,不过是年龄歧视,否定经验价值的借口。”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进赵俊的要害。
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我转向身边的HRD:“王总,按照公司规定,对于有严重职业道德问题、给公司造成不良影响和潜在风险的管理人员,应该如何处理?”
王HRD心领神会,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说:“根据劳动合同和公司章程,应立即解除劳动合同,不予任何赔偿。”
我点了点头,最后看向赵俊,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赵经理,公司需要更有格局、也更懂得尊重的人才。”
“你这个年纪,还很年轻,应该多去社会上历练一下,学习学习怎么做人。”
“现在,你可以去办离职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了那间他只坐了三天的、曾经属于我的办公室。
身后,是赵俊彻底瘫软在地的声音,和同事们压抑不住的、长长的出气声。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三天前,我站在这里,看着被“辞退”的自己。三天后,我站在这里,开启我新的征程。
位置没变,但心境和视野,已然天差地别。
我知道,清理一个赵俊只是开始,启明内部积压的问题还有很多。
但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也很有耐心。
毕竟,我才四十八岁,对于执掌一家企业来说,还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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