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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04 0
北京,1983年,历史博物馆幽深的走廊里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他盯着案台上一摞摞无人问津的画,手里的计算器按得咔咔作响。这年,20万港币在内地几乎没人见过也想不到,像天方夜谭。不过许化迟盯着那批画作,心里咚咚响,仿佛裤兜里的最后一枚硬币在随意滚动。旁边有人交头接耳:疯了,这人疯得不轻!真要砸锅卖铁?
这一切只源于一场迁延已久的信念。说起来许化迟也不过是个30多岁的普通男人,顶多多了一点点家庭底子。他出生在国画大家许麟庐家中,家里的角落塞满了画——桌边堆着齐白石,门后搁着张大千,甚至茶几褪色的玻璃下还夹着父亲的手稿。长大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就是闻多了墨香,看多了水痕,有时觉得压抑,甚至腻烦。可父亲的要求苛刻到极致,不许偷懒,笔一歪立马训。又放得开,连买豆浆的零钱都要许化迟自己攒着。矛盾得很。
所以许化迟不觉得买画是多么伟大的事。他觉得只是顺理成章。要是家里不是天天画画,他也许早混其他行业去了,人嘛,谁都可能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可他一步没差地走进了书画的世界,那些仿佛从地板缝隙里溢出的老墨香气,始终没走开。
早些年,他客客气气地跟着许麟庐旁听画作分析。一句不爱听的话都不敢回嘴。可他发现,收藏这行,可不是单靠情怀。很多爱画的人,家里再好画,总觉得下一幅才是天价。真傻,他心想,买得起的人根本不稀罕画,喜欢画的又买不起。就这样,他19岁拜胡爽庵为师。那老师比他父亲还难缠,经常一节课练十种落款。可许化迟奇怪地不反感,反倒喜欢这种自找麻烦的劲儿。后来,他到书画市场转悠,见识了不少人精。有的老江湖顺手一捞就是两三幅赝品,回来还当宝贝供着。
说到底,那时艺术不过是一种尴尬的奢侈。还在想吃饱饭,哪管墙上的画儿漂不漂亮?1983年的北京,就更不会在意画的身价了。那段日子经济捉襟见肘,不只个人,连博物馆都穷得叮当响。历史博物馆不得不把部分库藏清理出来,换点儿急用的钱。工作人员心里苦,说到底愿意给钱的都算朋友。画作杂乱地堆出来,连外面都传出五元一幅也没人瞧。
许化迟听说消息,就像闻到猎物的猎豹一样,一头扎进博物馆。“这些画迟早翻身!”他暗道。不管是齐白石还是张大千,多少年后谁敢保证没人抢破头?可别人全不信,说他一脑门子热气。
画价报出来,20万港币。天价。许化迟手心里开始冒汗,心底还在打鼓。这钱不是小数,当时北京的万元户都是探奇一样的话题。借?好像也没人愿意借。
回家路上他摸了摸买菜的钱袋子,没了底气。告诉父亲,许麟庐难得发了脾气,拍案而起:你疯了吗?现在这种局面,画能当饭吃?连父亲都成了反对方,许化迟内心一阵煎熬。
亲戚朋友一顿问号甩过来:“你找死啊?!”许化迟挥手不理。他觉得人生有时候不必想太多,也许画就是他的赌注。
筹钱,那是更大的难题。房子变卖,祖传手串抵押,朋友不待见,连个“加油”都没有。许化迟咬着牙硬着头皮,明知可能翻不了身。这里头的茫然就像站在沙漠找水,越找越渴。
终于,20万交进了博物馆。他用力按下签字栏时,指尖全是汗。许化迟回头看的瞬间,有种天地都静止的错觉。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一切都很模糊。
画送回家。房子很快不再属于他,那几框画反而成了累赘。账本翻来覆去剩不下几块钱。生活像是被黑色油漆蒙住了窗户。许化迟、家人几乎蜗居在不足15平方米的出租屋,家具上都有裂缝,箱子里除了画什么都放不下。
日子艰难到极致。许化迟只能去做点杂活。没人相信,他居然可以扛得住这些压力。他也疑惑,也有那么一阵子盯着画看发呆,想问自己,究竟是不是傻了?有时他又笃定,这些画总会翻身。可翻不翻身,他现在也说不清。
事实证明,有人做的事,真不好说是勇敢还是愚蠢。时间推着社会往前冲。1989年到90年代初,大街小巷都浮现出新的气息,改革开放把人的思想也搅合得更躁动。不光日子好过了点儿,连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能卖出价钱。某天拍卖场传出齐白石的画拍出几十万,许化迟乐了,也开始琢磨该不该出手。
当初五元没人要的画,现在一幅值几十万、几百万,是常有的事。许化迟的9000多幅画据业内权威(如央视网、香港大公报等)统计保守估算超百亿!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一夜破产。他却变得谨慎,甚至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卖?其实他更怕自己把文化传家宝的身份给丢了。
开画廊这件事,等到2001年才发生,过程略显仓促。许化迟没做大宣传,只是顶着自己的名字,引来了许多媒体,但他低调地笑了笑,以为自己不过是个爱画的老头罢了。他把一部分精品暂时搁下,只卖部分作品。有人出高价抢购齐白石,他不卖,说这些画留给后代。风格随性,不走寻常路。
谈到文化价值,他反而不愿多说。甚至以为金钱并不能解释画的意义。他经常给自己找事,组织画展办讲座,一谈到齐白石的篆刻又会激动几句,讲到老画家的苦难生活就叹气。外人以为他要变成艺术大亨,范本一样的成功学,其实他也想有时甩手不干算了。
私人博物馆的事也是后来才开始。他把最好的几幅捐给了国家,剩下的藏在山西、广州的私人展馆。许化迟觉得,重要的画就不能乱动,是家族的东西。别人偷着拿去拍卖,他却选公开展览。这里面有他的坚持,也说不清是倔还是偏执。
子女后来都喜欢艺术,家里每天还飘着墨味儿。他没想着让每个孩子都画画,但他们偏偏喜欢。只不过这些年许化迟有些变了,时而担心后人忘了初衷,时而又觉得自己做这些太累。儿女也许未来再不那么看重家族藏品。也许会吧,这种事谁说得清。
说许化迟是豪赌,也对。不豪赌哪有今天的奇迹;说他不过是临时起意,也没毛病。谁能想到,五元一幅的画能翻上亿万倍?
文化传承、家族故事、个人性格,全缠在这9000多幅画里。有人认为他是艺术守护者,有人说不过运气好。细想,其实许化迟只是顺着自己的直觉活着,谁不是一样?
至于这一切是赌注还是信仰,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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